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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棠与叶栾天生奇骨,是养为战傀难得一见的体格,可是原因莫名的,不是雒棠而是叶栾受控,最终成为最尊贵的傀儡,雒棠被留下来,用叶栾来牵制其行动,为殷家效力。
而后他又在苍衡的授意、苏琅的相助下大量培养这种杀起人来不要命的活死人,加快自己的行动。
殷无寒本来娶了玉辞,他也在殷启死后结束了这门婚姻,从而拒绝为殷家续后——这显然是殷无寒的又一次反抗。他心里肯定是恨的,宁愿殷家断子绝孙,也不要继续这种宿命。
雒棠寻思,如果殷启和殷无寒并没有商量过这件大事,方能说得过去,不然为何会在殷启死后才休了玉辞呢?
总之,他想了各种办法来摆脱与枭阳宫世代流传的纠葛,魔性的血已到极限,不仅使他杀人不眨眼,还反噬其主欲逃离掌控。
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意义呢?
雒棠呆怔着,无法体会他竭尽全力挣脱的想法,要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就会耗尽他大半生,余下的几载残年,他就选择膝下无嗣,孤独终老么?
而且万一他没有在三十年内完成约定,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雒棠将札记翻来覆去,再也看不到别的记载,只得作罢。
梳理完头脑中的一切,雒棠抬头四顾,才发现自己落入深思已久,都忘记周遭时间的流动,此时回过神,一切恍然若梦。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纠痛,他的决心却扎入更深的土壤,分毫都没有动摇。
苍衡目空一切的神色,在观察到雒棠眼中的坚定时闪了一闪,然后讥诮问道:“你想好了?”
“是。”
“你知道还有多少人命要你去除尽吗?”
算一算殷无寒的能力智谋,真可说得上天赋异禀,他在短短几年里,几乎完成了他祖辈一生的“建树”,而雒棠要做的,只不过是他剩下的数量而已。
“还有十二家,这一切就都结束了。”雒棠从容答道。
苍衡对他的淡然有些不解:“要知道,你们楚家从前可是人人尊敬的显贵之家,你确定要颠覆这个美名?”
雒棠冷笑:“名声是这个世上最恶毒的东西,你生来有恶魔的血,就要过草菅人命的生活,你生来高贵,别人就尊敬你,强加的东西,何必去管?!我现在就想杀人,只要我不死谁又能阻止?”
苍衡微笑着听完,击掌道:“这么慷慨陈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伸张正义,果然爽快!你可以去做了。”
雒棠道:“只是在行动之前,还想请问宫主一问——如若三十年内没有完成约定的数量,会是何种结果?”
苍衡表情阴晦,沉了一沉道:“结果是什么不重要,谁料想都不是一个好结果,我相信你,你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既然苍衡不正面回答,雒棠心想恐怕也逼问不出,于是问道:“那宫主下一个想翦除的是哪里?”
苍衡挥袖一笑,好像万分愉悦:“下一个要除掉的是天苍山。”
听起来有些耳熟,雒棠也不多想,轻松点头应承,随即话头一转:“宫主,您若喜欢我弟弟,便好好待他,别让他再杀人了。”
他害怕有一天叶栾还会恢复嗜血心性,那样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也都付诸东流了。
苍衡却不领情:“我怎样待他,你管不着!”
“我是他哥哥,亲生哥哥,当然管得着,”雒棠不卑不亢,“你又是他的谁?你说你喜欢他,却让他去做他本性不愿做的事情,这是占有的私欲而已!你敢说你真的喜欢他?”
苍衡这下不再反驳,而是垂下头去半晌不语,又露出痴颠的空茫,胡言乱语着:“我喜欢他……我怎么不喜欢他……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欢喜的不得了……好喜欢的……特别喜欢……我是他的谁?……我不想做他恨的人……他的仇人,我……”
雒棠静静听苍衡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却最真心。
雒棠笑着,双目却含泪了:“你知道你喜欢他就好,我保证他永远都不会恨你,只要你好好对他,不扭曲他的意志,他必定会回报你的喜欢。”
苍衡全然失去了宫主的自负,认真问雒棠:“你说的是真的?”
雒棠也认真回答:“自然是真的,他是我弟弟,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很了解他的为人。”
苍衡黯然道:“可是我怎么对他,他都常常不理我……”
雒棠道:“那是因为他耍小性子了,你要好言好语安慰他,他如果笑了,就是不生气了。”
苍衡又问:“真的?”
“真的。”
也许下次,要再找一次苏琅了。雒棠默默的想。
25、【二十五】
想了很久,雒棠才隐隐约约回忆起他是见过天苍派的人的,就在他羁留锁烟楼之时。
昨日陌路擦肩,今日狭路生死,人生变数身不由己。
雒棠想,如果那些人能坦然面对生死决战,堂堂正正和枭阳宫的人拼死一搏,他也许还还会尊重对手。
然而他们在山脚下驻留的时候,却碰上了一个天苍派弟子。
那弟子要求拜见此次行动的总领,雒棠是与北门门主蓬膺一起前来的,如此安排是因为天苍派为东南大派之一,门下弟子上千,不容苍衡轻视。
那弟子也不知是从何处得到他们真正的行踪,手下见没有旁人暗中跟随,便放他进来了。
谁知他一副畏首畏尾、战战兢兢的样子,一见雒棠和蓬膺便双膝一软跪□来。
雒棠冷眼望他:“你是谁?”
“在下余世图,您可是枭阳宫大名鼎鼎的殷无寒殷公子?”余世图俯身不敢抬头。
“你抬起脸来,”雒棠道,“看看我到底是谁?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余世图勉强抬眼,一脸茫然,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雒棠了。
“您……您不是殷公子?”
雒棠坦率道:“不是,我是雒棠。”
余世图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雒棠竟会是这次攻灭天苍山的主使?!这与大多数人心目中的雒棠形象大相径庭,而且他还曾听说过雒棠是大义凛然死在殷无寒手下的,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蓬膺没有耐心等他发呆,喝叱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讲便讲!”
那余世图一惊,又低下头浑身发抖着道:“在下……在下愿意为二位头领带路,与在下暗中联络好的师兄弟在门中接应二位,也愿意说出掌门的去向,只求……只求二位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几个的性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感到雒棠的目光中犀利的审视越来越轻蔑,如芒刺在背。
“我们为何要相信你?”雒棠不客气问道。
“您可以以我为人质,等到天苍派……全灭之后,就放了在下……”
“好啊,你这么有诚意,我们便饶了你和接应的那几个人性命。”雒棠一口答应。
他虽然表面上答应了,心中还是半信半疑,所谓光明正派,何以时有这种见风使舵之徒出现?他与蓬膺商议好,做了两手准备抄两条小路杀上山去,不想余世图真的和二十余名师兄弟背叛了门派。
家贼终究难防,浩大的天苍派连遭暗兵突袭血洗,兵败如山倒,十日之间大势尽去。
最后一个雒棠杀掉的人是余世图。
可怜那叛徒以为自己出卖了师门定能留得一命,人头落地的时候表情还沾沾自喜。
唯有杀这样的人,雒棠的手一点儿都不会发抖。
面对道貌岸然的正派嘴脸他固然不愿惺惺作态,这种人他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天苍山一战后,雒棠又带领众人马不停蹄赶往另一个较小的门派,此门派没有想余世图那样送上门的叛徒,高手又不少,因此耗去两个月时间,稍稍费了点心思才攻克下来。
如此过了短短大半年时日,雒棠奋起直追,天南地北千里闯杀,三四个门派皆数被踏平荡尽。
每到一个地方,有人问起他是谁之时,他都毫不避讳说出自己的名字。
加之人言相传,大大小小的消息不胫而走,他的名号也一夜之间从一个忠勇正义的复仇少年侠客形象,摇身变为滔天痛骂、恶贯满盈的魔鬼。
江湖上的阵风阵雨还真是变幻莫测。
在狂风暴雨摧折的劲头过后,总有那么一时的停歇,雒棠疯狂追杀的行迹也在掀起的一波波狂澜下缓和下来,不知在酝酿什么。
上个月他刚去过枭阳宫向苍衡交代事情,顺便看望了叶栾,叶栾的痴症更严重了,似乎只记得吃饭睡觉,和别人喊他名字时回眸一笑,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雒棠从苍衡那里接到斩除万叶山庄的命令之后,人虽在路上,叶栾的事情却时刻萦绕在他脑中无法释怀。
并且面对万叶山庄,他也颇觉棘手。
万叶山庄是枭阳宫为数极少的没有一次除尽的顽敌之一,殷无寒的父亲殷启当年就在万叶山庄误入极精妙的埋伏受过重伤,他后来沉疴染身多少也与这个有关。在那以后,万叶山庄做出了更虚夸的假象,背后运筹帷幄的人到现在也未曾露面。
雒棠怀着心事,派人打探偷袭了两次均一无所获,还白白折损了不少杀手和战傀。
既然碰壁,连番作战又疲惫不已,他便欲偃旗息鼓,暂归空桑山庄。
他是想回去以逸待劳休整一段时间,顺便与殷无寒谈论一下此事,看他能否拿个主意。
去年他离开山庄还是接近严冬的深秋,此番归来,又是临近夏末。
山庄的夏末比起关内来得晚去得快,关外还是处处浓绿化不开,山庄原本不多的树木花草却都红黄遍染,是日行西陆的光景了。
殷无寒就站在庄中那棵最高最大的槐木下,举头看着清晨枝桠间黄褐色凋零的叶片。
他肩上披着一件银灰细绒宽大外袍,袍下着厚实暗纹的斜襟里衣,长发披散着尚未束起,慵懒冷漠中一分闲散。
夏日清晨的山庄还是有些凉意的,殷无寒随意走了走,就回到院北自己常住的暖阁中。
“这么早你出去干什么?”
他一进北阁,便有人闻他脚步声而问。
那声音里满是美梦初醒的喑哑和散漫的睡意。
两步走至床前,殷无寒掀开半掩的帘帐坐下,慢条斯理穿好外袍,顺手抽起搭在床栏的银灰锦带束起青丝。
苏琅半裸着身子凑上来,对着他挽着发的手腕就是一咬,然后合臂抱住他。
锦带滑下,发再次铺散开来,也不见殷无寒半点恼怒,他挑起轩眉笑着:“怎么,还不够么?”
苏琅的手滑至他腰间,热气喷在他耳边:“那就咱们就该换一换了,要知道……我的腰都快被你弄断了。”
一想起昨夜二人的狂野难持,苏琅唇角浮起暧昧满足的笑。
他来山庄探望殷无寒一月有余,这一个月可真是他有生以来最惬意的日子,自上次从卢吉回庄,殷无寒仿佛一下子从百事缠身的匆忙里一下子松弛了,每天处理完山庄杂事便闲下来,和他下棋排阵、比试读书,堪称形影不离,对外界之事也全然不管不顾,只专心消闲陪伴苏琅,苏琅真是开心极了。
殷无寒一侧身,将苏琅压在身下,与他鼻尖对着鼻尖彼此对视,假意怨道:“你可真是难伺候啊。”
苏琅粲然,抓着殷无寒的手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难得你最近诸事不操心,我不好好把握机会怎么能行?”
殷无寒的手在他平滑结实的肌肉上抚动,一寸寸向下。
他边动作边淡然道:“放心,我以后也不会再那样四处奔波了,只会安心留在山庄里,你想什么时候,咱们就什么时候。”
苏琅明朗俊秀的脸上,那一双美目完成了月牙儿:“我很早就说你是殷家几代以来最聪明狡猾的人,你果然如此,看你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现在终于松一口气可以坐收渔利了,自己也落得轻松……”
说着他双眉一皱,露出难耐之色,殷无寒一只手已探入他衣下,握住他腿间尚未苏醒的物事。
苏琅轻吟一下,连忙捉住他的手道:“停……会吃不消……”
可他手上的揉捏并没有停住。
“……那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再回来,可好?”
“好。”见苏琅告饶,殷无寒笑笑道,起身来两下束好长发,推门吩咐门外的侍从,“备些清淡点心茶水来,苏公子饿了。”
那侍从半低着头领命,可是还不退开。
“快去吧。”殷无寒向暖阁旁的偏厅走。
那侍从欲言又止。
“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侍从的头埋到更低,“回主上,……雒棠……三公子今早回来了。”
他对到底该怎么称呼雒棠很是苦恼。
殷无寒的脚步顿住了。
因此当雒棠终于在偏厅坐好的时候,厅中就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情形:殷无寒和苏琅远远隔着他,桌那头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清粥,雒棠这边只放着一盏未动的茶,他正毫无遮拦地直视着殷无寒。
殷无寒并没有避开他放肆的注目,而是很自然地提箸用馔,苏琅倒为雒棠那眼神看得很不舒服。
“以前真没看出来,想不到雒棠公子一出手,那么多门派都闻风丧胆,无寒培养的手下果然不可小觑。”苏琅开口说些虚套套,想缓和这莫名其妙紧迫的气氛。
雒棠看着眼前紧挨着的两个人,从刚才一听苏琅留居山庄就腾起怒火的心不断抽紧,而后焚为一片冷寂。
苏琅与他食同桌,寝同床,亲密无间,从回到山庄众人就这么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