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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
方圆几里凡有人家,都纷纷收拾了细软,携家带口四散流离以求平安,避开战局愈演愈烈的战场,因此这几日来往人流络绎不绝,各门派虽布下关卡严查来往人丁,以防枭阳宫有诈,也人多眼杂,一时应接不暇。
这也正是一个好机会。殷无寒一个人立在殿前廊庑下思虑着,檐角铜叮咚铃沉响,终风既起,曀曀其阴,他不多沉吟,转身入了殿内。
还是那样的静谧,还是那样的空荡荡,阴晦不定,唯有重重帷幕之后零碎的笑语回荡着。
笑声是叶栾发出来的,他只着一件薄衫,罩一件轻袍和苍衡嬉笑打闹,似是完全不知身外事。
他是真的不知,苍衡是装作不知,盯着叶栾脖颈衣间如玉凝脂的肌肤直了眼。
直到殷无寒停在他俩身前,苍衡才匆匆睨了他一眼,挡住叶栾道:“不要带走我的栾儿。”
要带走早就带走了,还能等到此时?若有叶栾出动,枭阳宫的困局或许还不知于此。殷无寒道:“宫主,我要送你和叶栾离开枭阳宫。”
一听此话,苍衡跳起来道:“为何如此?”
殷无寒道:“因为只有这样方能助你们脱险,”看苍衡拧着眉头思索,他又道,“你难道不想和叶栾过逍遥的日子么?还是要等到我们败北,叶栾和你成为众矢之的,被仇家千刀万剐?”
殷无寒面不改色地说着,苍衡想想叶栾美好的身体和面孔被践踏的样子,却不住缩成了一团。
“离开枭阳宫!当然要离开!”他喊道,可一句也不问他们离开后,支持败局的殷无寒会怎样。
自私到如此地步,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殷无寒心道,不过他虽然自私,宠溺爱恋着叶栾的心却从未改变,只为他一人自私,现在,这就是一种幸运了吧。
他叫来仆从和宫中妙笔生花的画师,为他们改妆乔装。
他们要扮作黔首,换上粗布衣裳,一男一女,平常人的夫妻那样。叶栾看着别人为他上妆,老老实实坐着不敢动一下,他的“夫君”却在一旁指着他哈哈大笑,换来痴痴傻傻的叶栾不少白眼。
扮作少妇的叶栾还真有几分扭捏,全然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
殷无寒仔仔细细端视他俩了几遍,叮嘱苍衡和叶栾断不可让叶栾开口,自己也尽量少说话,他们似真似假地应着。
确认会毫无破绽,殷无寒才放心地招来手下,选出五十人也扮作寻常人装束,第二日一早与他们陆续离开枭阳宫,以掩人耳目。他略作迟疑,又拨了另外百人作他用,做了另一番部署,下属们一一得令,四散执行去了。
安排这一切,殷无寒方才疲惫地揉一揉额角,回到苍衡身前。
“宫主,殷无寒有话要对你说,还请您忍这片刻等我说完。”
耐心地等苍衡放开叶栾,他伏在叶栾耳边说了一声什么,叶栾便安安静静去睡了。
苍衡于是在榻上坐好,慵懒简慢地,但目光狡黠,神智清明。虽然身着粗服,却好似一瞬间从一个傻瓜变成一个帝王。
殷无寒暗暗冷笑两声,他觉得世上最聪明的人还是非苍衡莫属。
殷无寒俯首道:“宫主,殷家辅佐历代宫主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尽力了。”
苍衡道:“我知道。”
殷无寒道:“你自然知道,枭阳宫与殷家近百年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风光无限时各自为赢,今天败落至此,也绝非一日之寒,是更迭变数不可违抗。”
苍衡道:“你为枭阳宫尽心尽力,我都在眼里,此间局势也在情理中,可惜我也从来不稀罕什么荣华什么风光,你看怎样就罢了吧。我不像你,临了了还想想列祖列宗,可笑!”
殷无寒听言也复又冷笑:“最想要的你已经得到了,其他所有当然都不会再入宫主的眼,只是你是你,我是我,若宫主心里有怪责,殷无寒恐死也不能瞑目了。”
苍衡妖媚笑道:“你带了栾儿来,我谢你都来不及呢,怎会怪你?”
殷无寒道:“既如此,那殷无寒就在此拜别宫主,明日之后,枭阳宫中的一切,也都请宫主放下罢。”
苍衡道:“放得下,自然放得下,还谢你成全我与栾儿。”
殷无寒心头一紧,叹道:“叶栾之事,也不仅仅为了宫主。等到你与叶栾安顿下来,我会托一人在你们居所四周布下阵法以备不测,且让他不时去照应你们,望宫主到时勿要推拒。”
苍衡点头答应。
殷无寒道:“那宫主就早些就寝,明日上路吧。”
36、【三十六】
【三十六】
第二日清早,叶栾和苍衡自暗道出了枭阳宫,坐上一架驽马拉车的破陋马车,和数十名白丁装扮的护卫一起混入流离的百姓中,走走停停,一路上果真没有什么人刻意为难。
因早起苍衡故意吓了叶栾几句,叶栾吓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路上便一直躲在车内不敢露脸,不知内情的旁人只道这家男人娶了个痴傻的哑妇,倒是同情她夫君的际遇,也觉得那少妇怪可怜的。
这样且住且行,一直走到烈日当空,众护卫装作不相识状远远守着苍衡、叶栾二人,又行至一处关卡上。
这关卡前甚是拥挤,围了一大群人,十分混乱嘈杂,因此苍衡与叶栾不得不停下来等待众人慢慢散开。
叶栾瞪大眼睛,被车外乱哄哄的声音吵得心烦,不由搂住苍衡贴上去,使劲儿摇头。
苍衡对此也颇不耐烦,皱眉道:“你在车上乖乖坐着,我下去看看。”
说着他掀了帘子跳下马车来,只见黄土滚滚,四周人声鼎沸,苍衡一向高高在上,不曾经历这样人多眼杂的情况,一颗心自然而然警惕起来,观望四周。
蓦然间,尖锐的视线瞥到人群中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不由自主背过身遮面,竟忘了自己是易容乔装了的。
他口中低声自语:“不能让栾儿看到雒棠!”
说着很快返回车上,搂过叶栾欲捂住他的耳朵。
“现在人太多,一会儿便安静了!”他大声对缩在他怀里的叶栾道,“等我们过了关卡,你才可以看外面,现在一眼都不许看,听到了没有?”
叶栾点点头儿,靠在他怀中很是听话。
而与他们相隔几步之遥的雒棠,还在想着怎么趁乱找到单儿,全然不知叶栾与苍衡正在与他擦肩而过。
不多时,两人过了搜查,苍衡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回望,看雒棠的身影渐渐远了,方长舒一口气,明白他们已逃出生天。他却不知若是雒棠即便发现了他们,也决计不会泄露他们身份。
雒棠还在那里徘徊,他早已冲开穴道,然而时机未到他依然装作无法动手任的样子,昨夜看押他的人试图逼问出枭阳宫中的密道所在,他半遮半掩,真真假假混了过去,此时前去打探的人还未回,他们都不知真假如何,所以仍然看管得一点都不松懈。
在他踟蹰间,突然一股人流涌了上关卡挤做一团,本就混乱的场面更使人手忙脚乱,雒棠冷眼围观,见众人都去那边看查情况,对他疏于防范,便暗暗挣开缚住双手的绳索向后跑去。
他急切地寻找之前单儿乘坐的马匹,每一眼都不肯放过四散奔走的人群中任何一张面孔,可还是看不到那柔弱清瘦的影子。
他不得四处搜寻一番,还未探个究竟,倏尔有一人迎面来抓他的手腕。
雒棠反应迅疾,做守势闪电般躲开那人,心却一提,只道他私自行动被人发现了。
那人立即示出令牌,压低声音垂首道:“三公子,庄主命我们前来接应你!”
雒棠一颗心还空悬着,仔细打量片刻方才依稀认得是山庄的人,方舒了口气,然后接过那人递来的一张折住的短笺,展开来,上面是殷无寒沉稳清矍的字迹:“苍、栾已护送出宫,你可安心,不必前来与我会合,自去寻他们二人。”
沉闷了半晌,雒棠的脸色变了又变,似是情绪难平,连眼角都微微发红了,然后他啪一下将信笺揉碎在掌中,只忿忿然一字一顿道出三个字来:“殷、无、寒!”
殷无寒,你休想让我置身事外!
你休想以叶栾已经脱身为藉口,引我知难而退!
约定好的事情,你休想我更改一分一毫!
他当即命那人集结前来接应的众护卫掩护他寻找单儿,自己边在心底怨恨不住,边加快步法四处瞻顾。
周围打杀已经起,渐趋难解难分,雒棠掠步奔走,开始大声唤着单儿,身法也越来越快,终于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一阵乱战后,找到了被捆住手脚,点了哑穴的单儿。
他解开绳索,却不解他的哑穴,然后不由分说将单儿抗在肩上,远远朝着栓了马匹那片疏林迈步疾走。
单儿在他身上犹要挣扎,口中喑哑喊着似是雒棠的名字还有不知什么混沌的字眼。
雒棠不作理会,走到马匹前径自放他下来。
这一放下了,少年立即要逃开,雒棠红着眼制住他,往颈后劈手一下令他昏厥。这一落手,他却莫名一笑,这已是他第二次强行击昏单儿,不知这少年清醒之后,是否已对此痛恨至极。
不暇多思,身后劲风股股,已有人袭上来,雒棠回身应对,待到殷无寒所遣护卫纷纷被搅入战圈,他才得以抽身将单儿放在马背上,众人寻隙去解开其它马匹。
一行人且战且退,自顾不暇,幸而有马匹与追杀之人拉开距离,方逃至暂时安身处,雒棠身边仅余下三十多人。
将这些人分为两拨,一拨护送单儿前往锁烟楼,一拨自回枭阳宫去向殷无寒复命,既安排妥当,两拨人马遂各自上路,雒棠一行绕小道秘径回到枭阳宫时,已是斜日迟迟了。
枭阳宫四围此时已布下不少细作伏兵,雒棠自从偏狭的暗道入内,以免与那些探子碰面打草惊蛇。
叶栾与苍衡离去后,殿宇内更无生气,昏昏惨惨灯残烛烬之景,雒棠行走其中,只觉得凉意从脊背漫开来,周遭只有他的脚步声在轻微回荡。
殷无寒在正殿中,只有他所在之处有些灯烛,是黑黝黝无底昏暗中唯一的暖红。
他一个人伏在案几上,旁边侍立的是雒棠许久不见的地锦与水苏,灯下是泛黄的书札卷宗,更漏滴响惊了魂梦,桌脚边火盆里燃着通红的炭火,水苏低头用火钳拨动着炭块。
他仍旧低眉在那些久远的记载中,殿门开启,脚步移动,他也没有抬头来看,对于雒棠的到来并不意外的模样。倒是通红着眼的水苏看了他一眼,和地锦默默退了出去。
雒棠幽幽地站在阶下,盯着他玉雕般凝固了神情的容颜,看他拿起一卷卷书页扔入火盆里。
忽蓝忽红的火舌舔卷着浩大宫厦内厚重的往事,顷刻化为灰烬。
“你不觉得天色已晚,这殿内太阴暗了么?”雒棠脊背上的寒意几乎快侵入血液中,他看着那人道。
殷无寒“嗯”了一声,欣然赞同:
“来人,为各处燃上灯烛——”
侍从于是忙碌起来,鱼贯出入,跳动的火焰的烛台和纱灯一盏盏、一排排、一簇簇次第点亮,渐渐暖热了昏黑冰冷的华宇宫墙,一时间富丽堂皇,恍若白昼,前所未有的辉煌。
火盆中的火光因此显得暗淡了许多,殷无寒扔入最后一卷旧札,抬起被映得明亮闪烁的双目,对雒棠笑道:“如此堂亮,你可满意了?”
雒棠回笑点头,然后问道:“你知道我会来见你?”
殷无寒回道:“不,我不知道。”
“我只是拿不定你会怎样。”
雒棠道:“所以呢?”
殷无寒道:“没有所以,我早已说我,你从不会被他人左右。”
他在灯火里走近雒棠,笑着拥住他的腰凑近道:“事实也果真如此。”
然后轻轻一推,两人一起倚靠在身后的蟠龙雕柱上,四目相投,呼吸迫近。
雒棠闭上眼,侧过头吻上对方冰凉的薄唇,含吮着,要用口腔中的热度温暖那发冷的唇齿。
于是最初的轻啄细吻逐渐加深,舌尖抵上彼此齿间,挑动已经被软化的深处,唇舌交缠,纠缠得愈发放肆。
灯火也变得热烈无比。
等到两个身影分离相对,俱是喘息不已。两人脸色也红润起来。
雒棠久久凝视心头的人,对望良久,他忽道:“下一战,让我镇守在此吧。”
殷无寒眼中火焰跳了一跳:“怎么,你想替我在这里运筹帷幄,发号施令么?”
雒棠道:“下一战至关重要,你不如带上全部兵马拼一拼,若我上阵,根本没有什么取胜的把握,不如你亲自临阵,或有转机。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
殷无寒明白了雒棠的深意,瞳中那一苗红艳,烈烈欲滴。
殷艳彻底的红,底色却是悲凉的苍白。
暖意融融的氛围迅速将至冰点以下。
沉默了又沉默,死寂般的过了不知多久,表满的平静逼退了暗地涌动的惊涛,殷无寒最终点头答应,执着雒棠的手,双双在灯下坐定。
雒棠还从未如此仔细观详过这雕梁舞殿,帐幔萦回,古奇陈设,不由玩笑叹道:“若有来生,我怕还是受不了这般荣华富贵繁文缛节,不如草莽起家来得痛快。”
殷无寒也笑道:“既如此,那我不如真正登堂入室,做一位大将军运筹帷幄之中,感戴君恩,驰骋沙场,看看咱们谁更胜一筹。”
雒棠道:“你如身居庙堂,必定也为个中翘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