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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无寒也笑道:“既如此,那我不如真正登堂入室,做一位大将军运筹帷幄之中,感戴君恩,驰骋沙场,看看咱们谁更胜一筹。”
雒棠道:“你如身居庙堂,必定也为个中翘楚,想必会富贵名势享之不尽。”
殷无寒回道:“说不定你也会历尽艰险,称霸一方,不过当你功成身就那一日,我们只怕要兵戎相见了。”
雒棠哈哈大笑道:“若如此,我就扔了那些名利功过,随了你去!”
殷无寒微笑道:“你真舍得?”
雒棠道:“那就要看你要不要我的心意了。”
殷无寒莞尔:“那我便要你听我的话,不准再事事自作主张,我行我素方可答应。”
雒棠道:“我偏偏就不遂了你的意,你倘若要我去死,我还真去死吗?”
殷无寒道:“你不死,我就不死。”
雒棠道:“你若不死,无论何等痛苦,我也定会伴你一生一世。”
殷无寒唇上的笑意溢出几丝悲凉,对雒棠伸出一只手来:“一言为定!”
雒棠击掌而握,也决然道:“一言为定!”
第二日卯时天还未亮透,枭阳宫中便收到了各大门派所下联名战书,约定次日午后决一死战,是胜是败,当日即见分晓。
殷无寒早早将兵将、护卫、战傀各路人马部署打点好,就与雒棠、地锦、水苏几人设下一桌酒筵,自在饮酒品馔,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雒棠也和他有说有笑,似没有将这最后一战放在心上。
倒是水苏与地锦笑也不是愁也不是,凝眉不展,在绿蚁珍馐前如坐针毡,不知他们为何还能如斯谈笑生风,毫无挂碍。
雒棠为三人斟满酒盏,笑道:“十年前,我就妄想有一日能和大家一起,与无寒在同一酒桌上举杯同饮,不醉不回,今日席间虽少了小栾,愿望却已达成。”
殷无寒亦调笑道:“我那时又如何不知你的脑中都是些什么念头,不过让你吃些苦头罢了!”
地锦水苏悻悻然附和,心道此时万万不是玩乐的时候,怎能提起兴致?
一直到筵席散了,她们二人也没有喝下几杯酒,那一边殷无寒和雒棠倒已醉意朦胧,连殷无寒都一反常态,说说笑笑得没完没了。
送他们入寝殿后,水苏依然不曾有睡意,就在宫门口倚阑而思,听着风声一夜无眠,待到殿中又有脚步声移动,她才发觉东方发白,这一日终是来了。
殷无寒一个人缓缓走出寝殿。
他一身素色短袍,黑色腰封缚上革带,足着锦靴,乌发束起,说不出的挺拔洒脱,可是他怔忪着眼神出神,微红肿的双唇抿起,又透着一番特殊的韵致。
水苏匆匆看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只低首道:“庄主……”
殷无寒抬手挡下她后面的话,淡淡道:“你去准备一下吧。”
水苏和地锦今日要与他一同赶赴杀阵,不能不设想周全。
待他们将离枭阳宫时,水苏也没看见雒棠露面,心下不由纳罕,可是大战在即,她也无闲情去想这点小事,一心欲在路上向殷无寒探问几日来最焦心的疑问:“庄主,我们这一去,胜算到底如何?”
殷无寒牵住缰绳走得极慢,吐出一个字来:“败。”
水苏简直无法相信亲耳所闻,她追随殷无寒这么久,还从未切切实实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个“败”字!况且这是与各门派会面之前,怎能涣散人心?!
水苏的手开始发抖,再次难以置信地问道:“庄主,我们连一点成胜算都没有?”
殷无寒却要无情熄灭水苏心中奢望般:“必败无疑。”
水苏顿在原地。
殷无寒道:“依现在情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那我们该怎样?”
“见机行事吧。”殷无寒极像在敷衍水苏,却意味深长看了看面色如土的她,“水苏,必要时你也定要自行决断,看你造化。”
说着他再无话,眼看前方便是约定之地,已经人影绰绰,黑压压立了一片,对阵的架势酝酿已久,剑拔弩张。
殷无寒挑起一个笑来,众目之下张弛有度,清傲冷峻,纵使毫无胜算依然咄咄逼人。
如今他能看到的所谓名门正派,也不过是他这些年来痛下杀手后的残兵败将而已。
殷无寒默念先父,心知自己这些年来不曾犹豫自己所做之事,父亲对他的苛求力尽于此。
然是非成败无论怎样颠颠倒倒,都终有他消失的一日。
他并不强求,也无力逆天而行。
对局近了,许多道陌生的目光向他投来,有憎恨者,有唾弃者,恨恶他罪行滔天,使家族离散门派分崩好不凄惨;有惋惜者,有疑惑者,这样风华出尘的男子,难道就是传言中心狠手辣人人得而诛之的魔者?
对峙片刻,不免有德高望重者出头假意相商,殷无寒一概横眉冷对,再无转圜余地。
眼看局势紧迫,未有一言相合,就要刀剑以对,众人却纷纷引颈向殷无寒身后望去,指着半空瞠目结舌。
殷无寒惶然抬眼,却不回头,眸中悲色一闪而逝。
“枭……枭阳宫……快看……”待看清情形,人群中有人不禁惊呼,“走……走水了……!”
“啊……真的起火了!……”众人皆被这意外震慑住,七嘴八舌喊叫起来。
沉沉压在苍穹的黑云之端,在枭阳宫方向升腾起一股股浓烟,火光自漫天烟尘中透红了半空,纵使不回望,也能感知风云色变。
这意外一时令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知有谁会胆大到将浩大宫宇付之一炬!
只有殷无寒心知肚明。
心中痛极,却放声大笑。
枭阳宫所有仆从都已遣散,能操兵戈之人也俱已倾巢而出,此时深殿空空,只余一人!
见枭阳宫大势已去,众人意识到时机不可失,统统亮出兵刃人马,连番攻上,杀阵里霎时刀光交错,厮杀一片,哪里还分得出谁正谁邪,谁高谁低,只迷了心思一意痛报雠仇!喊杀声惨绝悲绝,伤者不敌者四处逃窜。
而枭阳宫的火势也渐渐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将整片天际都染得凄艳彤红,仿佛为每个人脸上挂了诡邪的血色。
迷失之间,却没有人发现千万人中独独不见殷无寒的身影。
没有人看见那一人一骑折返了来路,渐行渐远,缩小成吞天彻地的火龙之下一点黑影,正赴那片火海而去,无悔无惧!
37、【尾声】
【尾声】
仲夏,午后。
林间蝉鸣乱嘶,葱茏掩映。
深林山坳间那座小寺只隐隐露出破陋一角,可见内中是清凉安逸,不知何路可至,其中又是否安藏着不世出的苦行僧静心修行。
山头上远远行来一位淡薄裙衫的女子,手携一竹箱,匆匆赶往山坳中那小寺。
她显然对此地轻车熟路,并没有在其中失了方向。
可看她的机敏的身形变化,进一退三,南进东出,繁复无常,此处竟是悄悄布下了迷阵,非常人莽撞可入内。
庙门终于近在眼前,那女子拨开横斜绿枝,先在离寺十余米远一处小土丘的石碑坟茔前欠身一拜,只见碑上铭道:罪僧之墓。行礼完毕才进了寺门。
苍衡就卧在院内的石榻上闭目养神,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懒道:“地锦,你来了。”
“是,”地锦一手放下竹箱道,“宫主,地锦带来一些消夏之用。”
“随意搁下吧。”苍衡透白的脸平平稳稳,心满意足躺在石榻上,就像躺在金雕玉刻的王座中。
地锦道:“下一回来,地锦找些人来照顾宫主与叶公子起居,可好?”
苍衡立即面露厌恶之色:“我讨厌让那些浊气的人来打扰我与栾儿。”
地锦只好作罢,转而道:“近日水苏身染沉疴,恐不能支撑太久,宫主,我们怕不能时时来看顾了。”
苍衡懒洋洋“嗯”了一声,不再问话。
地锦看看四周,不见叶栾身影,遂问道:“叶栾呢?”
苍衡睁眼,唤了一声“栾儿”,叶栾便应声出现在东墙墙围之上,手持一把山野小花,发上沾了不少的枯枝残叶。
他还以为苍衡寻他不见心中焦急,就跳下墙疾步跑过来,嘴上叽里咕噜的:“我在呢,我在这里……我在呢!”
看他步履不稳踉踉跄跄的,苍衡立刻翻身跃起,稳稳将清瘦的叶栾托在怀中,抚净他的发丝,爱怜道:“以后不许这样冒冒失失的。”
叶栾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绽开好大一个笑靥,摇动手中的花束给苍衡看,花瓣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了他们满怀满身,两人旁若无人开怀而笑。
地锦见了叶栾痴痴的模样,也忍俊不禁掩袖欲笑,然而心头一酸,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眼中不知不觉盈满清泪,地锦也不做拜别,悄然退了出去。
仰首长天外,碧空清净,风光正好,别来迅景如梭,流年偷换,思意绵绵。
此生魂梦与君同,相逢犹恐是梦中。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请大家和我默念一百遍:这不是BE这不是BE这不是BE这不是BE这不是BE……其实也真的不是。私以为只要在一起,用何种形式都是可以接受的,与其东躲西藏背负太多苟活,不如痛痛快快同穴而眠。
不能接受者,只是因为大家的理念不一样吧,世上本没有谁对谁错。
说起来写这一篇是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脑海里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轮廓就动笔了,这才导致后面所有都要边想边写,数度瓶颈,并且不断出现无脸临演、布景路人,没有一点铺垫和框架之类,为了稍微弥补一下这种突兀感,我会尽力修改一下,修改之后的文会和删减
的豆腐片段一起奉上,被删减的完整章节会开一个公共邮箱告诉大家,请到时自行提取。
在写这篇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在想另一个长篇的故事了,暂定名为《霜华》,如果说《北方有佳木》和《霜华》有什么联系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北方》就好似《霜华》的外传,更像一个已往的传说,而《霜华》的故事也会精彩许多,不过因为还在写作中,说不准何时能奉给大家,慢工出细活嘛,毕竟本人不可能靠写文维持生计……嗯……我的意思是打个广告,打个广告而已,保证不会让大家失望的!请继续关注,关注下一篇《霜华》。
另外知会一下,这一篇是没有番外的,它本身就像一篇很长很长的番外……→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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