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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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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道:“想哭的时候,就掐自己一下,告诉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对着什么人,也不管自己再怎么想哭,眼泪都只能流在心里。”
那个小女孩就是年仅五岁的萱玉,她的亲生母亲早已死了,那天府中的二娘因为说了几句她娘亲的坏话而被她恶作剧了一番,杨守中知道后就狠狠甩了萱玉一个巴掌。她本来觉得委屈、伤心,没娘爱没爹疼,天底下自己是最可怜的人,但听了唐渊这番话,她却不再流泪,怨天尤人只是蠢人的做法。
从那一天起,杨萱玉的心里便记下了唐渊,虽然后来随父亲一起去了蓟阳镇守,但这些年来,她时时想起当年唐渊对她说下的那番话,不论遇到再大的委屈,她都只把眼泪流在自己心里。
睿王轻轻拍了拍萱玉的肩膀,仍像个大哥哥对待小妹妹一般:“好了,别任性了,我让靖宣先送你回去。”
“那你呢?”萱玉撒娇似的抓着他的手,仍是不肯放下。
“你先在沧平城里好好呆着,别到处乱跑,我过几天会去看你。”他的语声仍如当年一般寒冷,不掺杂任何情感。
唐渊,这个男人仿佛千年不化的尖刺冰棱,远观似是剔透玲珑,但一靠近却不免被那股扼人呼吸的寒意所侵袭,令人全身胆寒。
他拉着萱玉的手,带着她朝营帐走去。
“咦?”萱玉抬着手,好奇地向前方指去,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睿王只见清冷的明月之下,两道斜斜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清风吹起司马晋宽宽的袖袍,淡眉如山,星眸若水,神采非凡,他正和身边的夫人说着什么,会意之处,两人便相视而笑,此情此景真可谓神仙眷侣,羡煞凡人。
“那个女人怎么蒙着一层黑纱?她是什么人啊?”萱玉好奇地问道。
“婉月……”睿王的嘴角有意无意挑起一丝浅笑,仿佛是回答萱玉的问题,又仿佛是自语。
世人传言司马夫人能谋善断,足智多谋,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就是金石医药也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她又嫁给了名扬天下的谋士司马晋,一时间夫妻伉俪,传为佳话。
只是也有传言,司马夫人容貌奇丑,坊间更有甚者说她兔唇龅牙,脸上还长着一个鹅蛋大的肉瘤,她每天遮着黑纱便是害怕别人瞧见她那可憎的面目。
然而世上真正见过婉月面貌的怕是并没有几人,她究竟是美是丑也都是旁人的揣测和谣传,更何况,她是美是丑又有何关系?如此一个智谋无双的女子,在这个乱世她能比别的女人更能生存下来。
睿王怔怔出神地望着他们,思绪也似乎飘飞到了很远很远。
萱玉摇摇他的手:“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的睿王看着身边的女子皱了皱眉头,朝营房喊着随身侍卫靖宣的名字。
“你替我送萱玉小姐回城,还有送亲的兵士安排他们到驿馆住下,给他们些赏赐就说这一路辛苦他们了。”
“是。”靖宣低着头应道。
“吩咐裴管事写封信给杨守中大人,就说萱玉已经到了,下个月我们便会择日成婚,请他放心。”
“是。小人这就去办。”
“等一等,”睿王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靖宣和萱玉,他有些不放心地瞧着萱玉,“这几日要打仗,我可能不会回城。你没事的时候别到处乱跑,若是实在想要出去,就多带上几个人。”
“恩,知道了,”萱玉听话地点点头,她本来还想对睿王说,若是你没那么忙的时候,可记得多来瞧瞧我,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她却终还是没敢说出口来。
“司马先生,请留步。”送走了萱玉,睿王追上了正欲回营的司马晋,他仍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眼神中的冰冷消融了一般,犹如清辉之上蒙上了一层暖玉。
“司马先生,在下有一事想听询您的意见……”
司马晋谦恭地还礼,但并不想听睿王继续说下去,只是拱了拱手道:“王爷,在下并非您帐中谋士,只怕也不应随便发表自己的意见。夜已深了,请恕在下不便奉陪,告辞。”
“看来司马先生还是对我成见颇深。”睿王望着司马晋在月光下遥遥而去的背影不由感慨。
“其实王爷想问之事,并不必为难,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淮川也好,雍城也好,王爷心中应该自有计较。”
“为何夫人要和我说这些?”这番话虽未明说,但睿王又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参不透其中意思?他只是不解,既然司马晋不愿意为他出谋划策,婉月又为何要点拨于他。
婉月微微笑道:“王爷待我夫妇有如上宾,宁远与我都心中感激,只是他这个人性子倔强,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声东击西。婉月的一番提点之于睿王有如醍醐灌顶,原本纠结烦乱的心绪似乎一下子被解开了,她的一袭玄色纱衣渐渐融在了夜色之中,沉淀在睿王的眼中。
天下女子他所见不少,或温婉娴雅,或艳丽娇媚,但唯独她是才华绝世不让须眉的女子,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天下第一谋士——司马晋啊!
3
3、苦肉 。。。
作者有话要说:兰凌先生,一代名士,这一章里我似乎把他写成黄盖了哈哈
四份详尽的作战计划放在了睿王的桌案上,他一一仔细翻阅,时而紧锁眉头,时而颔首沉思,四位谋士站在帐中,静静等着。
“各位辛苦了,其实本王心中也已有打算。传令下去,各营将士明日出发,进兵淮川。”
郭子煦听睿王如此下命,不由得意,斜睨着眼冷笑瞧着身旁的兰凌。
“王爷三思,攻取淮川万万不可,淮水如今一直都在涨潮,我军兵士又大多不习水性,若是强行渡江攻城,最后只有伤亡惨重。”兰凌苦口婆心,仍想劝睿王改变主意。
“先生不必再说,我主意已定,再无更改!”
兰凌跪倒在地,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王爷,不可!”
“先生难道是要违抗军令?”
“若是王爷执意要进兵淮川,就从在下的背上踏过去吧!”兰凌微颤着身子,大声说道。
“好,”睿王冷酷的眼神在空中划过,他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人威胁,“军法在上,先生休怪!”
三十军棍,兰凌一介书生,身子孱弱又怎禁受得住?一顿棒打下来,身上早已皮开肉绽。
营帐中,唯有兰凌的门下弟子邢策为他敷着伤药,他的两条大腿之处大片青紫,鲜血直流。
邢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王爷下手也太狠了,先生不过是直言劝谏,他竟然把你打成这样!”
兰凌虚着声音,缓缓道:“我挨几下不要紧,怕只怕淮川攻不下来……反而……”
“先生,您到现在还为王爷着想?我听说他下了令,要把您抬到淮川,让您亲眼看着他攻下城池,可您,都伤成这样了……”邢策心中甚是不平。
兰凌的挨打,在军营上下纷纷传开,不少军士虽觉得睿王此举未免太不近人情,但却无人敢言。
这日夜晚,婉月才回营帐,司马晋便道:“夫人,刚才睿王派人来下令,明日要我们随军一起去淮川。”
婉月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低低一笑,绞了一把温热的毛巾递给司马晋,问:“那夫君该是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声东为正,击西为奇,似可为而不为,似不可为而为之,这个睿王是想让我们看着他怎样把雍城和平江西六城取下。”
婉月靠着司马晋坐下,又问:“既然你并不愿意为他出谋划策,为何那日又让我将这一计策透露给他?”
“夫人曾说,要我辅佐当今明主,睿王果然沉静机智,单凭你几句话就能豁然开朗,还知道利用兰凌使上苦肉计,令大家都以为他整装待发马上要去攻打淮川,光是这份深藏不露的智计就已经胜过孙翼、黄胜这干人了。”
婉月沉吟片刻,她不会看错人,从她第一眼见到睿王之时,她便知道,眼前这个刚毅而有谋,冷静而缜慎的男人,他定有能力和手段夺取这个天下。
收拾行囊,明日又是一番远征。
十万大军挥兵东进,沧平大本营留下六万守军和鹤敬、水霁两位谋臣,以防东南廖迁和西南周腾率兵突袭。
又是那条苍凉的祁阳大道,婉月微微掀起车帘,外面仍是黄沙遍地,仍是斜阳隐照,路旁的几株花树上飘落下几片零星的淡粉花瓣,这些花树也算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了,能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依旧存活下来。
“我们又回来了,”低低的语声中饱含着无限感慨,离开的时候他们输了这座城池,再回来却变换了身份。这里再也不是平江侯的祁阳,而是睿王唐渊的祁阳了。
“命三军在祁阳休整数日,再东渡淮水。”睿王号令铿锵有力,志在必得,仿佛早已满怀着百万信心。
城池犹在,却几易其主,祁阳城的炮火总算是停下了,没有喧嚣的杀戮,这里显得安静极了。
而夜晚的祁阳城,朗月当空,明晃晃的月照在城中,也照进人心,各种心思,各种感怀惆怅,都在初到祁阳的这个夜里逐一呈现。
兰凌的伤仍未痊愈,他是趴在马车上,从沧平一直到这里的,胫骨之处,每日里隐隐作痛,日日伤药不断。只是今日,为何这么晚了邢策还没有过来替他换药?
身后是轻轻的脚步声,凉凉的药油抹在身上,宽大温热的手掌来回在他的伤口之处揉搓着。
“策儿,今天怎么才来?我这把老骨头可等了你好些时候了。”
身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先生,让你受苦了。”
兰凌心中一惊,回过头去正对着睿王那双清澈若水的眼眸,斜飞而入的剑眉微微蹙着,虽看似冷静,却掩不住语声中的歉疚。
“原来是王爷……”兰凌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他自先王爷起就一直跟随在睿王府中,忠心耿耿,虽受了这莫大的委屈,但却仍无一声怨言。
睿王单膝跪在了兰凌的床前,恳切说道:“先生,此次为了掩人耳目,我才不得不用这苦肉计,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真的是要去攻打淮川,其实我早已暗中部署,今夜子时便有一队骑兵前往雍城,待攻下雍城,子洛定当给先生赔罪。”
“好,好……”兰凌忙将睿王扶起,不由老泪纵横,“我早知王爷不是鲁莽之人,这顿打也算是值了。”
睿王紧握着兰凌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先生,你就在祁阳好生养着,十五天内,必破雍城!”
月色下,祁阳城的青石板道上映出点点清辉,仿佛千点万点的琼花洒在地上,铺散开一地光华。
婉月陪着司马晋走在城中的主街道上,这里的一家一户、一草一木都是他们所熟悉的,只是那一场破城之灾,令许多百姓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战火连天中真正受难的其实恰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似乎是认出了司马晋,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他们夫妇跟前,借着月光仔细地辨认,“司马大人,夫人,真的是你们?”他突然之间欣喜若狂地朝四周喊道:“大家快出来,司马大人回来了!”
语声未落,两旁的房屋中走出不少的人来,有瘦弱的少年,抱着嘤嘤啼哭孩子的妇人,有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还有蹒跚着步子的老人,他们朝着司马晋围过来,每个人的眼眶中都含着盈盈热泪。
半年来,司马晋亲力亲为,带着城中百姓耕地织布,带着他们抵受住城外一次又一次的侵袭。
破城之日,他站在城楼,向城中百姓双膝跪下,仰天痛哭,他已经尽力了,只是最后,仍是保不住他们。
此时此地,再见到这些熟悉的百姓,司马晋也不由百感交集。
“司马大人,”大家齐齐跪下,领头的老者颤着双手哽咽道,“你是个好人,我们全城百姓都感激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闹灾荒的时候,要不是你将军营粮草发给我们,只怕我们都早已饿死了……”
“大家快请起,”婉月将众人一一扶起,这些人质朴单纯,可生为百姓,生命的卑贱却是无可奈何。
周围的房屋有的已经坍圮,有的也破损不堪,根本无法挡风遮雨。婉月问道:“如今这些房子都成这样了,你们住在哪里?”
那老者抹了一把眼泪,回道:“夫人,那次睿王的军队攻进城来,本来我们以为定是要死在这里了。可是那将士说,睿王下了命令,不准军士们伤害城中的百姓一分一毫。”
不伤害一分一毫。婉月心中暗道,这个睿王倒还知道民为根本的道理。
“不止,他下令将士们修缮被战乱毁坏的百姓房屋,还建了几所大的居所,让那些在战乱中流离无居的人有个安身的地方。”
司马晋心中触动,这个睿王表面看来冷酷无情,但却处处顾虑,想得如此周到。
他拉着那个老者的手,“走,带我去那些居所瞧瞧。”
昏黄的灯光下,临时建起的大木屋中住着老老少少几十人,虽然挤了一些,但对于他们来说,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有个屋檐遮风避雨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司马晋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苦笑:“夫人,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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