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蒋翊武的书面命令发出不久,小朝街八十五号的机关又遭破坏,蒋、刘等人被捕,街市的戒严加甚,城门当然关闭。于是,奉派传递书面命令的人到不了南湖炮队第八标。邓玉麟到达南湖之时,已经是十一点钟了。某一位传递书面命令的人,如何能在十二点钟以前,或其以后,到得了南湖呢?
蒋、刘等人在小朝街八十五号及其附近被捕,是在十一点多钟。
在他们被捕以前,约莫十几分钟,有一位姓张的同志走来向他们报告:“杨宏胜于提着菜篮,运送炸弹到工程营的时候,卫兵硬要翻他的菜篮,他跑,卫兵追,他摔炸弹,不曾炸到卫兵,反而炸伤了自已的脸,其后便又有兵士一排追赶他。他奔向十五协而去。”十五协是二十九标与三十标的所在,扬宏胜的小店开在附近。(熊秉坤说,杨宏胜所提的是若干“酒瓶”式炸弹;卫兵实际上是一个同志,不幸此时右队队官黄坤荣正在会客室,听到杨宏胜叫门,便走了出来叫卫兵抓他,他立刻转身而去,卫兵也不曾追。他走到家中,家中却已有军警在等着了,原来是房东见他形迹可疑,早已向巡警署告了密。他向军警连抛三个炸弹,未中,逃走,躲到工程营之前、铁佛寺后面的菜园子里,于十一点钟左右被捕。)
当清吏的戈什哈(捕役)与巡警来到小朝街八十五号之时,刘尧瀓从楼上摔下两个炸弹,不幸反而炸伤了自己的手,当场被捕。蒋翊武和其他几个人,从楼上跳到邻家的屋顶,由一个巷子走出来,仍被巡警围住,捉去。
同时被捕的,共有二十余人,包括彭楚藩、龚霞初、梅宝玑、陈宏诰、牟鸿勋、张廷辅的太太和岳父、巡警学校的若干学生同志。陈宏诰和来捕的巡警认识,他的父亲是巡警署的科长,因此之故,他在中途便被放走。蒋翊武身穿枣红马褂,拖着辫子,打扮得很土气,到了巡警局,嘴里叽哩咕噜着说:“我是看热闹的,叫我来作什么?”巡警把他关在后花园里,并不留人看守,他跳出围墙,逃走。
不久,刘尧瀓、彭楚藩等人,都被押解到总督衙门。杨宏胜也随即被押解了来。瑞瀓叫武昌知府陈树屏、督练公所总办铁忠与提法司双涛,将他们审问。第一个被审问的,是彭楚藩。铁忠见他是宪兵,想给彭楚藩一个机会(原因是,铁忠和宪兵营管带寀清阿是好朋友,怕寀清阿蒙受督察不严的罪)。铁忠向彭楚藩说:“你是去奉命抓革命党的宪兵吗?什么人把你也错抓了来?”彭楚藩笑着回答:“我自己是革命党,怎么会去抓革命党呢?”说了以后,他要求自写供词,就洋洋洒洒地写了:
“自鞑虏人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文字兴狱,蓄发罹罪,残暴数百年,实我汉族不共戴天之仇。最近亲贵用事,卖官鬻爵,失地丧权,犹持宁赠友邦,不与家奴之呓语,断送我大汉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我黄帝子孙不忍见民族之沦亡,申革命大义,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尔辈若非冥顽不灵,亦当从而反正,共享共和之幸福。余当在革命军前,为尔等请命。否则噬脐无及,唯尔等图之。余既从事革命,个人生死早置度外,请速余死。”
这时候,已经是10月10日上午四点半钟。铁忠吩咐刽子手,将彭楚藩推出,在总督衙门前面斩首。彭楚藩站着受刑;头砍下了以后,身体仍旧站着。
彭楚藩就义时,年纪才有二十五岁。他原名泽藩,是湖北鄂城人,少年读了很多古书,包括王夫之、黄宗羲的著作,很会写文章、写诗。他念了日本历史,很佩服西乡隆盛,于是投笔从戎,在第二十一混成协炮队第十一营左队当兵士。他听说刘静庵深通宋明理学,便拜了刘静庵为师,不久加入日知会,被选为评议员。刘静庵被捕,他因嫌疑而离开炮队第二十一营,改名楚藩,进宪兵学校,于毕业以后充任宪兵营班长。日知会以后一线相承的革命团体,军队同盟会与群治学社他未及参加,振武学社与文学社均有他努力其间。(他为了促进文学社与共进会的联合,而特地参加了共进会。这一点前面已经提到。)他在革命同志之中,是任务最吃重的一个。他负责调查的工作,藉宪兵的身份而来往于各部队之间,探听消息。同时,他还要主持宪兵营内部的革命组织,因为他兼为文学社与共进会的宪兵营营代表。
继彭而被判斩首的,是刘尧瀓。刘是湖南常德人,原名复基,也读过若干古书与王夫之、黄宗羲的著作,和宋教仁是朋友,于甲辰年(1904年)一同在湘西筹划革命,次年又在湘西帮马福益图谋再举,失败,到日本留学,见了孙中山,加入同盟会。丙午
年(1906年)回国,在长沙创立“中外各报代派所”,运销《民报》与各种革命刊物,和禹之谟从事学生运动,公葬陈天华、姚宏业于岳麓山。己酉年(1909年)偕同蒋翊武到上海,创办《竞业旬报》;不久,到汉口,帮詹大悲办《商务报》。他本来已经加入过日知会,其后便连续参加了群治学社、振武学社与文学社。在群治学社尚未改组为振武学社之时,他和蒋翊武一齐投笔从戎,到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一标第三营左队充当兵士。文学社成立以后,他被选为评议部长。广州三月二十九日之役失败消息传来,他离开军队,搬进小朝街八十五号的机关里住,以全力主持社务。大部分的起义计划与军事地图,皆是他一手准备的。他在受审时骂不绝口,就义时高呼“同胞速起,还我河山!”论年纪,才有二十八岁。
第三位就义的,是杨宏胜。(邓玉麟与熊秉坤称他为杨洪胜,龚霞秋称他为杨鸿盛。)他是襄阳的农家子弟,先后在绿营与新军当兵,升至第八镇第三十标某营某队的正目,先后加入了共进会与文学社,十分热心,丢掉了军中职位,扎了一间茅屋在右旗(第二十九标与三十标所在地)后营门之外,藉口经营小酒店而积极从事革命,负责“交通”。在八月十八日的下午,他运送经手购买的二百颗子弹到小朝街八十五号,又陪同邓玉麟送两排子弹(二十五颗)到第八工程营,单独到第二十九标与第三十标传达当夜起义的命令,再和邓玉麟到胭脂巷十一号机关运炸弹回家,转送各部队,于到达工程营门口以后回家,出了事。他在被审之时,受刑极苦,不说出一个同志的姓名。判刑之时,他说:“好!要杀便杀!快杀!你们奴才不久便要跟随老子来了。”就义之时,他高呼“孙中山万岁!未死同志万岁!”他的年纪,也只不过是二十六岁而已。
蒋翊武从巡警局后花园跳墙出来,躲到蔡大辅与王守愚的住所,静候起义的消息,侯到天亮。天亮以后他遣派胡培才等人去各部队传令给革命同志,改在当天十九日夜间,大家依照十八日的原令起义。(胡培才等人,有没有顺利地把此项命令送到,大成问题。)然后,他便化装出了平湖门,乘小船逃走,逃至天门县,找刘英。原因是:武昌到处张贴有悬赏捉拿他的告示与他的像片。
邓玉麟在十九日的黎明,与徐万年离开南湖,向武昌城里走,走到中和门外十字街,听说中和门已经关闭,还不曾开,不能进城,便留下徐万年等侯开城,和徐约好,在小朝街八十五号会面。邓玉麟自己渡江到汉口,在“文艺俱乐部”找到李次生,又和李次生去共和里十一号找到李作栋。
邓玉麟与李作栋到了汉口江边,想渡江到武昌,遇到陈子龙,才知道小朝街的机关已破,彭、刘、杨三人被杀,武昌的城门贴有李作栋与他自己(邓玉麟)的照片。他改变方针,不经过武昌城而绕道鹦鹉洲与白沙洲去南湖。他到达南湖之时,已是十九日下午五点。这时候,城内的同志派来一人,恰好也到,问他在不在南湖,同时传下命令说:“城内各军队定今夜八时起事,要炮队响应。”(八时,可能为七时之误,是传令的人传错的。)
这一位从城内来的传令人,可能是蔡济民所派。据吴醒汉在《武昌起义三日记》里说,蔡济民于正午换班以后告诉吴醒汉:“今夜趁点头道名时干起来,……工程营、炮队我派人去通知,同时发难。”
熊秉坤在《工程第八营首先发难暨事前布置》里面说,他(熊秉坤)在十九日上午该营用餐完毕以后,召集各队代表,“谎谓众曰,‘今早奉总机关命令,责我工程营首先发难。’……如是,众韪其言,约定下午三时下晚操发动。”十二点钟以后,他和李泽乾冒雨潜入右旗,访得三十标同志方维、谢涌泉与标代表王文锦,又见到二十九标标代表蔡济民,向蔡济民说:“我营决计于下午三时晚操发难,汝标可否响应?”蔡说:“现只有望汝老哥干一干,吾绝对带领吾队响应兄营。”
到了下午三点,长官并不吩咐吹号下晚操,方维与谢涌泉来到工程营探听消息,秉坤这才和李泽乾与方维、谢涌泉商量好,把时间改为“点头道名后、二道名前,七时”,方、谢二人回右旗,告诉蔡济民。
在八月十九日(10月10日)这一天,有心于在当天晚上起义的,不只熊秉坤一人。蒋翊武派了胡培才到各处去传令;孙武也派了人到各处去传令,邓玉麟之所以再去南湖,也正是奉了孙武的意旨而行。胡祖舜在十八日的夜里住在沔阳学社,在十九日的早晨,遇到来自塘角的杜昌年同志。胡祖舜嘱咐杜昌年,“利用(武胜门)开城取水时间,设计出城还营,转达其总代表李鹏升等,务于本晚遵照(八月初三)大会所付予之使命,先行纵火为号,其他各营队均有联络,准可响应。”
杜昌年在下午两点离开沔阳学社,出城,回塘角,向李鹏升等人报告。杜在十九日早晨进城,本是李鹏升派去探听消息的。李在十八日原已派了王允中进城领子弹、炸弹、旗帜,王在当天不曾回来。(在杜回来以后,王也乘开城机会回到了塘角。)扎在武胜门外塘角的,是第二十一混成协所属的第十一辎重队、第十一工程队与炮队第二十一营。三个单位的共进会总代表是李鹏升,文学社总代表是余凤斋。
胡祖舜在《六十谈往》里说:“于是李鹏升、黄恢亚等集合各队分代表再三密议,一致决定即晚十时由辎重队发难,炮工响应。……起事之后,即进攻武胜门,以炮队占领凤凰山、黄鹤楼、高观山等处,工程队担任掩护。辎重队分编二支队,一支队由察院坡攻藩署前门,一支队由司湖袭攻藩署后园。议定,即派人通信城内各营,届时以塘角火起为号。
“至六时许,各队队官以上在炮队营署开秘密会议(对付革命党)。各同志以机不可失(乘着官长不在部队),均主提前发动。
“其时适当辎重队第三排接班查街。各同志恐兵分力薄,遂一致赞成乘机先发。即由李鹏升派人通知炮工各队准备动作。一面密令同志罗全玉首向排长郭某发击一枪为号,时午后六时零五分钟也。
“全队同志闻声奋起,入军装库抢子弹一箱,当场分发,并往马号(马房)以马草举火。
“工程队黄恢亚……胡亚民……等立即响应。……遂集合编为两(?)支队,以李鹏升为正队长,李树芬、王允中、杨少芬为参谋,罗全玉、钟继武、张瑞廷、冷文梅、晏柏青等为支队长,率队向炮队进攻……该营管带张正基知势不可敌,乘机逃避。……惟该营下级官杜瑞镕及守卫司令官王季鹏等各执手枪抵抗,伤辎重同志都全福一人。经李鹏升率队进攻,一面冲入该营中队排长室内,将棉被堆集一处,淋以洋油,取号内挂灯以燃之,烟火蔽空。……张正基乃率队走避于青山附近。”
胡祖舜关于塘角辎重队发难经过的记载,是极重要的文献。他把罗全玉同志枪击郭排长的时间,毫不含糊地写作“午后六时零五分钟”。在时间上比起金兆龙、程定国、熊秉坤等同志在城内黄土坡第八镇工程营之中发难略早。
大家都是为了革命,发难谁先谁后,毫无关系。最好是,同时在约定的时间发难。可惜总机关在十八日的夜里被破,首脑人物已先后或伤或死或逃。十九日的各方行动,虽则也有热心同志奔走联络,在大体上都是自动地各自为战。而且,每一单位的可乘之机迥不相同。
胡祖舜所记载的塘角辎重队发难的时间,是不是有错误的可能?依现存的史料而论,这种错误的可能性很小。李廉方在《辛亥首义史迹》里面,有下列一句话:“晚,九点多钟,遥见塘角火起,炮队发难。”但是,当时身在南湖炮队第八标的邓玉麟,却在《辛亥武昌起义经过》里说:“至七时,城内工程营发动。……即时,草湖门(武胜门)外塘角混成协炮队、辎重工程各队,亦即响应,将营房烧毁。八时,闻城内发动,玉麟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