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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很好地想想,不会不去想想下边的臣民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不会不去听听他们的臣民是个什么样的呼声。这是一种归于艺术范围之内的含蓄性的间接劝说。有时候,间接劝说要比直接劝说好,因为它不是那么露骨,不是那么刺激,它比直接劝说有回味余地。至于说《常棣》的内容和所配音乐的悲哀意味不相谐调,这也没啥,这种不相谐调会使人感到奇怪,感到异常,会引起更多人来看,来议论,使猛、朝兄弟更加震动。再者说,这种不相谐调会起到既为天子致哀又劝说二位殿下团结的双重作用,做到不相谐调中的谐调和统一。再至于说猛、朝兄弟知道我们的心意后,会对我们责怪,这个我们不怕,因为我们一片赤诚的心意根本就不怕为任何人所知。”
“说得好,李兄说得好!”苌弘情不自禁地称赞说,“就这样办,我们就来决定,从现在起,我们就要着手这样来办!”
苌弘唤弟子,弟子唤弟子,不大会儿四个弟子在老聃家里聚齐。这四个人之中,年龄最小的二十多岁,最大的四十多岁。他们也都是精明,温雅,机巧,含藏。
四乐工和苌弘、老聃,共六个人,一起围桌案坐了一圈儿。
四个乐工,一个司笛,一个司笙,一个司琴,一个司瑟。苌弘司木以作指挥。老聃只对耳朵,主要任务是细听诗乐以品其中情味。
他们先奏一阵哀乐,很明显,这是对周景王之死表示哀悼。接下去,苌弘特意指引他们奏了一个一时报不出是什么名来的曲子,这大概是他们唱诗的前奏曲。曲子充满感情,既象是对景王姬贵的怀念,又象别的什么。这一奏曲和一般乐曲的结构大致相仿,开始是合奏,舒松缓慢,逐渐趋于紧张地放开以后,稳定谐调,繁而不乱,发展到高潮时,节奏明朗,激情动人。但是到结尾处,没想到突然转入无限的悲哀和惋惜。
前奏终了,当他们将要开始配乐唱诗的时候,苌弘突然说话了:“聃兄,按你的想法是,歌唱《常棣》,配以哀乐,在不谐调中求得谐调统一,使其既起哀悼作用,又起劝亲作用。不和谐中的和谐,不是不能达到,然而,要做到这样,极不容易。再说,一个馍分两个半拉来吃,总没不分开解饥,收双重效果总没收一重效果来得集中。突出。依我看,咱们还是按诗的内容,诗的情调来配音乐。至于说这段唱诗因没配哀乐而离开了对天子哀悼的原则将要受到责难,这个责任完全在我,不让聃兄承担。”
“不能说要你承担。”老聃说,“没什么,这不会有什么,不大了受点责难,天下分裂,国难将临,君难将临,臣难将临,天下庶民之难将临,谁还顾得了这许多!这样办!就这样办!”
配乐唱诗开始了。
四个乐工,一个指挥,他们五个人,既是司乐人,又是唱诗者。他们手做,口唱,手、口并用。他们风度潇洒,精神集聚,乱中有齐,齐中有乱,错乱有致,矛盾和谐。
这首《常棣》之诗,共分八节,每节四句,四八三十二句。在弹唱之中,小节不说,按大的节奏来讲,共是八个节奏,他们要一个节奏一个节奏地进行。就唱句而言,这每个节奏之中,都有领唱,合唱,单独唱,单、合交替唱,单单合合,合合单单,合单交差唱。他们唱得声情并茂,不但吐字清楚,而且情真意切;乐音配合得恰到好处,不仅与唱声唱情水乳交融,和合一致,而且优美婉转,激心动肺,声音清朗,意味含藏。在唱词和乐韵的共同作用之下,每进行一段,不仅能使人深深感触到扑面而来的诗情,而且能使人清楚地看到从天而降,无声地展开的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画意。
常棣之华,
鄂不恚|。
凡今之人,
莫如兄弟。
当这第一个节奏的情绪和意境在人们面前铺开的时候,人们同时看见——在一片幽静的蓝天的衬托下,一片清清的树林之上,展开一片云霞一般的花朵,那些花朵,光辉,明丽,真朴,纯洁。在它们之中,有两朵花,从那“云霞”之中凸出起来,扩大起来,霎时长得有婴儿的脑瓜那么大。变了,变了,噢,原来是两个儿童的脸蛋儿。变了,又变了,童脸又变成两个青年的脸蛋了。两个青年对脸笑了,纯真地笑了,他们笑着,亲亲爱爱地抱在一起了。多好啊,兄弟之爱,真朴纯正的兄弟之爱!此时,好象有一个声音在人们耳边回响:“如今一般的人哪,你好我好哇,称兄道弟呀,可是谁有亲兄亲弟那样亲近呢?哪个能象亲兄亲弟那样真情相待呢?”
死丧之威,
兄弟孔怀。
原隰裒矣,
兄弟求矣。
第二个节奏响起,又一个情景在人们面前展开。阴云密布,消烟弥弥,一大群战乱中的逃亡求生者,无家可归地呆立在荒凉的寒野上。一具具带血的尸体躺在那里。人们胆战心惧,面色苍青,背着脸子不敢看那些尸体。有几个脸上抹着灰,穿得破破烂烂的青壮年人急切地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他们在十分急切地寻找他们兄弟的尸体。原始性的,真朴性的,啊!兄弟之情啊!
脊令在原,
兄弟急难。
每有良朋,
况也永叹。
第三节奏什么时候已经响起来了。天边有一片干旱的陆地,几只受了伤的水鸟困在那里,再也无法回到江河湖海之中,它们悲哀地叫着:“我快要渴死饿死了呀,谁来救我?谁来救我呀?!”几只水鸟嘴里噙着水,叼着吃的,急切地飞着,它们从有水的地方飞来,它们拼命地飞,拼命地飞。它们在陆地上找到了那几只快要死去的水鸟,落下来,趴在它们面前,将嘴里的水和食物往它们嘴里喂去。变了,衔水的水鸟和受伤的水鸟都变了,变成青壮年人的模样了。他们之间互相流着泪拥抱在一起。那个正在经受苦难的年轻人哭着说:“弟弟,不是你,我就死了,你真比我的好朋友好,我的好朋友见我可怜,只是赠我一声长长的叹息。弟弟,你为啥这样冒着危险前来救我?”“哥呀,可怜的哥哥,因为你是我的哥哥。”
兄弟阋于墙,
外御其务。
每有良朋,
烝也无戎。
第四节奏响了。
丧乱既平,
既安且宁。
虽有兄弟,
不如友生。
第五节奏响了。
傧尔笾豆,
饮酒之饫。
兄弟既具,
和乐且孺。
第六节奏也响了。一个个带情的画面扑扑闪闪,转转换换,相继而来。人们目观眼看,心领神会,虽有点应接不暇,但是深感既解饥渴,又益身心,甜人肺腑,润人心怀。
妻子好合,
如鼓瑟琴。
兄弟既翕,
和乐且湛。
第七节奏响了。
“宜尔室家,
乐尔妻帑,”
是究是图,
亶其然乎!
第八节奏也响了。随着七、八节奏的响起,人们十分清楚地想见,一对兄弟,因为平时认为兄弟不如妻子亲,兄弟不如朋友亲而忘了亲爱的兄弟,猛然之间想起了兄弟的亲爱,于是他们兄弟亲亲爱爱地欢聚一堂,进酒举筷,非常亲密,十分高兴,他们的亲爱象父子和夫妻之间那样亲密和谐。他们春风满面,意切情真,十分满意地点头称赞,拍手夸好。一个激动人心的声音高声响起:“你们兄弟亲爱,一切顺利。你们要牢记这些话,好好用心体会这些话,好好用你们的身体和行动去实行这些话吧!”
听到这里,老聃哭了,无声地哭了,他的情怀被他们的艺术力量打动了,主要是被那艺术之中的真情深深地激动了。
“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他心里想。他撩起衣巾,蘸去眼泪,抬头往门外一看,见那里啥时已经站满了人,其中有不少的人已经流泪了。……
上午,老聃先生心绪茫然地坐在守藏室里,忽见苌弘向他走来。“聃兄,听人说,咱们歌唱《常棣》,两个王子都知道了。”苌弘紧走几步,来到老聃身边,勾着头,小声的,激励地对他说道,“他们无动于衷。不行,光靠唱一支歌不行,必须带刺激性的,带直接性的。我看咱们行动起来,找他们说,面对面地直说!”
“弘弟说得有理。”老聃说,我可以再找机会劝说一次,往往有一些事一次不成,二次可成呢。”
“聃兄有此想法,我以为很好。”苌弘说,“然而必须把话清楚地说明,聃兄如果真的打算劝说,必须知道,这种义举,对于社稷会有很大的益处,对于个人可能有很大的危险,非大愚之人是不能做到的。如果你这样去做,在智者面前你可真要承受愚人的‘恶’名了。”
“承受愚人之名就承受愚人之名吧,当今尘世之上太缺乏愚人了,社稷之上太需要愚人了。这一点,姑且让我论述一下。”老聃说:“我认为世多愚(真诚,老实,‘傻’)人,是世之福气;世多智(机巧,滑诈,虚伪)人是世之祸患。当今很有一些人是一味地去崇尚智而贬低愚,不知道在一定条件下,愚者即智者,智者即愚者,智的顶点是真正糟糕的愚。因为如果尘世上所有的人都到了智能透顶的时候,也正是这个尘世和世人彻底完蛋的时候。一些人总愿意智,不愿意愚,因为愚对尘世总体有利,这个利匀到他身上的时候很不明显;智对他个人有利,而且这个利又能一时明显的集中于他个人一身。然而,他们殊不知极智能的玩火者也必自焚,极愚的不玩火者也必不自焚。因为有极个别的智能玩火者一生没焚,所以一些人总追求智,而贬低愚。究竟有没有‘不自焚’的,这个我尚在探讨之中,姑且暂定他为‘没自焚’吧。不管怎样,一生玩火,总也不叫有福,总也不叫聪明。人们应该知道,当你和世人的智巧都透顶的时候,是你和世人都没有人味的时候,当你和世人都没人味的时候,是你再也无法得到人用人味对待你的时候。不管怎样,我总以为智不如愚。别人不理解我,我也不希望别人理解我。因为你理解我,所以我以愚人之心向你献心。说得太多了,请你原谅我关于愚和智我说得太多了。一句话,我还打算再去劝说一次,不管我有多危险——愚人不是没有危险——我都决心去以愚人之心再对他们劝说一次。”
“好,好!聃兄说得好!”苌弘说,“让我们同以愚人之心把心俸献给周之天下,让我们同为周之天下做个愚人。”
正午金殿交涉之事,突然改到明天进行。他们为啥要这样做?对于这一点,老聃先生因没有其位,没谋其事,只能说是不得而知。
此时,景王的尸体已经脱去原来的衣裳,规规矩矩的换上了寿衣。至于移尸入棺,则因按要求的条件准备的棺椁没有运来而没能进行,再者说按规定还不到入棺的时候。
午饭之前,王子朝突然使人叫老聃和丧礼司者到他那去。老聃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不知他为啥要叫他,他估计可能是真的有什么灾难临头;喜的是,他能在这个时候见到王子朝,真是天叫他遇上一个劝说他的好机会。
王子朝这时召见老聃,看去有点突然,实际上半点也不突然。他召见他,是有自己的想法,不仅是有想法,而且想法相当的多。老聃先生是东周官员中人人知道的懂礼之人,有些礼节,连那个眼下作为丧礼司者的人也需问他。王子朝召见他,第一是在丧礼方面真有弄不清的问题要向他发问。第二,这是最主要的,那就是故意摆出他王子朝要动手主办这次丧事的架子,谁主办丧事就意味着他将当是已故天子的继位人,起码说可在人的心理上造一造这种影响。他为什么不单单召见丧礼司者而要召见他们两个人呢?因为这样影响大。因为他是故意让人心为之震动的。第三个想法,是有意试探一下,他要拿石子往池水里撂一撂,看看这池水会有什么反响,看看池水一动是否会有鱼虾跳跃。主办丧礼的架子一摆出来,对方如果还象往常一样,麻麻木木,没有什么反响,就证明他们没有什么准备,证明他们没有争位的想法,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主办丧事,干脆以合法继位人的身份出现;如果他们对他的举动反响很大,或者感到不能容忍,这样,他们就等于以他们的态度向他告诉了一切,就等于告诉他要他快快作出应该如何应付的准备。第四,听说老聃他们歌唱《常棣》,大劝兄弟和好,他认为没风不起浪,他估计老聃他们可能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次召见,他要看看老聃的反响,以便从这反响中得到一点什么动向,什么带有内情性质的消息。
李老聃心情紧张地走进王子朝居住的房舍(西跨院中院的一所主房),见那个丧礼司者已经先他一会地坐在那里。王子朝正和那丧礼司者说着什么。他此时,身穿重孝,但是脸上并无悲哀,那里透出来的是一种掩饰不住的,人们在战斗之前才有的,对胜利充满信心和希望的喜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