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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戟眼底暗沉,我不禁为安岳捏了把冷汗,只是此刻我若发言,不管回应哪边,自身的下场恐怕均是惨不忍睹,还是沉默为好。
“哥哥可是想继续霸占小溪么?她出来这么多日,也该回安府了。”公主出来打圆场,言语间却是倾向于心仪之人,“若想见面,以后我们多走动便好。”
这话说得好,既帮安岳添了说辞卖了人情,又为以后方便彼此见面制作场景埋下伏笔。完了,我又把人往坏处想。前阵子政局分析练习过多,现在属于情不自禁。我轻微甩头,将脑中不堪思想驱逐出境。
“为何摇头?你说说自己的意思吧。”没想到韩戟如此眼尖,顺便将此问题抛引到我身上,真是老奸巨滑。
“我……”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
“让她说!”安岳刚冒了个泡,便被韩戟无情的戳穿了。
“全凭殿下做主!”我赌气回答,“您要让我往东,我怎敢往西呢?我不做违约的小人,但殿下可拿得出其它的说辞?”
言下之意,我既然答应你乖乖做笼中鸟,便不会寻思着逃跑。但我们之间的恩怨纠缠无法道与他人听,可是该另找个妥善的理由说服在场的人?
他略微一怔,摆摆手叹气道:“罢了,你回安府吧。”
我屈膝领命,迎上安岳怀疑的目光,无奈苦笑。
公主怕是根本没察觉我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笑容灿烂,上前几步牵起我的手:“以后我去找你,可是欢迎?”
慌忙点头:“小溪随时恭迎公主大驾。”却也同时将她假装不经意间飘向安岳的一撇尽收眼底。
我扬起一抹极浅的笑——真心的,希望你们幸福。
回安府的路上,安岳始终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他不问,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低头拨弄手指。
第一次软禁被救出后,南宫聿曾辗转联系上安岳,告知了我的安全。只是后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手足无措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其它。一方是行动受限失去自由,一方是家破人亡无力挣扎,无可奈何中失去了联络。若不是今日公主的无心之助,不知何时我才能再见安岳。
这段日子发生的种种事端,我不知从何说起。更要命的是,安岳目前似乎强自隐忍着怒火,而我竟一点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唯今之计,还是等他先开口吧。
马车缓缓停住。
“下车吧。”他口吻冷淡,让我好生郁闷。
重又站在安府门前,我竟莫名地慌乱起来:习惯了悠闲自得、不掺杂人心算计的米虫生活,突然被扔回人群中,恐惧便点点浮上心头。
我仿佛溺水的人,无助地望向安岳这棵唯一的救命稻草,却看到他漠然离去的背影。连连跺脚——他是决定采取直接无视我的方针政策么?
见他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连回头一眼都不曾给与,不觉满怀酸涩,咬牙转身,不顾后果地逃奔离去。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窘迫。
沿街的小贩高声叫卖。满眼可见手牵手逛街的少女,说笑八卦的大婶们。依然有茶客三三两两在闲聊。客栈里照旧人来人往。捏面人的小摊前还是围着成群笑容天真的孩子。卖艺的地方仍然传来阵阵喝彩。热闹的始终在热闹。
可是我能走到哪里去呢?
呵,天下之大,竟没一处是我的家。
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回了安府。站在府门不远处,望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大字,依然有些胆怯。
“算了,他不理我,我也不睬他!谁怕谁!”狠狠地跺脚,自我鼓励几句,我横下心迈步前去。
穿过弧形拱门,又见曲径那头的凝潇楼。
离开这么些时日,不知菲儿芳儿是否还留在原处,可有念叨过我?
右侧成片的绿竹依然葱翠欲滴,仿佛时间从未流逝,一切依旧。
等等,我何时学会了感哀悲怀?脑海里出现一幅场景——某人站在大江边,长袖飞舞秀发飘扬,叹曰:逝者如斯夫!晕乎……莫不是衰老的先兆?
自嘲过后,便该勇往直前大步走也。
“小姐回来了!”芳儿竟在门口倚望,见了我的身影登时笑容绽放一脸灿烂,只是为何要压抑声线?
“还知道回来?”传出安岳的质问,语调隐隐透着愤怒。
我略一止步,随即微笑——罢了,今儿个估计是要好好地吵上一架了。
芳儿面露忧色,低低地唤了声“小姐”。
对着她挤眉弄眼几下,我跨过门槛,见安岳低头喝茶,菲儿站在他旁边,眉目间藏着欣喜又慌张。
先用眼神安抚她的担忧,再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才上前开口说话:“师兄,我回来了。”然后挥挥手:“菲儿芳儿,你们先下去。”
“师兄,我很想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竟可以让你如此生气。”我直直地盯着他,强迫自己千万要冷静。
他放下茶杯,不语反笑。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好多复杂的事。我、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我还是觉得挺委屈——现实无奈,我能有什么法子?
“是,当然有很多事。不然你怎么纠缠上太子?费了不少心思吧?”
踉跄地后退几步,我倒吸口气,一手颤抖地指着他,却不知如何辩解。
“我说错了?”他冷笑,语调冰冷步步紧逼,“南宫世家一夕间灰飞烟灭,而你神秘失踪许久后竟成了太子的人。人不可貌相,果真如此!”
“安岳——我在你心中,便是这般贪图富贵的人?”我茫然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只剩下悲哀,“我、是、这样、的人?”
“我不愿相信,可是我不得不相信。”
原来,简单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转瞬即逝。而先前,我只是透支了快乐,才会在如今被给于这么个当头一棒晴天霹雳。
“当卓宁告诉我你和太子之事时,我始终无法相信。而事实却是如此。”他在扼腕痛惜么?我冷眼旁观,仿佛在看一出蹩脚的戏,却忘了自己也是主角。
“哦,她怎么说?我和韩戟,眉目传情?醉生梦死?形影不离?”
“你——”
“我不想解释。没什么好解释。也不需要解释。”我耸耸肩,打断他的话,“我没害人,没做坏事,没狼狈为奸,没脚踏两只船,没红杏出墙。总之,我没对不起谁。”
我停顿了下,瞟了眼他晦涩的神情,继续说道:“我和韩戟之间的事你根本不了解。而我对南宫世家也尽了全力。也许我是个自私任性贪生怕死的人,但我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问题。所以,就算你是我师兄,也没有资格对我的人品说三道四指手划脚!”
一口气说完,很好,我对自己的驳论表示满意。
“你家那位卓宁公主究竟安了什么心藏了什么诡计要在你面前嚼我的舌头我不清楚,你信她的话或者只看表象不管事实一定要给我扣上罪名我也无话可说,我真的不想辩解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韩戟也是个不错的人选长相不错权势不错财富不错……”
啪——
突然眼前一阵发黑,脸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硬是将我的长篇大论打回了肚子里。
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岳:“你刚才,打了我一耳光?”
此时的他早已失去了平日里的儒雅,手足无措神色慌乱:“我、我、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照电视剧理论,我应该委屈地大声哭泣然后扭头便跑。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全身僵硬思维混乱脑袋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片断情境?
“丫头。”耳畔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随即被拉进一个怀抱。
我机械地搜寻四周,立马目瞪口呆:“叶、叶辰?”
他略一颔首,目光盯着茫然无措地安岳,说道:“我带你走。”呃,这是对我说的吗?
“不可以!”右手腕被安岳用力拽住,“你有什么资格带她走?这里是她的家。”
轻笑出声,我慢慢分开他紧握的手指:“师兄,这儿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这个世界里没有我的家,一直都没有。”
“对不起,我……”
“师兄,我的事情我自己最清楚。谢谢你一直都那么关心我。只是现在,我想暂时离开,去外面的天地走走逛逛。我累了。”
他表情疲惫,不再言语。
彼此相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勉强微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师兄,再见。”对他淡淡一笑,我侧身对叶辰说:“带我走吧。”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我要离开——从未有过的强烈。
闲看庭外云舒卷
我先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瞟了瞟身后的府墙,再用欣喜若狂崇拜景仰的目光上下打量旁边的叶辰,最后“哇”的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抱住他:“多么伟大的中国功夫啊……!”胸腔里的那颗小心脏剧烈蹦跶着,尾音明显颤抖。
叶辰挣扎无效,无奈放任某人如此激动地表达内心澎湃的情感。
“所谓的‘飞檐走壁’!所谓的‘身轻如燕’!哦——飞翔的感觉——”这个将周围环境及个人形象完全抛之脑后的女人极其煽情的朗诵着即兴短诗,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叶辰,我们继续跳跃吧——”星星眼闪烁着无以名状地热切光芒。
“丫头。”他眼角抽搐,“往前走几百米,出口便是大街。”
意思是,不可以?我瞬间耷拉下脑袋,满脸沮丧。
沉默片刻,他开口抚慰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不管不管不管。”我就是想撒娇就是想任性就是要耍小孩子脾气。
他拍拍我的脑袋,苦笑道:“那我们去郊外,可好?”
用力摇头,我大声嚷嚷道:“不好不好不好!我就是要在这里在此刻在眼前!”
“丫头!”他皱眉。
我撇撇嘴,左顾右望:“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回醉仙楼。”他略略一怔后回答。
直直盯着他,我咬牙切齿地说到:“好,从现在开始,不要管我不要理睬我不要靠近我!完了!”
说罢,我自顾自抬脚就往前走——此人处于情绪愤怒期,请众人绕道而行。
把自己关在客房里不想见人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不想睡觉,我躺在床上,瞪大眼睛视线茫然。
时间仿佛停滞。只是窗外渐渐暗淡的光线透露着流逝的讯息。
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似乎有无数莫名其妙的场景片段反复倒带并同时在眼前播放,思维杂乱无章,胸口憋着慌——不舒服,我觉得很不舒服。
“丫头,发泄完了没?”门外传来叶辰的声音,好像极为遥远缥缈。
我懒得回答,继续一动不动装死尸。
门被推开。
“起来吃点东西。”虽然语调低沉声线磁性极具魅力,但目前我饿过了头,食欲麻木,任何刺激无效。
大概是见我仍然毫无反应,他走至床边,微微皱眉:“丫头?”
“不要理我。”我盯着床顶,半死不活地应了一声。
“周大夫安然无恙,并托我带了封信给你。”他无视我的举动,淡然说道。
“快给我!”我一跃而起。
一抹浅笑,他剑眉轻扬:“先吃点东西,我才把东西给你。”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坚持的神色,我一边嘟囔着,一边不情愿地挪至桌旁。
都是些清淡的小菜,看上去好像很……不错,但,哼,我就是故意挑挑拣拣一幅嫌弃样。
他在对面坐下:“不喜欢?那就换些你想吃的菜。不吃完这碗饭,东西照样不给你。”
哐当——下巴落地——果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认栽!
打着饱嗝,我双手一摊:“可以了吧?快把信给我!”
接过薄薄的信封,我迫不及待地撕开后,心头突然一抹犹豫,动作随带着迟缓下来,轻声问道:“那日兵变……”
“事出突然,猝不及防。”他面色凝重,“庆功宴上竟然兵刃相向!太子的死,任谁都无能为力。”
我扯开几丝苦笑:“那是他的劫难。只是南宫家却受了连累。”
“我与李牧护着周大夫连夜出了城,其余的事也是之后才知晓。”他稍稍停顿,目光游移,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
“今日与你一同出现在此的那个男子……”
“已故太子的弟弟,也是现在的太子,刺杀事件的幕后人物。”我漠然回答,对上他略微震惊的神色。
“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可以让他作出拉拢的决定。”我浅笑,“所以我与他不算什么沆瀣一气之类的关系。”
见他眼底一沉并不言语,我耸肩补充道:“当然,你这么怀疑也是有道理的,连我师兄都那么想呢。他……”
“那是他,与我无关。”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