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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良心。宋锦绣从来不好饮。这出宫一次三个时辰,其实一半时间都待某家酱菜铺里……这点不怎么威武也不怎么浪漫的事迹,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
绿水带着一个识字宫女进来,怀里抱着账本。
三天后就是送两位长公主回封地的大宴了,各种用具材料,都得赶紧准备开来。
宋锦绣听他们念了一通菜单。不置可否。
又问准备了什么节目,加了掖庭训练下的一支歌舞,减了外面请进来的一出百戏。
这些事吩咐下去,已是将近亥时了。
外面守宫门的禁中中尉换了来值守夜班的一拨人。领头的禁中中郎将董青,今天白日跟着宋锦绣一起出去随行保卫,傍晚又协助抓捕刘太监及其党羽,早就疲劳。料想今夜应该无事,就骑马回自家府上休息了。
…………
南沧海正在看新送来的消息。
周地来报,卫穆同反叛不是偶然。周地的长公主府里,颇为混乱。而卫穆同,曾经是长公主儿子的随从。
第79章 小岑子前来自首
周地长公主,也就是行二的那位。嫁进了跟随太祖的一位老臣家里。婚后一子二女。都是与当地的大户结亲。
二公主的驸马和二公主本人,身上都有爵位。那么公主的那位独子,便一人身上两个爵位。就是放在膝朝所有的贵族子弟之中,说一句显赫,也绝不为过。
只是这位郡王爷,性情有点轻佻。这里讲一个例子——他自己的府宅里,有一重院子,上下挂满了春宫画儿……
中央政府最欢迎藩王的后代是废物了。越废越欢迎,一个个不会说话只会哼哼才是最好的。因为这位郡王爷的缘故,大家从来没有把二公主当回事儿。谁料到,人家这部下,一反叛,就出去裂土封疆了!
从张津,南沧海,到知情的每一个人,心中都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事情,二公主知不知道?
…………
更准确消息的到来,还需等待一些时间。
谁也没料到,就这一天晚上,宫中,却出了事。
这天夜深长乐宫上下都去休息了。这又不是野外,没有什么留人站岗守夜的道理。所谓的“值夜”不过是轮换着安排人在外面休息。只需尽量警醒些,当主子起夜弄茶弄水的时候,稍微跑的快一点就行。
这日值夜的是宫女碧焰,紫炽两人。听着里面宋锦绣与绿水谈话,估计着宋太后一时间还不睡呢,她两个也就小声聊了会儿天。
这两人都是前朝采选的“良家子”。也就是说出身清白,且没有被先帝睡过的。前朝的叛乱不算少。宫中人一半的出身,都是叛乱后的高官家眷亲族之类。和这些人相比,来自民间普通人家的“良家子”,就显得比较高人一等。宋锦绣做了太后之后,手下的宫女大部分都是这个成分的。
碧焰此时正说着某个太妃那里,听说有个“角先生”,又说某个宫女,好像在搞“对食”。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紫炽突然一把按住了她:“等一下,有人来了。”
来人是小岑子。
这一位如今是太后宫里的总管了,也就是这皇宫里太监中头一号的人物。据说是在宋太后还没有当贵妃的时候,就侍奉宋太后的。
这样的人物,一般人当然不敢得罪。碧焰和紫炽连忙起身行礼。双眼盯着自己的脚跟不敢抬头。等到他走了过去,这两个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这个时间,他来做什么!
不过高层人物的事儿,谁知道呢。
两个宫女坐回原处接着聊天了。这回说的是听说宫中会放出一部分宫女的消息。这话在宫中传开也有一阵子了。如今宫中数得见的正经主子只有四个,就是宋锦绣及其三个娃。其余人等,太妃之类,用度都比不得前朝,那么宫中用的人手,当然也用不了那么多了。
那些犯了事儿罚没进宫的,放出去就是隆恩了,一般情况,如果不是遇上什么圣上登基,生了太子之类的大好事,又或者水灾旱灾之类的大坏事,天家是不会施展这样的“隆恩”的。所以,最可能被放出去的,都是“良家子”,碧焰和紫炽都有点犹豫。如今两人都是在太后宫中,这前途一定是十分平顺了。可是出宫嫁人,说不定可以儿孙满堂,这也是十分诱惑的。
两人曾经议论多次,都没下定了主意。这一天又说起来,才说的热闹,突然听见里面“啪”的一声巨响,就好像什么人砸了器物。碧焰和紫炽一惊,都噤声仔细听了起来。她二人心中都有些担忧:岑公公可是她们放进去的,这个,希望不会被迁怒啊……
…………
里面的情形却没有想得那样激烈。
小岑子跪在地上,绿水面容既惊且怒。宋锦绣倒有点八风不动的样子,先抬头呵斥了一句绿水:“慌什么?把那首饰匣子捡起来!”这才回头看小岑子:“你说你和刘公公有点交情。然后呢?他让你干什么了?”
小岑子愣了一下,心里突突的跳,压抑不住的狂喜翻了上来。这个问法……主子这是不追究?!
他砰砰砰点头,想着不对,又赶紧使劲着摇头:“什么也没干,我什么都没干过呀,主子明鉴!”
…………
小岑子今天晚上来这里,这是自首的。
他当年受过刘太监的恩惠。就连分到宋锦绣手下,也不是没有其他人使的力气。可是若说传递什么消息——宋锦绣这里一直都算是冷灶,那还真没有什么值得传出去的。
后来宋锦绣成了贵妃,可刘太监也成了两大特务头目之一,手下多的是能用的人。小岑子那时候也成了有身份的人了,也不是什么人都用的起的。
再后来宋贵妃成了宋太后,刘太监被南沧海拍到角落里了。这种时候,小岑子那是整个宫中最得意的了,怎么也不会放弃大好未来,跟一个反对派搅合在一起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来自首呢?
因为刘太监今天晚上被下了诏狱。
刘太监索性是没有什么活头了,这种情况下,有人本着“我不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的精神,那是拼了命在攀咬。太监本来孑然一身,也不怎么考虑家族。那就不怕被报复,想咬谁都成。
小岑子觉得,自己很可能被咬掉,还不如早点自首,说不定主子心软……
这其实比较冒险。“御下”这件事,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风格。然而大部分的君主,都觉得给我当手下,你就得把我排在第一位,你全家上下妻子儿女自己的身体,都比不上我。
这种想法的君王,那如果发现你有“不忠”的地方,那真是死都是轻的。以前的朝代,有几个天子近臣,当年都是说一不二的,后来的结局是本人腰斩全家上法场。
还好,宋锦绣不是这么个类型的领导者。
宋锦绣接受的管理学教育,还是当年在平城的时候,玩得无聊,旁观自家老娘管理仆从。厨房的就管好拔蒜,账房的就收好册子。库房的就别丢了钥匙,这就都是好下属了——总之,此太后对于手下的期待,其实不太高。
宋锦绣,根本没接受过“有点自己的小念头就得死”这么高端的主子待遇!
所以小岑子一自首,宋锦绣就允了。当然后续也得做。你把同伙供一下,再说说还有什么后续计划。
小岑子出去的时候,人都有点晕晕忽忽的。他本来以为,宋锦绣饶自己一命能够不死,这就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其实就是死,如果能死的不太受罪,也算不错了。谁料到,竟然没受到什么惩罚。宋主子忠厚仁义呀!
小岑子握紧了拳头。这样的好主子,就得豁出命去,好好报答!
第80章 图穷当有匕首现
南沧海第二日听说此事。放下手头的消息就进了宫。
调出禁卫的值班记录,心中一阵冷汗。按照小岑子递上来的消息,有几个和刘太监关系不错的侍卫,居然都在昨夜当值。这种情况他居然不知道。更不应该的是,禁中首领董青,居然昨天溜了去。
南沧海出宫后去了一趟楚州伯府上。下午尚书台的几位大人们一阵扯皮,傍晚,就炮制出了诏书一份,盖着宋太后的小金印。
敕令:原禁中中郎将董青罢免。南沧海兼任中郎将,负责宫中防务。
…………
两日后。平阳殿轻歌曼舞,为二公主,七公主送行。
二公主是太祖爷二十多岁时生的女儿。跟先帝的岁数差了三十岁,跟宋锦绣相差就更多了。这是个看起来十分好糊弄的女人。她眼睛的转动频率比其他人慢几分。坐在那里就好似在发呆。
七公主倒看起来更像太祖爷几分。这一位保养的相当讲究,脸上细细的皱纹简直看不出来。衣着煞是大气,又不失精美。坐在那里,谁见了,都得赞一句“贵人”。
宋锦绣在这二位面前却分毫不显失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人在绮罗从,却不是被绮罗层层堆积成了那裹在华丽装饰下的一缕轻魂,而是显得那绮罗,因为包裹了这个人,而流光溢彩。
因为新近被南沧海提拔,有幸奉陪末座的贺兰达,远远的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难怪阿煦会……这位太后,真有些不同啊。
另一面,梁州伯夫人凉姿,在偶然扫过上座的那位宋太后时,不由得僵硬了一瞬。丈夫一心上进,这是无论哪个做妻子的,都会在梦中笑出来的好事。可是,如果在你丈夫的心里,他把另一个女人放的比你还重……这就是另外的一件事了。
一个女人,不在乎那个对方的头衔是什么,不在乎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功名利禄。在乎的从来只是,是不是那个人心中,最重的一个。
前人说的好: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凉姿身边围满了奉承的人。她的异样神色,也展眼消失。很快,她昂起了头。又成了那个从中等人家嫁入梁州伯府,另天下多少女人羡慕妒忌恨的……梁州伯夫人。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津突然站起身来,同南沧海对了个眼色。二人同时出列,跪在台下:
“启奏太后,臣等有本,弹劾二公主在封地不法大事十八条。其一僭越制度妄自称王,其二纵仆作恶损毁法度,其三……
……臣请太后,撤销二公主封地,以正天下视听。”
满座的人都吓愣了。
属于中央政府的官员,尚且在互相使眼色:好突然,没听说呀。
属于两位公主带来的臣僚,已经惊慌难抑。二公主手下的人马当然恐惧,七公主的属下也不免害怕。如果这不是什么“杀鸡儆猴”,而是“一网打尽”呢。
大家的目光都投注在中间的那两个人身上了。等着看,是不是一会儿会原样掏出一本弹劾七公主的奏章来。
说实话。在属地的蕃王,不做一点不法事件,都不好意思自称是藩王。这些情形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如果你也是天生的太祖子孙,生来就有爵位和享不尽的富贵,这日子也太没有奋斗动力了,不做点违法事情可怎么活呀。
这些事儿,大家都有,心照不宣。端看中央政府是否追究。当然中央愿意追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前面不就是有想撤藩的皇帝,结果藩王打上了龙庭,改天换日么?
大家的目光除了注视那两个奏本的,也有不少人都在看二公主。按照礼仪,这样的时候,有人弹劾,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纯属虚构”,被弹劾的,都应该立刻脱帽下座去跪着,以示惶恐。
二公主扬了扬眉。
…………
二公主缓缓起身。
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趋避。不管这一位打算做什么,都是躲远一点最好。
二公主走到了中间,奏本的那两人身后。就在中央政府的官员暗中松了口气,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伏地请罪的时候……她一回身,抽过愣在一旁表演舞剑的歌女的那把剑,然后,一剑刺向了张津。
张津毫无防备。血顿时染红了地面。
二公主面上还有几分木然。声音却凄厉的笑了起来:“我是太祖血脉。你们这帮整天玩弄的家伙,居然敢离间我们天家感情,该死!”
她提剑向前走,向着最上方宋锦绣的位置走去。两边的朝臣亲贵,都被吓得愣住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二公主距离宋锦绣越来越近。小岑子一咬牙朴上前去想抱住她的腿,被二公主毫不留情的踢开。不知道谁率先尖叫了一声,好似唤醒了迷茫的人群。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喊“护驾”,有人喊“侍卫”。
这一切发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