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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儿长叹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指腹用力捏揉着眉心,看来如今之计,最最可行的恐怕还是自己腹中的这个计谋。既不会惹出许多动静,惊动拓拔意大做干戈,亦不会加剧大梁这边的局势。
尽管自己的这个伎俩算不得光明磊落,也算不得高超绝妙,或许还很可能会引来周昱昭的不满,然目下的情势。她实在无法做到稳稳地呆在龙州城内,静候希望渺茫的所谓佳音。
想毕,李眠儿从怀中掏出一封出发来沈水前就已备好的信签。递给金川:“去,交给王爷,我就在这里等着!”
金川一把抓过信签,眨眼间已蹿到了十步开外。
李眠儿偏头看着金川没入营地中,便开始耐心地等候。很多话当着武王的面。她还说不出口,如此以信件的方式就要好上许多。还能给他更自由的空间和时间考虑自己的谋划。
紧紧领口,李眠儿仰脖望着天幕,月光分外皎洁,明日应会是个极好的天气,若在京都,恰是赏梅的好时候。
沈州地处龙州之南,理论上来说,温度相比龙州要高上这么三两度,这里的夜晚,室外气温并不像腊月里那么难以承受。
盯着夜幕胡思乱想了好半晌,直到脖颈都酸了,李眠儿才收回脖子,怔怔直视着黑咕隆咚的对岸。
又过了两刻钟左右的光景,身后才依稀响起脚步声,李眠儿收起飞远的神思,小幅度地活动活动手脚,待脚步声又近了几分后,站起身来,回头迎接武王。
王铸也跟来了,李眠儿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觉意外。
简单见了礼,李眠儿即低眉敛目、束手而立,尽管之前已做好准备,可当这么面对面时,她还是禁不住羞了面,不好意思先行开口,只好等武王那里问起了。
武王负起双手,原地一阵沉吟,却是半天没有说话,倒是王铸憋不住,替武王把话给说了:“穆姑娘,你的胆色着实令人佩服,王爷对你也是极为褒赏!”
短暂的僵面被王铸打破,武王地听了他的话后,对李眠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王铸所说。
“你的法子,如若当真行得通,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之计,只是……”王铸接着说道,却在只说了半句的当口卡住。
李眠儿抬眸,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容,目光却是无比坚毅:“既是两全其美之法,还请王爷成全!”
听了李眠儿十分坚定的话,武王略布有细纹的额头为难地蹙起,他负起双手,小步地踱起步,没有立刻应下。
武王在犹疑,这么说,他在认真考虑自己的主意,李眠儿握紧拳头,不再发言,容武王拿主意。
王铸亦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武王,不知武王会做何决定。
终于,武王停下脚步,面向李眠儿,长长地呼了一口粗气儿:“穆姑娘,本王便依了你的法子,但有一点,你必须保证本王!”
“民女听命!”李眠儿福身答应,武王所担忧的她心里约摸有数。
“好!”武王放沉了声音,“穆姑娘,本王之所以应下来,只因信任你的才智,可是不管如何,你必须保证本王,若是一旦计划败露,你务必想法设法给本王完璧归赵,否则,你生出任何差池,本王都再无颜见昭儿!”
闻言,李眠儿不由动容,这样的父子情还当真是难得,表面上看,武王对儿子是何等严厉专断,那么小就送出去学艺放养,别人家的公子哥在享受富贵荣华时,他的儿子却在茺山野岭中睡石床住石洞;可事实上,武王疼爱他的这个独子胜过世上一切,甚至毫无理由地爱屋及乌。
武王妃亦是如此,对待自己真诚实意,不挑身世不挑背景,儿子相中的就是她相中的,这三口真不愧是嫡嫡亲的一家人!
李眠儿这般作想,突然心头的沉重有那么一瞬的消减,她抿抿唇角,微微一笑,继而轻轻应道:“是,王爷!”
瞧见李眠儿嘴角莫名其妙的梨涡,武王侧头觑了眼王铸,王铸亦是不明所以地冲他摇了摇头。
李眠儿把他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不过她没有出言解释,却是一本正经地对武王语道:“王爷,既然主意已定,依民女之见,保险起见,咱们的军队最好还是换一处更为隐蔽的地方驻扎,虽然拓拔意大军驻在南岸,但难不保他四处设有眼线,如若被他发现这里,多半会打草惊蛇,激起他的疑心!”
武王点点头:“嗯,一个半时辰后,本王会带他们退到三十里外的天柱山,那山不高,上下皆很方便!”
“王爷明断!”李眠儿道,“世子那里,有劳王爷还得想法事先给他瞒住!”
“嗯!”武王这一声应得有些牵强,许是觉得有愧于儿子的嘱托吧。
李眠儿暗松一口气,武王并非那冥顽之人,事情进展得远比预想来得顺利。
王铸上前一步,弯腰就对李眠儿施了一个长揖:“穆姑娘,真乃巾帼豪杰!”
李眠儿不妨王铸此举,慌忙避开身形,伸手虚扶:“王将军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小女子实在承担不起!”
王铸没有理会李眠儿虚扶之礼,直到一揖做足实了,才起身,回头指了指营地,对武王和李眠儿道:“这才亥初,王爷,穆姑娘,咱们先行回帐篷,稍事休息一会儿,待过了丑时,再着手行动也不迟!”
三人回到各自帐篷里,却是谁也没合眼,李眠儿辗转反侧,将明日有可能遭遇的诸般情况尽皆在脑中过一遍,并想好应付的法子。
就这么左思右想,很快一个半时辰过去了,直到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整军声音。
令李眠儿深感意外的是,武王竟留了下来,将士们则是由王铸领着撤退开去。
天亮时,武王亲切地拍了拍李眠儿的肩头:“本王身后这几人,个个功夫皆不亚于七煞,他们会随本王一道守在这里,如果你遭遇意外,只管吹响召唤苍鹰的那管陶笛,一看到苍鹰,本王便会派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以助你!”
已经戴上白色面罩,换上雪狐皮风的李眠儿对武王感激地点点头,她转头瞅了眼对岸,没有多余的时间容她留在此地多愁善感,于是她十分利落地同武王告别,然后掉头就朝河岸走去。
经过腊月一个整月的极寒天气,即使近来天气有所转暖,但河面的冰层依然很厚,不用担心冰层会突然破裂。
李眠儿领着金川稳稳地行走在冰面上,虽然有些滑,但她脚上的筒靴是防滑底料,加上她原本有舞蹈功底,平衡力相当好,所以走在冰上十分地轻巧。
远远看着武王见此,一直提起的心稍稍为之一宽。
第二百二十六回 霜露殷勤东风短(二十)
此处地处沈水中下游,河道并不宽,但是因无法得知这周边情形到底如何,是以,李眠儿花了近两刻时间才抵达彼岸。
跃上河岸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看来拓拔意在这一带不曾设防。李眠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举目望望天边,晨曦初绽,太阳却还没有露头,空气也很安静,没有风,正如昨晚所料,今日会是一个极好的天气,温度虽低,但只要穿得保暖,便不会觉着冷。
李眠儿回过头,武王及侍从还守在对岸没有挪动,于是遥遥地对着武王福身道了个别,然后偏过身子,侧头对金川低语:“准备好了不曾?”
金川把两排大牙很不含蓄地给她一龇,李眠儿忍俊不禁,抿嘴一笑:“那就出发吧!”
依武王的指示,这里距周昱昭与拓拔意对峙的土山头仅离有十几里路,那座土山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头,附近也没有什么百姓居住,经往的人只称其山为“土山”,位于沈水的最下游端,此时,李眠儿一边状似悠闲地沿着河岸朝下游走去,一边则是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身周。
沈水的中上游段处在沈州城内的,兼且眼下又是冰冻天气,一整支流都结了层厚厚的冰,所以不管是沈州一方,还是拓拔意一方,皆没有对这片河域采取什么防护措施,否则若在春夏之时,沈州守军随意在河中施点伎俩,都够拓拔意吃一胡的,当然那样的情势下,拓拔意也不会愚蠢地一任这段河域由人随意出入。
李眠儿一袭雪狐白皮风,头戴白色棉帽,面上亦是白色面罩,行走间颇为惹人注目。只因这会儿时辰尚早,加之此地近来有战乱,来往的闲人更少,连原先常盘于此的地痞盗匪都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多做流连。
若不然,就以她这身段和风华,又独自行进,只怕早已引来各路棘手的事了。
不过好在有金川在,金川的本事李眠儿还是相当信服的。特别是经南秋一战后,他一猴于瞬间解决掉暗伏在城堡道途中的南秋八员大将,彼时彼景,李眠儿亲眼所见,想不信也不行。所以有他在的话,不出意外,自己的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
这个时辰,空气中还飘浮着余霜,因此。不多会儿功夫,眉毛及眼睫就沾得湿露露,周边的一切也都白霜霜的。
李眠儿每往前走一段路,便会让金川把自己提到一株高大的雪松顶上去,以便观察前方路段的情形。
很快,土山就进入了她的视线,而土山附近周围密密围着的北寒营寨也随之跃入眼中,李眠儿悄然同金川腾下树顶,看来剩下的路不宜再作此举了,得走一步看着一步。步步小心。
刚跃下树顶。李眠儿抬头瞧瞧这棵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的巨大雪松,忽然意识到自己将才竟是在其上腾起又跃下,且还丝毫没觉出惧意,她不由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拱了拱拳头:侠女,货真价实!
一分心间,见金川一蹦三尺高地往前方蹿去,李眠儿慌忙唤住他:“川——。你停下!”
虽声音不大,不过前头的金川却是闻声即止,回头抠着鼻孔看向李眠儿。
李眠儿小跑至前,拉起金川另一只爪子,一边走一边小声叮嘱:“你该不会忘了你今日行程的任务罢!前头不远处就到土山头了,无需再走多远,就可能碰到北寒的士兵,你可不能大意露了馅阿。若是你给坏了事,就算我不拿你如何。你也别想活得好看!”
金川继续抠他的鼻子,只是脚下顿时老实多了!
“还有,一会儿,如果没有得到我的眼色,你万不要胡来,只管老实呆着,做一只傻猴子!”李眠儿说着时,眼睛已经从金川身上移开,转向远前方,“还有,尽管咱们的计划看似周全,可难保事情有变,记住,即便有意外,你还得看我的眼色行事,咱们见机行事!”
李眠儿说完这句,没有低头查看金川的反应,因为前头有更重要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王爷探来的消息没错!”李眠儿将握着金川毛爪的手松开,然后拿掉手套,将面罩两头挂在耳侧的系绳松动松动,这面罩是周昱昭特意命人给她度身定做的,耳侧系强极是牢靠,“拓拔意的帐篷果然就是搭在这个方向!”
几十丈开外的土山脚下,一连挨着几座大小不一的军帐,李眠儿直勾勾盯着其中最大的一座帐篷,如是想。
她重新戴起手套,搀起金川,继续前行,却是脚步有所放缓!
忽然头顶上传来极短促地窸窣声,紧张着就是一声厉喝“来者何人!”,刹那间眼前黑影骤闪。
劲装蒙面打扮的两个黑衣汉子挡在了李眠儿和金川身前,二人眼神犀利冷冽。
李眠儿见此,若说惊也惊,若说不惊也不惊,惊乃是因方才只顾盯着前头的那顶大帐篷,被这突然出现的二人唬了一跳;不惊乃是因为此处距北寒军营不足百丈,有些许伏兵实为意料之中事儿。
当下,李眠儿手上用力捏捏金川的爪子,示意他不得轻举妄动,同时,她状似惊惶地退后一步,胡乱地摆手:“两位好汉,我这是走错路了,抱歉叨扰到二位好汉,即刻我这就原路返回去!”
说着,李眠儿拉起金川,就往回跑。
“站住!”只听其中一人高声喝道,另一个蒙面黑衣汉子已是“嗖”地一个前空翻,再次落到李眠儿的身前。
“这位姑娘,你无缘无故地来,还想无缘无故地走么?”身前的汉子声音比身后那个人来得要低沉许多,而其个头也更高一些。
李眠儿听了,经不住脊背汗毛一竖,半是演戏半是出于本能地转头对着土山脚下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脆声高喊:“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哪——救命啊——”
“住口!”李眠儿突然这一连几声没命地呼喊声,倒是让两个黑衣汉子颇有几分措手不及的样子,身前的汉子只是提声喝道。
李眠儿瞅着这两人虽然瞧起来凶猛,不过到此刻都没有想到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