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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小姐、小姐的了!你都马快成侯夫人了,哪里还好成日地唤我小姐、小姐的?”
“那不行!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小姐!我就称你小姐,就算你将来做了皇后,我一样还是要称你小姐!只怕到时你却要不乐意了!”疏影歪着脖子执意不听。
又是“皇后”两字,李眠儿听及,调笑的心情顿时跑得无影无踪,她敛起笑容,想到今日叫她来的目的,对她正容道:“好了,不说笑了!我还没同你说正经事呢!”
“哦!您说吧!”疏影心里早已猜到小姐把自己叫过来的意图,当即也摆正坐姿,双手平放膝头,洗耳恭听。
“最近几日如没有什么事情,你每天早点过来,我教你打算盘!每日回到府上,你可以主动在府里各处转一转,看一看,不懂的就找来管家请教请教!以你现在的身份,哪个管家都会对你服服帖帖的。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好了!也不要怕丢人,从头学起,早晚能学会!”
“嗯!”疏影用力地点点头,经过这一次事情,她成长许多,之前,凡事想得简单随性,若非小姐一路提点铺路,自己这一辈子还不知成什么样,想着想着。眼眶一热。“小姐……为了我。你费那么些心神……”
见她眼泪就要掉下来,李眠儿心头一软,将准备递过手将她安慰,可转念一想。她这都是要当侯夫人的人了,怎么好动不动掉眼泪?于是,面色不改:“你若有心记着我费的那些心神,就该坚强一点,记住我同你说的话,收敛起你那些小性子、小心眼儿,用心学东西!侯爷能宠你惯着你一年两年,但他不可能永远这么捧着你,受你牵累!你得替他分担分忧。替他管好后宅,理好中馈,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闻言,疏影忙收了泪,咬着唇点头应是。
李眠儿命蓝锦把昨晚临时制好的一本简易小册子拿过来。里面列了杂七杂八的要点,根据罗列出来的这些要点,她一条一条给疏影细心讲解,虽然自己也未曾亲手打理过后宅后宫,但好歹看得要多一些,总要比疏影来得明白有头绪。
二人一口气忙了两个时辰。
午膳前,疏影告辞回府,李眠儿也没留她用饭,府里还有动秋等着她回去照看一下,待明日再过来继续。
不过李眠儿自己也累得够呛,嗓子干得冒烟,午饭没怎么吃,倒是汤水喝了不少下去。用完午膳,觉得又乏又困,遂不准备出门走动走动,只躺在贵妃椅里消消食,不想一觉躺着躺着竟睡沉了过去。
醒来时,蓝锦告知已近未正,自己睡了大半个时辰。
“姑娘,刚守卫送来一封信!”蓝锦服侍完洗潄,捧来一封封面没有落款的信。
“什么时候的事?”李眠儿接过信,甚觉奇怪。
“大概半个时辰前,婢子瞧您睡着了,就没有叫醒您?”蓝锦觑了眼李眠儿手中的信,声音微弱了一些。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李眠儿转身回到贵妃椅前,一边拆信一边坐下。
信封里面只有一面纸,纸上是一首词,笔触陌生,之前没有见过!全词共十五行,李眠儿从头念到尾,却是内容空洞,看不出词中意为何指。
没有落款,没有词牌,没有词名,甚至没有词意,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李眠儿愈加希奇,她重新展开信,猜想许是这首词内有机关,于是她竖着将十五句词的开头顺着读一遍,摇摇头,不对!又把每句词末了的字顺着读一遍,这一回才读了前五个字,便已身心俱震,她颤抖着将剩下十个字读完,十五个字连起来却是:欲再见疏影申初只身三元巷破庙见!
申初,这会儿已经未正,李眠儿根本无暇思索这封信的来源去向,她随即找来一身深色衣裳换上!
不管来信者为何人,但依其语气,自己若带上别人,疏影性命堪忧!此人不是冲着疏影,明摆着是为见自己而行此招!在不知对方脾性之前,还是稳妥起见,不能拿疏影的性命冒险!
李眠儿的手止不住发抖,她脑中一下子浮现起去年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寻找娘亲的情景。
上天不会如此残忍,带走了娘亲,还要打疏影的主意么?
不敢再耽搁,这封信半个时辰前已经送到,只是自己睡着,延误了时间!若因此连累了疏影,她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面对!疏影才当娘,马上就要做侯府当家奶奶,动秋那般可爱伶俐……
脑中一团乱麻,尽管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李眠儿怎么也镇定不下来,自打娘亲出意外后,她的自信遭遇致命性的打击,令她根本冷静不下来!
简单对蓝锦丢了句“出门一趟!”就一路小跑出了宫门,其间有两个卫士跟上来,都被她喝止。
一拐入旁边小巷,李眠儿带上面罩,管不了往来行人,使出影遁,飞速穿梭于金陵城街头巷尾,因为路径生疏,一连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三元巷。
远远地看见一座破败庙宇,李眠儿收住脚,改由步行,快步朝破庙走去。她不知道自己一路赶过来具体花了多少时间,生怕申初已过,所以顾不得仔细侦察周边,更顾不来审时度势,只想着尽快看到疏影平安无事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所以,她一来到庙门前,便一脚踏入门槛。
迎面就看庙堂当中所供的神像,金色的衣掌早已剥落,神座前的香案亦复欹斜欲倒,想来是久已无人住持了。
眼睛还未及将庙堂打量,就听有“呜呜”声从什么地方传来,极像是疏影的声音。
李眠儿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疏影还活着,忧的是自己一路鲁莽而来,什么打算都没有,只怕救不了疏影,还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然事情走到这一步,再多的后悔也无济于事。
“疏影——”李眠儿小心地唤了一声,不过唤完,那“呜呜”声却没有再响起。
李眠儿摘下面罩,朝后退了两步,回到门槛边,她瞅见庙里有三间屋子,四处墙坍壁倒,破败不堪,此时,又静悄悄地,显得极为阴森。
她强自镇定心神,胡乱对着左侧黑洞洞的房间方向,扬声:“明人不做暗事,既做了暗事,又如此藏首藏尾,莫非鼠胆小人之群?”
她话音一落,空荡的堂里回响着她的声音,却没有人即时现身。
李眠儿脊背微微泛凉,自己当真是鲁莽至极,才造成这么被动地任人拿捏。
来时的路上,她就在脑中搜刮对方的身份,只是到达破庙门前也没摸出个头绪来。
这人躲躲藏藏的,意欲何为,是在探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只身前来的么?是在静观其变?
好,他要等!自己只能奉陪!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庙里终于生出一点动静,从左侧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像是行走时双脚擦地的声音,可是为何听来,那行动恁般迟缓?
李眠儿揪着心窝,双眼朝左侧瞧过去,但她又惧怕,怕看到令她恐慌不已的一幕。经历娘亲一事,她经不起再一重的打击,她真是怕极了!心跳如擂鼓一般,震得胸膛都隐隐作痛!
紧握着拳头,李眠儿肩膀绷得僵硬,眼睛不得不继续盯着声音传出的方向。
终于,黑洞洞的房间里现出一道人影,因为眼睛早已适应这庙中的黑暗,是以,她很快就判断出那身影是疏影本人,原来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仅能一点一点地朝外挪出来。
李眠儿看到疏影四肢俱在,还能行动,心头微微放宽,将要提脚朝她奔去,忽地,在距疏影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又冒出一个暗影,那黑影足比疏影高出一个头来,一身窄服,衬得其人修长高大。
见此,她慌得又停下脚步,静静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道身影。
疏影受缚,行动不得不迟缓,而身后那人,明明手脚自如,但步履慢得赛过蜗牛,一声不吭地跟在疏影后面,不急不躁地任疏影在他的前面一寸一寸地朝前挪,场面十分诡异!
第二百八十回 杨花落尽子规啼(十三)
终于,疏影走出了暗影,来至房间门口,她的嘴巴被紧紧箍住,湿湿的眼睛里含满惊恐,不住地摇头,不叫李眠儿再靠近,她则继续慢慢前挪。
李眠儿瞥了眼疏影的身后,那道暗影原地止住了,定定地看着自己这处,那身影深陷黑暗的角落,连他的衣服都看不出是何颜色,遑论他的面孔了。
此人的身份,直到此际,李眠儿仍然一无所知,但从疏影眼睛里的惧怕和惶乱她看出,也许疏影是识得这个人的。不管里头是什么人,疏影就快挪到堂中央,她四下里打量审视,确认没看出什么机关暗道后,她两步冲到疏影跟前,解下她嘴上绑着的布条。
疏影嘴巴一自由,头一句便是:“小姐,你快走!”低低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小姐,你为什么要来!你快走,一会儿我死命拽住她,你尽往人多的地方跑!”
闻言,李眠儿抿嘴一笑,蹲下身子替疏影把膝盖和脚踝处的绳索一并解开,起身又替其把手腕解放。
当疏影张嘴又要说话时,李眠儿给她递个眼神,示意她沉默,疏影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挣扎,满是哀求,满是苦楚。
李眠儿抚着她的手,捏捏她的指背,然后侧身对着左间屋里一动不动的暗影提声道:“既然我已经来了,疏影自是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那黑影只一径看着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不否认,即是默认。
李眠儿嗖地转过身子,声音不高不低,以平常的语气和声调对疏影说:“你速速回府!动秋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不,小姐!我不走!”疏影跺脚央求,“小姐,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好了!”李眠儿打断她。手上再次用力捏掐了掐她的手背,“你快回家去!留在这,你是想害死我么?这位好汉是旧人,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到我身前?”
疏影手背被掐得生疼,心揪不已,听了小姐的话,担心自己呆在这里,万一真成了累赘,岂不更害了小姐?
李眠儿见她疑虑不决。伸手一推。将她推出门去。尔后猛地将破烂的庙门关死,将疏影的哭喊关在门外。
顿时,庙堂内一片黑暗。
忽地,一道劲风袭来。紧接着她的腰间就被一条肌理硬朗的胳膊死死扣住自己的腰身,她来不及惊呼,身子已经腾空,更来不及害怕,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随着腰间那条胳膊在庙堂内旋了一圈,然后就被身侧之人带出了屋顶。
蓦然遇到光线,在黑暗中呆久了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她想第一时间看清绑架自己究是何人,却也无耐泡汤。
脚下的疏影发现头上的动静,边追边大声叫唤:“小姐——小姐——”
片时后。李眠儿感觉眼睛能适应强光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树冠丛间穿梭,而疏影的声音愈渐遥远。
偏过脸,她觑向身侧之人。尽管其人戴着面具,但是仅凭他露出来的一侧鬓脚以及半点下巴,她已辨出此人。
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说不惧怕,也是不可能的!难怪疏影方才那副形容,这个人的狠戾,她可是亲身见识过的!
一棵又一棵树从耳际穿过,但身旁的人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带着自己奋力狂奔,看得出,他也是害怕的!他怕被人追踪,他怕疏影回去搬来救兵!
想及此,李眠儿的心里倒是有些感激他,没有把疏影灭口以绝后患!看来,他还是了解自己,并不想彻底得罪自己……
到了一座山脚,这个人仍没有就此歇罢的意思,他提了一口气,将李眠儿打撗抱起,径直冲上山去。
知道此人意不在自己的性命,加上疏影亦没有性命之忧,李眠儿紧张压迫的心境适微松缓一些。于是,她不动弹也不挣扎地任他抱着自己疯跑,反正不耗自己的力气,还能消耗他的体力,只恨自己没有生得再沉一些!
直至山顶,他已是气喘吁吁,李眠儿脚一着地,便四下探望,发现宫廷的位置在正前方,那里如果有大匹人马出动的话,这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暗地冷笑一声,转过头来:“可以摘下面具了么?”
身侧之人倒也不含糊,伸手拂掉面具,却没有看向李眠儿,盯着远方,声音暗哑:“别来无样阿!”
“彼此彼此!”李眠儿瞥了他一眼,掉回身,亦目视前方。
“其实本王早就该料到!”
“你的确早该料到!”李眠儿嘴角溢出一抹抓不着的笑容。
觑见李眠儿嘴角的笑意,身侧之人转过身子:“你似在得意么?”
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