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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
桌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美酒佳肴哗啦啦地洒了一地。
向晚摔坐在地上,尾椎骨位置摔得生疼,她咬着唇,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见此,贺寒川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上前一步,但很快便又退了回去,冷眼旁观。
“清然,你怎么样?”江母上上下下检查着江清然,毫不掩饰脸上的担忧,“这个杀人犯怎么跟你在一起?她有没有伤到你?”
“妈,你别这么说向晚,她以前毕竟是我的好朋友。”江清然拧了拧秀气的眉毛,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把你当什么?”江母一度哽咽,“当年要不是抢救及时,你还不知道……在不在这个世上。”
这里的动静太大,无数人看了过来,对着地上的向晚指指点点——
“她不是杀人未遂坐牢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人家江小姐心善,念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没起诉她蓄意杀人,关了两年就放出来了。”
“江小姐就是心善啊,别人都要杀她了,她还顾念旧情。”
“保安怎么把她也放进来了?谁保证我们的人生安全?”
向晚坐在地上,死死咬着唇,即便唇瓣被咬破,口腔内血腥味蔓延,也不曾松口。
恍惚间,这些人或嘲讽或冷眼旁观或不屑或嫌弃或恐惧的样子和两年前重合,她脸色苍白,身体止不住颤抖。
明明不是她做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她?
向晚抬头,乞求地看着贺寒川,可他端着香槟站在那里,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底一片冰冷厌恶。
她张了张唇,嗓子口却如同堵了一团棉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茫然四顾,江戚峰、江清然、江伯母、江伯父还有那些名门权贵……这里的人她基本上都认识,可他们此刻都厌恶地看着她,似是在看令人作呕的蛆虫。
“还不站起来,等人扶吗?”贺寒川冷眼剜着她,声音清冷。
“她应该摔疼了,自己站不起来。”江清然转动着轮椅到达向晚身前,担忧地伸出一只手,“伤到哪儿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四目相对,向晚能清楚地看到江清然眼底深处藏着的得意,她无视她伸过来的手,双手撑着地面,慢慢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参差不齐的刘海因刚刚的动作飞了起来,露出她那道明显的月牙伤痕,有酒水洒到她的裤裆处,湿了一大片。
不远处有人指着她,毫不掩饰地嘲笑,笑她的衣服,笑她的疤,笑她像是小便失禁的裤子。
而她曾经用生命爱的男人站在她身前,和宴会上的人一样,肆无忌惮地践踏她的尊严,“别傻站着,把这里收拾干净,这个是你的强项。”
“好的。”向晚低着头应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没再看任何人一眼,找宴会侍应生要了清洁工具,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中,垂着眸子安安静静收拾地面。
“向晚,”宋乔走过来,轻轻踢了踢蹲在地上的向晚,“喏,你以前的那几个好姐妹让我问问,你当清洁工用清理厕所吗?要是上了厕所冲不下去怎么办?直接用手清理吗?”
向晚站起来,看了一眼两年前喊她闺蜜的那几个名媛,如一潭死水般的目光落在宋乔身上。
她的目光让宋乔很不舒服,“问你话呢!”
“有人快要扑到你男朋友身上了。”向晚收回目光,在宋乔分神去找江戚峰的时候,把抹布扔到水桶里,拎着水桶出了宴会厅。
她将东西放回原处,要回宴会时,在门口遇到了江戚峰。
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准备越过他进入宴会。
可他在她穿身而过时突然拽住她,拉着她往楼梯间走。
“放开我!”向晚用力挣扎。
江戚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不想把别人引过来,就别乱动。”
向晚抿了抿唇,脸色难看地跟他一起去了楼梯间,压着声音问道:“您找我什么事?”
“腿上的伤怎么样了?”江戚峰说着话,蹲下身子去挽她的裤腿。
向晚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跟您没有关系。”
“那天跪了那么长时间,还不收我的药膏,你就不怕腿废了?”江戚峰抬头看着她,俊脸上一片恼意。
向晚懒得跟他纠缠,重复了一遍,“跟您没有关系。”
今生今世,她都不想跟江家的人有任何纠葛,他们家的人,她招惹不起。
说完,她抬腿就要往外走,江戚峰从后面扣住了她的肩膀。
☆、第二十九章 要吐就出去
向晚紧攥着手,没有回头,“江先生已经有女朋友的人了,跟我待在这里,就不怕被您女朋友误会?”
肩膀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她看都没看江戚峰一眼,直接出了楼梯间。
只是运气太背,遇到了宋乔。
向晚顿了一下,接着往前走,但她往左宋乔也往左,她往右,宋乔也往右,就是堵着她不让她走。
“阿峰找你做什么?”宋乔问的咬牙切齿。
向晚不答反问,“都说我撞断了江清然的腿,您觉得江先生会跟她妹妹的仇人在一起?”
宋乔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不放心,“你要是心里没鬼,就坦白告诉我阿峰为什么找你。”
“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我。”江戚峰从楼梯间走了出来,脸色不大好看。
宋乔脸上的嫉妒愤恨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慌乱不安,她小跑到江戚峰身前,搂住他的胳膊,轻声说道:“阿峰,我……”
向晚无意掺和他们情侣之间的那些破事,没了宋乔的阻拦,她直接进了宴会厅。
可宴会上,人人华服浓妆,举着酒杯谈笑风生,而她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穿着身清洁工工作服,处处显得格格不入,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她怔怔地看着贺寒川站在江清然身旁,和江父江母说着什么,也不知说到了什么,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而她爸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谈笑着,只是偏头看了她一眼,就飞快地挪开了目光,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小姐,贺先生让您过去。”侍应生走过来说道。
向晚疲惫地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向贺寒川。
“向晚,你衣服都湿了,穿一晚会着凉的。”江清然柔柔地说道:“还是先换上我的那件礼服吧。”
“她都把你的腿撞断了,你还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傻?”江母恨铁不成钢,“是不是人家把你卖了,你还要乐呵呵地给人家数钱?”
向晚低着头紧咬着唇,怒火在胸腔里冲撞,可除了忍,她什么做不了。
贺寒川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林阿姨,您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啊。”
江清然傻?呵,笑话。
“?”江母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而轮椅上的江清然则脸色不大好看。
贺寒川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把空杯子放到侍应生的托盘上,重新拿了一杯香槟,迈着大长腿离开了。
向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的胃不好,到了饭点没吃饭,胃有些疼。
“江戚峰找你了?”贺寒川连脚步都没停,漫不经心地问道。
向晚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问她,她嗯了一声。
“为了回到这个圈子,你还真是努力。”贺寒川停下脚步,俯视着她,“你觉得你撞断了清然的腿,跟江戚峰还有可能?嗯?”
他幽深的眸子紧盯着她,神色与往日无异,可她却莫名觉得他不高兴,尽管她并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到了他。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我没有。”
贺寒川轻笑一声,笑里似有讥讽。
向晚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最后什么都没说。她的话他从来不信,没什么好解的。
“贺总,好久不见。”有人端着酒杯迎了上来,笑得一脸谄媚。
贺寒川点了下头,抬脚欲走,但余光扫到向晚,他又停了下来,说道:“你是珠光宝胜的李总?”
“对对对!”来人没想到贺寒川还记得他的名字,受宠若惊,“我是珠光宝胜的李光盛,去年的时候和贵公司有过一次合作……”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最后礼貌性地跟贺寒川碰了一下酒杯。
“我酒量不好,让人代喝,李总不介意吧?”贺寒川说的客气,但没等他回应,便直接把酒杯递给了身后的向晚。
李光盛在看到向晚身上的工作服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忙说道:“不介意不介意,荣幸之至。”
他端起酒杯,笑道:“我先干为敬!”
向晚垂眸看着手中的香槟,脸色难看极了。
宴会上被人劝酒在所难免,但以贺寒川的身份,他不想喝,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整她。
“怎么不喝?”贺寒川偏头看着她,“是看不起李总?还是看不起我?”
听此,李光盛的目光落在向晚身上,皱了皱眉,脸色不大好看。
“不敢。”向晚低声说了一句,端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
贺寒川扫了一眼几乎没怎么去的香槟,声音清冷,“只喝一口,不给李总面子?”
“我怎么敢?”向晚苦笑一声,逼下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仰头,一干而尽。
香槟顺着喉咙流入身体,胃里一阵火辣辣的疼,如烈焰烘烤,似万针刺入,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
她入狱前就有胃病,最好少喝酒,他知道的。
见李光盛攀谈成功,又有不少人凑了过来,所有人卯足了劲儿,想要抱上贺寒川这个大金腿。
向晚已经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只知道胃里一阵火辣辣的,疼得近乎麻木,而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要吐就出去。”贺寒川偏头看了她一眼,在见到她头上的冷汗时,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回复自然。
向晚胃里翻涌得厉害,酸水顺着食道涌上来,又被她忍着恶心咽了下去。
听此,她点了下头,捂着嘴,踉踉跄跄地跑进了洗手间。
“呕!”她紧攥着衣领,刚进入隔间,便吐了出来。
中午吃的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她吐了半天,也只吐出来一些酸水。
冲水声响起,有人出了隔间,拧开水龙头洗手——
“你今天在酒会上见到向晚没有?”
“当然看到了,她穿成那个鬼样子,想不注意到都难。你说她怎么还有脸来这种场合?就不嫌丢人吗?”
“丢她自己的人也就算了,害得我也跟着丢人。我以前也就跟她一起逛过街唱过歌,结果好多人非得说我是她朋友,问我怎么不去跟她打招呼?!”
“清然就是太善良了,她要是直接起诉向晚杀人未遂,让她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多好。”
啪嗒。
向晚打开隔间门,走了出来,静静看着洗手台前补妆的两个女人。
她们和江清然一样,是她曾经的“好朋友”。
☆、第三十章 贺寒川扔下她走了
“你在这儿怎么也不吭一声啊?突然出来吓死人了!”杨琳讪讪地笑了笑,拉着一旁面色涨红的安如雅走了。
等她们离开后,向晚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洗手台。
她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中的时候,才发现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她颤抖着深呼吸口气,咬着唇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弯腰洗去了脸上的泪。
向晚收拾好心情回到宴会厅,才发现宴会已经散了。
她出了酒店去找车,找遍了也没找到那辆宾利……贺寒川扔下她走了。
“向总,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让秘书把合同送过去。”
“好!早就想跟你合作,这次总算找到机会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向晚转身看向酒店门口,想上前,却又犹豫着不敢过去,只是怔怔地看着向建国。
见到她,向建国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只是皱眉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爸,”向晚攥了攥手,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贺寒川不在这里,你不用这么……”避着我的。
“方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向建国直接打断她的话,拉开车门上车,走了。
向晚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车消失在视线里,茫然无措,心冷得彻骨。
人来车往,灯红酒绿,不远处有人在说笑,城市的夜晚很热闹,但这份热闹却与她无关。
冷风吹来,脸上的泪干了又湿。
“没人要我了啊……”向晚呢喃一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直直地朝车流走去。
亲人都不要她了,她为什么还要为了他们,这么痛苦地活着呢?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累死累活地工作,不用被人冷嘲热讽了。
向晚看着不远处驶来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