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轻点!”岳小舟嘶着气,拍了下晏北寒的手背。
“你受伤了?”晏北寒起身去点蜡烛,被岳小舟摸到衣襟拉了回来。
“选了再说。”
犹豫了很久,晏北寒的手拂过岳小舟带伤手臂上的珠串,“那就这个好了。”
岳小舟动作利落地一圈圈解了下来,晏北寒没有接,而是又打算去点燃床头的烛台,岳小舟拿着长长的珠串甩到了他的身上,“回来!”她的力道很轻,珠串发出清脆的响声,恍然间,她自己也忘记戴在右手上的是哪一个了。
“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琥珀。”晏北寒的声音有点没有底气。
“明天再看,”珠串离手,岳小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躺到靠内的地方,一把拉过锦被盖到下巴,“折腾这么多天,累死了。”
岳小舟一直没闭上眼睛,她听到晏北寒将珠串戴好,然后坐了不知多久后,小心翼翼地盖好他自己的被子。
寂静中,岳小舟听到窗外几声零落的鸟鸣。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些白日里总是蔫蔫的鸟儿,偶尔心情好了才不管时辰啼上那么两声,生怕多叫一点就会被猎人捉到,恨不得变成个哑巴。
这一点晏北寒倒是比自己坦诚的多。
她闭上眼,却不敢叹气。慢慢的,身上乏了,困意自然而然地袭来,那些胡思乱想也消失不见。
岳文安去世后这么多年,岳小舟还没有试过日上三竿后才爬起来。
床上只剩下了自己,她匆忙地洗漱更衣完毕,胡乱吃了两口东西便向书房走去。今天要做的事数不胜数,徐俨要陪玉娘与孩子,岳鸢且让她再休息一日,至于晏北寒……岳小舟忽然停住脚步,身后的半夏径直撞到了她的后背上。
“小姐恕罪。”半夏急忙退后一步。
“叫陈管家到我书房来。”岳小舟笑着摆了摆手,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她这才回忆起昨晚的事来,慢慢地抬起左手,褐红色的琥珀珠子在阳光下流转暗光,却并不耀眼。
书房前院,悬挂在碧绿间的槐花香飘如雪,岳小舟只是匆匆抬眼一望。
安抚的话岳小舟又向陈管家说了一次,才让老人的眼泪止住,她心中慢慢升起了暖意,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对了,对屋现在还是放些书画和古籍?”岳小舟看了看窗外,越过古槐是一间安静的屋子。
“是啊,前两日姑爷让人将贺礼中名贵的字画收了进去。”
“命人收拾出来吧,”岳小舟收回目光,“布置成书房。”
陈管家先是一愣,旋即展颜而笑,“要给姑爷用?我明白了,小姐放心就是。”
“北寒他人呢?”
“一大早何管事就来了,姑爷在小厅陪着说话呢。”
何子屏应该是又来找晏北寒交流诗词歌赋,岳小舟笑了笑说道,“命人好好伺候,等和管事走了让北寒来书房找我。”
“是。”
陈管家退下后岳小舟在窗前站了许久,花香染遍了她的衣衫,直到晏北寒叩门她才感觉到风中轻微的寒意。
两个人在书房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好像昨晚说了那么多话的是另外两个人。晏北寒的脸比岳小舟红的还要快,他慌张地看向一边,眼角的余光掠过岳小舟的左手。
“何师傅走了?”岳小舟也微红了脸,但毕竟两世为人,有些东西已不太那么计较。
“走了,”晏北寒顿了顿,“刚走的。”
“这些日子多亏了他,你一会儿去库房里挑几幅好的字画送给他,我不是很懂这些。对了,再多挑几幅你自己喜欢的留着。”
“不必了,”晏北寒轻轻摸了摸右手腕,“反正都要放在一起,取出来后字画反而不宜保养。”
岳小舟笑了笑,将话挑明,“我是想给你布置个书房。你先挑些喜欢的字画,到时候好挂上墙。”
晏北寒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岳小舟,竟然忘记道谢。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在岳府会有一间书房,手腕上的琥珀珠串本来是温凉适宜的触感,但此刻却隐隐发烫,晏北寒的脉息也随之加快了速度。这时他才注意到,岳小舟的书房里只有一副没配字的画,孤零零地挂在书案的后墙上,不是名家手笔,甚至有些拙劣。
“我也帮你挑几幅吧,”晏北寒忽然开口,已经没了方才的局促,“你喜欢花鸟还是山水,草书还是行书?”
“都不喜欢,”岳小舟拒绝地干净利落,却是笑着,“我不懂那些,也看不出有什么高明,虽然书房挂了名家字画看着附庸风雅,可一想到被自己难以理解的东西包围起来就让人打心眼里往外的不舒服。”
晏北寒越是反复思量岳小舟的话越是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没错。岳小舟就是一个喜欢一切尽在掌控的人,她不会喜欢任何超出她控制范围的人和事。但现在觉得她有些可怕似乎太晚了些。晏北寒的目光落在独一无二的画上,流露出笑意,既然如此,那墙上的画出自谁手也就不难猜想了。
岳小舟不知道晏北寒千思转瞬,她看见他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身后的画上,于是也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幅画,“这是我爹的画,以你的眼光来看一定不入流。”
“技法可以修习,但心境无法临摹。”晏北寒淡淡地说。
“还真会说话,”岳小舟笑出声来,“你知道这画的是什么吗?”
“野渡归舟。”
岳小舟一愣,回头看向晏北寒,“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只可惜……这画的名字没有那么风雅,它叫小舟。”
画上的确是一个荒芜的渡口,一簇簇芦荻围绕着一只单篷的渔船,只有一条细细的游索系在歪歪扭扭的木桩上。远处的河面波光暗淡,天上挂着一轮缺了半边的月亮。
晏北寒听说过岳小舟出生的故事。她出生在一叶孤舟之上,岳夫人难产而亡。岳文安的画应该就是那一日的场景。
“其实我并不了解我爹,虽然他疼爱我宠我,但我从来都看不透他,”岳小舟的目光落在画上,声音好像也随着画中景色飘远,“你了解你爹吗?”
“嗯,”晏北寒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只要自己认为对的旁人不管怎么劝阻他都不会听,他喜欢的东西不许别人说一个不字,他喜欢的人就算旁人都厌弃他也不在乎。”
“他喜欢你吗?”
“嗯,很喜欢。”
岳小舟笑了笑,“其实能这样活一次也不错。”
“哪怕活得短一些?”
“那不行,”岳小舟斩钉截铁,“我宁愿活得累一些,也不想留下遗憾。”
“有值得累的人和事也是一种幸福。”晏北寒没有看画,而是看着岳小舟的背影,她今日穿了水绿色素缎轻衫,纤瘦窈窕,整个人都仿佛罩在了薄雾中,左手上的琥珀泛出格格不入的厚重光影。这光影衬得搭在书案上□出一截来的皓腕白得近乎透明,晏北寒想起了早膳时刚刚剥开的煮蛋。
“对了,”岳小舟转过身来,语气与平时并无二致,“一会儿我二叔会过来。”
“你不休息两日再说?”晏北寒慌乱间收回目光,竟也和往常差不多的平静,只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的事怎么能等上两日再说,岳小舟哪有这样愚钝过。
“来不及了,”岳小舟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了晏北寒的身前,“你难道不恨我表哥,不急着想报仇吗?”
迫视的目光让晏北寒一悚,他不想承认心中所想,可在这双眸子的直视下,他只能诚实地点了点头,“可是你不能和他摊开来说,这样做得不偿失。”
“我原本就没打算摊开。”
晏北寒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等心念转过,不禁暗暗自嘲,岳小舟一直暗藏机锋,努力隐忍,又怎么可能为他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与岳文谦对峙?可笑的是,他之前竟然真的这么祈望。晏北寒露出笑容,对岳小舟道:“那就好,看来我是瞎担心了。笑容虽然略显勉强,却将心中失落掩饰得天衣无缝。
“这么大一个岳家,除了岳鸢,我只敢相信你!”岳小舟轻扯他袖角,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真挚,“你想要报仇,就帮我。”
“好,然后呢?”晏北寒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闻到岳小舟身上若有似无的槐花香。
“一会儿我二叔来后,我会让他带你去账房,以后你便在他手下为岳家做事。”
“为岳家?”
“对,”岳小舟想到岳文谦,五指渐渐收紧,“我就是岳家。”
晏北寒以为自己回到了新婚之夜,岳小舟坐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死死扣住他的喉咙。那时的她就是此刻的眼神。
他仿佛被岳小舟眼中流动的熔岩深深地陷住,浑身炽热却不觉得痛苦,恨不得就这样沦陷下去。
许久,晏北寒感到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他看到岳小舟眼中倒影出的自己,清晰地燃烧了起来。
☆、未卜已先知
岳文谦步入书房时,晏北寒正和岳小舟商量哪些礼物可以留起来哪些留着以后赏人,看起来两人真的如同传言一样举案齐眉。
“二叔,”岳小舟抬起头淡淡一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北寒身上有伤,岳家多亏了你坐镇。”
晏北寒遇刺与自己的船失事,这两件事是否有所联系?如果说岳仲泽对晏北寒下手是愚蠢的冲动,但自己所遭遇的事情显然预谋精密,除了老谋深算的岳文谦也只有齐睿白能策划出来。她目前还不能确定,索性镇定自若等着凶手露出马脚。
“北寒才是真的辛苦,这几日衣不解带,人也消瘦了不少。小舟,还是你的眼光好啊,哈哈。”岳文谦接过忍冬递来的茶,笑着说道。
“既然二叔也觉得北寒是个可造之材,不如亲自点拨一二如何?”
岳文谦端茶的手停在半空中看了看岳小舟,又将目光落在了晏北寒的脸上,“哦?这是姑爷的意思?”
“小舟一个人实在辛苦,北寒不才,只想帮她分担一二,”晏北寒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如果二叔觉得为难的话……”
“你是岳家的女婿,自然就是我大哥的半个儿子,培养你也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责任,”岳文谦颇为满意地看着晏北寒点头道,“只是你要勤学上进,账房不比库仓,有些事不是死记硬背就可以的。”
“北寒谢过二叔。”
岳小舟觉得有些蹊跷,她本以为岳文谦会推辞一番,可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自己都没有多费唇舌。心中泛起凉意,岳小舟用余光瞥过正在行礼的晏北寒,不禁警觉起来。与前世自己的遭遇一样,恐怕岳文谦打的算盘是要拉拢晏北寒,在自己的身边埋下一颗棋子。
宽大的袖袍下,岳小舟暗暗握紧了拳头。她明知这是一步险棋但却非下不可,更何况时移世易,她已经将许多事扭转到了对自己有利的局面,晏北寒这一颗棋子,岳小舟愿意冒险和岳文谦博弈。
余光看着晏北寒含笑的侧脸,岳小舟忽然想起了那句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话。
“我要的不止如此。”
攥拳的力量直抵心间,自己不信晏北寒能在岳文谦手中得到的东西她岳小舟给不了!
岳文谦十分积极地要晏北寒去和他熟悉账房的事务,晏北寒临走前看了眼正目送自己的岳小舟,只见眼波中满是期许。
时值四月末,正是三川城一年中最好的时令之一。
岳文谦和晏北寒不是岳小舟唯一要费心的事。在他们二人离开后,岳小舟便让陈管家派两个人分别去了船厂和运局。
消息是同一时间送出,可请燕素雪和沈旬过府的时间却有先后。
下午艳阳高照的时候,林静慈到了。
其实,岳小舟早已猜到,即便燕素雪和她恢复了往来,可还是冷淡漠然,自然会让林静慈只身前来。她只觉好笑,近来,她表面对燕素雪谦和有礼,实际却是打心底地不愿意与之亲近。今日之事,这林静慈也足够了,燕素雪没来,倒正合她心意。
“大小姐,师父她身子不大爽快,就让我带上你要的东西来了。”林静慈走入书房后恭敬地说道。
“身体要紧,”岳小舟笑着示意她上前,“你办事我也信得过。”
“这是大小姐要得图样,”听到夸赞的林静慈面色一红,急忙从斜挎的黄杨木小箱中拿出几支小臂长的竹筒来,一一打开,“这都是载重五百担以下的船只。”
岳小舟将图样摊平后用镇纸压好,仔细端详起来。
其实她是在乘船回三川出事之前想到的这个事情。记忆里二十岁这年夏天,云河平原大旱,川江的三条支流上游水量剧减,以至于当年岳家的大船都无法将货物送到上游的市镇。如今既然她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自然要未雨绸缪。岳家多年经营内河航运,主要运输线路都是由万担大船承担,再加之川江、白衣江、云水、毓水以及帝新渠和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