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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着屋外月色清冷皎洁,一时间神色恍惚。
这一回,青茗没有再去问,她虽然听不懂苏子衿言下之意,但到底知道,这些事情,主子自然有其打算。
“子衿姐姐。”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苏子衿微微一笑,便淡淡道:“雪忆,进来罢。”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雪忆便推门自屋外进来。
少年一袭白色月牙锦袍,面色淡淡出现在众人眼中。
等到走近了苏子衿,他才蹙起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苏子衿不以为意,只弯起眉眼,低声笑道:“雪忆好似回去一趟,便与子衿姐姐生疏了。”
雪忆今日午时的时候便回到了战王府,那时苏子衿正巧与司言在外头,便也就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不过早在雪忆回来之前,苏子衿便已然知道他今日将会抵达。原本她算好了时辰,只想着定亲仪式完了,便可以在落樨园等着雪忆归来,却不想,司言那头倒是借了凤凰撵,于是一来二去的,苏子衿也就没有办法等到雪忆回来。
如今瞧着雪忆的模样,显然便是有些气恼的意思,大约他连日里的风尘仆仆、昼夜不休,便是为了早些回来见她一面,谁曾想,一直等到夜间才看见她回来,心中自是不悦的。
“雪忆没有。”少年清俊的脸容有焦灼之色划过,只见他皱着眉头,一副不甚愉悦的模样:“是子衿姐姐和雪忆生疏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转瞬笑起来,她便轻声道“这话怎么说?”
“他们都说子衿姐姐要成亲了。”雪忆执拗的看向苏子衿,清澈的眼底有点点泪花浮现:“等子衿姐姐有了自己的小宝宝,就不要雪忆和木木了。”
一说到这个,雪忆便觉得有些委屈、害怕的紧,分明他这样欢喜子衿姐姐,可为何不过一两个月,子衿姐姐就不要他了?
“雪忆,谁告诉你的?”苏子衿有些无奈,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笑道:“子衿姐姐不会不要雪忆,也不会不要木木的。”
雪忆听着苏子衿的话,不禁若有所思,心中倒是松了些许,然而却是一时间不敢相信。
好半晌他才抬眼看着苏子衿,委屈巴巴道:“可青问说子衿姐姐要成亲了。”
说着,他眼底的泪水便‘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雪忆莫哭。”瞧着雪忆哭,苏子衿其实极为心疼的,雪忆虽心智不大成熟,却不是个会轻易流泪的孩子,想来是真的到了极为伤心委屈的时候,否则他也不会就这样便红了眼眶。
苏子衿一直知道,其实雪忆是个极为敏感的孩子,他最怕的大抵便是抛弃。
素手抚上雪忆的脸颊,苏子衿手中帕子为他轻轻擦拭起来,一边擦她一边笑道:“子衿姐姐确实要成亲了,但成亲并不意味着会抛弃雪忆和木木,不是吗?就好像王妃,你瞧她是不是也很早就成亲了?可她对雪忆却还是很好,是不是?”
雪忆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其实苏子衿到底是极为惊讶的,若是放在往日里,大概他会追问着,成亲是什么意思。可这一次,他好似不必问什么,便知道成亲代表着换到另一个地方住下,包括生子……
这样的雪忆,其实已然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该有的心智了,只是因为心中害怕,他才如此惶恐不安。
苏子衿的话,到底让雪忆心安了许多,可心中却还是有些难过,不知为何的,便有这股子情绪出来。
擦了擦泪水,雪忆便道:“子衿姐姐,木木很想你,我也是。”
雪忆的话一落,苏子衿便不由轻笑起来,她轻轻将雪忆抱住,素手温柔的摸了摸雪忆的脑袋,像是长姐,又像极了慈母一般,低声道:“子衿姐姐也是,很想很想雪忆,很想很想木木。”
她的世界,有灰暗、有泥泞,可相反的,也有无暇和温暖。
而雪忆和木木,大约就是她心中最为干净的一片土地,总能够在不知名的情况下,被他们融化。
大抵孩童就像是遗落在凡间的仙童一般,令人难以抗拒。
顿了顿,苏子衿微微笑道:“雪忆长高了许多,都要比子衿姐姐高了。”
不过短短两个月,雪忆的个头倒是窜得很快,如同新出禾苗一般,转眼便高了许多。原本苏子衿算是女子中较为高挑的一个了,却不想,雪忆的个头,已然到了她下巴处,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比她更高了。
“雪忆长大了,”一听到苏子衿夸他个子长高,雪忆便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少年独有的小虎牙露出,显得分外可爱:“木木也长大了。”
一想起木木,雪忆的眉梢便不由蹙了起来。
这一次回去,雪忆发现木木高了许多,可却意外的瘦了许多,大抵是因为想念苏子衿的缘故,倒是不比先前来的瓷实。
手下一顿,苏子衿便不由叹息道:“木木的小像你可是带来了?”
木木不能出现在锦都,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便雪忆不说,苏子衿也知道,木木定是极为念想她的,那孩子尚且年纪小,更有可能数月一过,便忘记了她是谁。
“有!”雪忆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递到苏子衿面前道:“木木听我说子衿姐姐要看他的小像,可是开心了。”
甚至于,木木还差一点儿就偷偷跟了过来,还好雪忆及时发现,否则便是极容易让木木跟着来了锦都。
雪忆一直谨记着苏子衿说过,锦都太危险,木木年纪小,要是来了锦都不知会发生什么,故而,雪忆便也就只能忍痛将木木留了下来。
这一头,苏子衿接过雪忆递来的竹筒,打开竹筒后,从里头倒出一张画纸来。
摊开画纸,苏子衿细细看去。
只见画上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生的眉清目秀,很是可人,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就好像在笑一样,极为灵动。
青烟和青茗皆是忍不住上前一看,半晌,青烟才喟叹道:“木木长大了。”
能不长大么?足足有半年了罢?这个年纪的孩子,终归是长得快一些。
“青然照顾的很好。”桃花眸底有叹息划过,苏子衿深深的瞧着画中的孩子,唇角不禁露出温暖笑意。
……
……
锦都西街小巷处,一顶红色的轿子如鬼魅般停留其中。
狗吠声中,有一群玄衣男子簇拥上前,齐齐跪到轿子前,道:“主上,门内出了大事。”
弦乐身着玄色衣袍、戴银制面具,缓缓掀起轿帘,勾唇道:“什么事?”
“副门主意图谋反,”为首的玄衣男子低下头,禀报道:“情况紧急,还请主上立即回去。”
“放肆!”弦乐眸子一眯,下一刻掌风涌起,便将那为首的玄衣男子狠狠打飞。
只听‘噗’的一声,那人撞到墙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再无声息。
冷笑一声,弦乐阴鸷的眸子闪过杀意:“别以为本座不知道,那家伙哪里来的胆子造反!”
“主上饶命!”其余人见此,不由齐齐跪地求饶道:“是副门主要属下等如此说道,只为了让主上回去!”
“飞云倒是越发的胆大起来了。”弦乐嗤笑一声,让人全然听不出喜怒。
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不料,下一刻,弦乐竟是道:“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主上英明!”底下众人皆是齐齐呼喊。
说着,其中一个玄衣人便道:“主上,东篱那边……”
弦乐勾唇打断他的话,冷冷道:“那女人又派人来了?”
玄衣人微微一顿,于是便低头禀报道:“我们的人已然将结果与她,不过她另加了赏金,要暗影门杀了苏子衿。”
那结果,不过是证明苏子衿是东篱的人罢了,谁也没有料到,东篱的女相竟是又派了人来,指明了是要杀苏子衿!
“杀苏子衿?”弦乐闻言,不可遏制的便哈哈笑了起来,他仿佛听着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整个人半躺在轿子内,却丝毫没有愉悦的意思。
半晌,他才敛了笑声,眸光阴鸷:“这孟瑶可真是个愚蠢的货色!若是苏子衿真的这样容易拿捏,那么我们也不会连她的身份都查不出来了!”
孟瑶,东篱开国以来的第三任女相,传闻是个美貌心善,有勇有谋、不输男儿的人物。
在文宣帝驾崩前,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后来文宣帝驾崩,东篱出现水灾,便是这孟瑶出谋划策,平息了一场灾难。
一时间,这一举动,便在百姓心中立下了一功。后因此,而被追封东篱女相,轰动一时。
“主上的意思……”玄衣人抬眸看了眼弦乐,不由道:“我们是拒绝她的生意?”
暗影门做事杀人,向来只是按照一桩生意作数,有时候金主要求刺杀大人物,凡是不可能的,暗影门皆是统统推拒,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弦乐闻言,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勾起唇角,便淡淡道:“她出了多少钱?”
玄衣人回道:“五百万两黄金。”
“倒是个狠得下心的。”弦乐低声一笑,面具下的脸容有嘲讽划过:“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追杀的人物之前,这孟瑶竟还是敢出这样多的赏金刺杀,果然有些意思。”
这样急切的要杀苏子衿,若苏子衿确实是她要找的人,那么毫无疑问,这孟瑶……应当是害怕苏子衿的罢?若非惶恐,怎么会如此丧失理智呢?
看来,东篱的天,是要暗了!
笑容愈发深了几分,弦乐邪肆的脸容上没有一丝的温度:“同那女人说,若是刺杀失败她还愿意付五百万两黄金,暗影门便接下这桩生意。”
玄衣人闻言,不由身形一顿,半晌,才道:“是,主上!”
弦乐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这桩生意,想来便是不做的。因为他知道,不过是没有把握的生意罢了,若是做了岂不是徒惹司言的追杀?
想着今日白天看到的一幕……弦乐不由眯了眯眼睛,司言那模样,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是什么个意思,若是他胆敢出动暗影门的人对付苏子衿……想来司言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其他人,弦乐还会嗤之以鼻,可对方是司言……那么便着实得三思而后行了。
想到这里,弦乐眸光不由深了几分,他微微掀起眼皮子,淡淡道:“听说东篱有人抵达边界城池了?”
“大约再过半月左右,就会达到锦都城内。”其中一个玄衣人道:“主上可是要派人留在锦都看着?”
这些时日,主上留在锦都,不止是窥探锦都的风云,其实还在于打探苏子衿的来历,可风云他倒是瞧见了,唯独苏子衿的来历,一无所知。
这样的情况下,想来依着主上的性子,不会轻易放弃。
“不必了。”弦乐邪肆勾唇,语气有一丝兴奋的意味:“苏子衿的身份,想来很快就要公布于众,只要那人进了锦都……一定会更有意思!”
这样神秘的苏子衿呵,会不会有一个令人意外的背景?
今年的四国大会,一定分外有趣!所以,他何不明目张胆的去参与一番?
“吩咐下去,”敛下眸子,弦乐看向底下的玄衣人,神色不明道:“今年的四国大会,暗影门暂不参与任何暗杀任务!”
“是,主上!”玄衣人领命。
很快那顶红色轿子便幽然被抬起,在这雪夜之中,诡异十足!
……
……
深夜静谧,苏子衿陷入一场无止无尽的黑暗之中,有来自远方的回忆,悄然袭来。
皇城宫墙,她一身戎装,半跪在帝王面前。
“陛下,”她沉声,年少时候雌雄莫辨的声音极为孤冷:“漠北狼城已然占领!”
文宣帝坐在软塌之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局,却不说任何,只堪堪问道:“容青,你上前来,瞧瞧这棋局如何?”
她不解,抬头道:“陛下……”
文宣帝淡淡一笑,神色不明:“怎么,朕的话也不听了?”
“是,陛下!”她眸光一顿,便缓缓起身。
等到走至棋局前,她才不卑不亢的低头看去。
黑白子纵横的棋局上,白子冲锋陷阵,黑子无力反抗。
微微敛眸,她漠然道:“死局。”
白子虽一路破去,但黑子俨然有要反噬的趋势,若是再走下去,白子将难以抗衡,黑子也无法取胜。
“不愧是容青。”文宣帝淡淡笑着,随即话锋一转,便问道:“你可知朕将你单独留下,所谓何事?”
“臣不知。”她垂下眸子,神色莫辨。
文宣帝声音微微有些发冷下来,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朕接到密报,说是朕的大将军不是男儿身,你可有话要说?”
“陛下要的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还是男儿身的将军?”她闻言,丝毫不显慌张,只弯起眉眼,似笑非笑道:“若是陛下要这男儿身,那么臣死而无憾!”
文宣帝这般行为,显然便是在告诉她,她入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