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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京中一切安好。
便是先时前线传来战事,闹得人心惶惶; 如今知道朝廷派了援军; 再过的忧虑也都降了五六分。兴许是安定得久了; 又不会居安思危; 闹过一阵子,这从关中吹起的风便消散了。大魏开国至今; 幸得老天庇佑; 还未曾有过劳民伤财的大战,是以百姓对朝廷也极为信任。
不说别的,单就在这杏儿胡同,也没有多少人还一门心思地管着什么战事不战事的。除却家中有亲人随军出行的,倒是时时刻刻都提着心,生怕家里人会出什么意外。
阿黎收到赵煊的家书,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了。她本在房中学女工,还没动几下子,窗台处忽然飞来一只白鸽,停在那儿,好似还在认人一般地看着阿黎。
阿黎放下针线走了过去,也没见那白鸽被吓跑。再一细瞧; 那白鸽腿上还绑着一个小拇指粗细的木管子。阿黎将那东西取下,打开时; 赫然发现里头是一封糊好的信。因那里头的地方太小,这信也不晓得再里头卷了多久,乍一展开,还有些皱巴巴的。
会给她写信的,想想也该知道只有那么一位。阿黎忙打开了信封,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欣喜和小心,细细读来。
“阿黎爱鉴,展信心怡……”
忽的窗台响起一阵扑腾声,打断了阿黎纷乱的心绪。却原来,是窗台上停着的白鸽飞走了,在空中绕了两圈,渐渐没了踪影。
阿黎正想唤一声,待反应过来又觉得自个儿怪好笑的,这是怎么了,竟然想着叫一只鸽子回来,它能听得懂?
目光下移开,又落到那开头的四个字上,越看,心中越是羞恼。平日里不说好听的话,没想到一说起来,也这么没皮没脸。
爱鉴,阿黎嚼着这两个字,不自觉得笑出声儿来。
也因着这一开始的欣喜,阿黎才耐心地将信又看了好几遍,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来来回回说那么几句,“别亦良久,甚以为怀”,通篇都是这么一个意思,絮絮叨叨,倒也真好意思。末了,还叫她必须给回一封信。
得了,这霸道的性子,还是一点儿没改。
给他回信,回什么好呢,想想她这几日,所看所经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东家婆媳吵架,便是西家夫妻不合,想来赵煊也不一定感兴趣。只是不写这些,便再没有东西可写了。总不能叫她也跟他一样,都些这些肉麻话吧,她可写不来。
思忖了片刻,阿黎还是提起了笔,也没有什么所谓,只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
墨干后,阿黎看了看自己写的那封信,再对比一下赵煊写的,瞬间觉得自己这字拿不出手了。早知道,她就该多练练,肚子里有墨水,人也能自信许多。唉,暂且先这么糊弄着吧。
阿黎将信封好后,发现她写的,竟然比赵煊的那封还要厚。原来自己竟写了这么多的废话么?
那封信,阿黎直接放在了窗台上,拿着一个镇纸镇着。这玩意儿也不是她买的,而是红豆在外头瞧见了,觉得可以充充门面,是以才买了回来。
若是以往,红豆是绝对不会浪费这个钱的。只是如今做了生意,有了底气,花起钱来,比之前大方了那么一点儿。买回来后,也没见她怎么用,一直搁在这儿,阿黎瞧着这玩意儿长得还挺好看的,便把它当做摆设的小玩物了。
如今正好压着那封信,真正的物尽其用了。
晌午过后,阿黎再去窗台那儿看了一眼,原来放信封的地方已经空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镇纸。
动作还挺快,还神不知鬼不觉的。阿黎四下打量了一眼,依旧没有看到什么,不过还是觉得这宅子住着安心了许多。
有了这件事,阿黎的心情便又恢复如初,碰上什么事儿都能笑两声。红豆从外头转了一圈,见她这副德行,不由得拉住了小鸢:“她这是又病了么?”
小鸢不赞同地看了红豆一眼:“姑娘只是心情好,头疼的毛病才刚好,说什么病不病的,忒不吉利了。”
若真被她说中了,姑娘还不得难受死?
红豆轻轻地拍了一下自个儿的嘴,又说了好些话才将人哄好。没办法,若是只得罪小鸢,那也没什么,可若是跟阿黎有关,事无大小,在小鸢这儿一概都是大事。红豆一直对正院的这些丫鬟们很是好奇,到底是怎么个教法,才能把人教成这样,都快冒着傻气了。
摇了摇头,红豆又摸到阿黎身边了。
“乐什么呀?”她自己的事情都做完了,这才有空打趣别人。
阿黎也不介意,只道:“还能有什么,穷开心呗。”
红豆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开怀,瞧瞧现在这模样,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一股雀跃。这是……捡到钱了?由己及人,红豆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
她啐道:“你还穷?名下有田有宅子,还有一个日进斗金的胭脂铺子并附带一个小作坊,寻常人家,便是再攒个十几辈子的,也没有你这么有钱。你要是穷了,我还不得直接穷死算了?”
阿黎嘿嘿一笑。颇为狡黠。掰着手指这么一算,她好像确实挺富有的,当下又有了一点得意。虽然这宅子铺子都不是她自个儿赚的,但是如今都是她的。是她的,赚得钱也自然是她的。阿黎乐了一会儿,又问道:“前些日子给你的那方子,他们可做出来了?”
“做出来了。”说着,红豆还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包裹出来,里头装着的,正是她们做好的玉屑膏。红豆往下一抖,那十几盒玉屑膏就抖到了小榻上:“你那方子已是写得那样精细,再不做出来,要她们也没什么用处了。这是今儿做好的,我拿了十几盒回来,先试试好不好用,若是好用,才好大量赶制出来。”
“好用,肯定好用。”阿黎有股迷之自信,“这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这玉屑膏,就定在这日开始卖吧。”
红豆未曾说什么,那铺子是阿黎,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连小鸢也围了过来,都是女子,谁不爱美呢。虽说小鸢平日里也不是很讲究这些,但是她信阿黎的话。姑娘说好用,那肯定是好用的。
阿黎扒拉着那十几盒玉屑膏,一人分了三盒:“先用着,若是喜欢再叫她们送来。”
小鸢也不客气,她知道姑娘素来不喜欢这一套,利索地收了,又道了声谢。
红豆就更不客气了。
“还剩下这些,红豆你先拿回去,赶明儿得了空,将这些交给玲珑。咱们俩是出了王府,自在逍遥了,倒把她一个人留在府里,总归要过去问一声才好。”
红豆道:“你觉得这是逍遥自在,她未必会这么想。”
她若是真想出王府得话,先时也不会拒绝阿黎了。她们三人里头,打从一开始,就只有她和阿黎愿意出去,想出去。至于玲珑,红豆也曾有过猜测,可是猜来猜去的,总觉得会伤感情,还不如不猜。
“她怎么想是一回事,咱们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阿黎仍旧坚持。
本来在西院的时候,她们三人形影不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今才多久过去,竟再不能和从前一样好了。阿黎身边的朋友只有这么多,红豆和阿黎,更是意义不同,她实在不愿见到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落场。
红豆也不耐烦说这些,立马道:“得了得了,我送去还不成么?”
说着,又将那余下的几盒一并收拢过去了。
“烦你跑一趟了。”
“哼,知道还说。”
阿黎不由得笑了。
正如阿黎知道红豆是什么脾性一般,红豆也知道阿黎是什么脾性。若真不帮她做啊,指不定要怎么着急呢。
收下了那几个玉屑膏,红豆也没有耽误,第二日便回了王府找玲珑唠嗑了。
原本是高高兴兴地去,哪里想到,回来的时候却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坐着。阿黎以为她在府里遇上什么不顺的事了,连忙去问,结果愣是没从她嘴里问出半个字来。
红豆只是生着闷气,却什么也不说。
阿黎皱着眉头,想着要不叫那几个侍卫前去打探打探。这念头还没有起多久,当日下午,阿黎出门时便被一个夫人抱住了腿。她被抱得手脚僵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妇人又是哭又是闹。
妇人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吮着手指头,呆呆地看着她。
“你,你是何人?”阿黎被她哭得脑子都要炸裂了。
嗓门真大啊,撒泼的姿势也熟练,这形象,怎么有点儿熟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妇人:我的命好苦哇!
阿黎: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o(╥﹏╥)o
第105章
阿黎看了许久,也愣是没看出这一丝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反倒是因为这么一愣神; 被那夫人抱得死紧。
妇人的哭喊犹在耳边; 阿黎听着,竟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这莫不是来讹钱得吧?毕竟她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莫说阿黎; 连边上的小鸢也被这一变故弄得好半天没醒过神来。
那夫人只管哭诉; 也不说具体是何缘由找上她; 而那边上的小女孩儿却是胆怯得很; 见阿黎看过来,直往那夫人怀里钻。不知是不是前头哭过了; 小脸脏兮兮的; 也不说话,活脱脱一个小可怜。
被盯得久了,以为阿黎和小鸢都在瞪她,本就心中惶恐,如今更委屈了,嘴巴一撇,哇得一声哭出来。
边上顿时有了许多议论声。
这处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兼之这杏儿胡同原也没有多大,那些娘子妇人们,平素最喜聚在一块说一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热闹事,如今热闹就在眼前,怎么可能缺得了她们呢?这才没多久; 边上就已经就聚着一大群好事儿的人了。
小鸢一听到那些人的胡话,立马醒悟过来; 上前拉扯着地上那妇人:“你有什么话不能站起来说,多大岁数的人了,竟这么当街跪着哭闹,叫我们姑娘的脸往哪儿搁?”
谁知,那妇人铁了心赖上阿黎,小鸢拽了半天也没有拽动。
“我不起来,姑娘您行行好,给我们母女俩指条生路吧。我知道姑娘您看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若不是真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舍了老脸来求姑娘啊!”
此言一出,人群中又窸窸窣窣地说了起来,无他,只因这妇人说的话,太容易叫人往别处想了。
张娘子也混在里头,手里捧着瓜子,一边嗑,一边捣了捣边上的李娘子道:“瞧瞧,平日里摆着那副模样,还以为是个多好的呢。如今亲娘找上门来了,却又不愿意认,可不就是原形毕露了吗,啧!”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她们杏儿胡同怎么就住进这么一个人。张娘子感慨不已,又觉得自个儿再不去江府,与她们一家划清界限是再正确不过了。
她可不做这等昧良心的人。整个杏儿胡同,只有她最清明,没被这江姑娘糊弄住。
李娘子皱了皱眉:“莫要混说,没听纪娘子说吗,那江家姑娘父母皆已故去。”
张娘子翻了个白眼:“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真是忒傻了。要我说,那些不过是她随口一编,反正别人也不会去查证,自然要怎么可怜有怎么可怜。这些话,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傻子了。”
她说得挺嘚瑟,不过李娘子却不由得面色凝重了,心里头对那江姑娘也有了几分怀疑。
这妇人来得突然,莫不是真与江姑娘有什么干系吧?
她们自以为说得小声,然而别个也都不是聋子,再者又站得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见。小鸢正是听见了,心有疑虑,才不太敢下狠力气。
那妇人见状,更添了底气,勒得更紧了。阿黎嘶了一声,腿都有些麻了。
“你给我快点松手!”小鸢气急了,忙上去拉。可她那力气,哪里比得上江朱氏,平常农活做多了,一把子力道。
阿黎实在痛得不行,不由得怒了,且又不耐烦起来,狠心一掰。
江朱氏被甩在地上后,看着自己的手,都有些傻眼了。就这么松手了?怎么可能?
本还想再扑,谁想还没冲上去,右肩处忽然一痛,整个人都没力气了。
阿黎以为她被自己那皱起了眉,冷了冷声儿再次问道:“你是哪个?”
“姑娘,我是朱氏啊!”
阿黎心中忽得一沉,朱氏,怎么可能是朱氏,怎么可能?她五岁离家,虽后来心有怨怼,从不愿意想起家中的事,这么些年下来也都忘的差不多了。可是纵使再不记得,她也还是有印象的,朱氏,不该是这样。
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那天她被卖了,也没见她吱过一声,似乎永远都这么懦弱,离不开丈夫,也离不开儿子。
“你说你是江朱氏?”阿黎问道。
那妇人点了点头,心里也颇为奇怪,她都没说自家夫家是谁,这位姑娘怎么一猜就中?
莫不是那死丫头已经和这位姑娘说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