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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条还好说,本来就是奕劻一心想答应的,但后两条却有些问题了,重重迹象和矛头都指向了德国,虽然奕劻有心抱紧英国这条大腿,但是他却不想介入到列强的争斗中,最好两边谁也不想招惹。
“朱尔典的胃口也太大了。”
奕劻把合约交还给了梁敦彦,看来,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对合约的内容慎重,这件事牵扯的利害太大了,一旦签署,等于得罪了德国人。
“是啊,朱尔典就是想把咱们绑到他那边去。”梁敦彦经验老道,一眼看破,“不过,有得必有失,就看总理的意思了。”
奕劻如何不知,这纸合约扔到他面前,说白了就是让他选边站。
“先和英国人谈着,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也不要跟其他任何人谈起,特别是泽,盛二人。”奕劻吩咐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这上面下一下功夫。
“是”
盯着梁敦彦退却的身影,奕劻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条密约要想达成,还有一个大难题,怎么才能让良弼的军队从租界撤出去?
此前的革职令根本不奏效,而良弼要1600万两救济银,他也根本不会答应,难就难在这了,拿银子换和解?想想都有些匪夷所思。
“贼良弼,哼!”
奕劻狠狠跺了一下脚。
第二百七十二章谈判死结
(第一更)
1911年9月11日,晚七点,东交民巷。
一场秘密谈判在英国大使馆一楼的约翰厅内展开,到场的人数被严格限制,内容就围绕着此前提出的《中英密约》。
出席会议的有英国特命全权公使朱尔典,法国驻华公使马士里,外务部大臣梁敦彦,外务部第一副大臣唐绍仪,以及农工商部副大臣“太子爷”载振,载振是被奕劻特意叫来的,基本上可以代表他的立场了。
眼下中外关系紧张,这场会议也被高度保密,全程都是秘密进行,除了这几个人之外,中国方面也只有奕劻本人知道了。
《中英密约》关乎内阁的存废,所以,他对本次谈判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指派载振过来也基本上表达了这个意思。
约翰厅的会议桌上,中外双方分列一边,基本的寒暄和试探过后,会议已经进行到了最核心的部分,双方都开始赤裸裸的触及对方的底线。
“公使先生,总理最关心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可以退兵,要最快的答案。”
唐绍仪抛出了一个最要命的问题,谈判进行到了这个份上,都开始直截了当的发问,朱尔典能听到中文,马士里也不例外,两人都在中国居住多年,语言上并没有障碍。
“那要看你们的军队什么时候撤出租界,我们不能允许中国军队在没有外部威胁的状态下,公然地,持续地,不计后果地,占据和危害租界方,这不合法。”朱尔典用滴水不漏地外交辞令回答,“条约的第一款是其他条款生效的基础,我们必须首先取得互信。”
唐绍仪和梁敦彦相互对视一眼,难就难在这了。
马士里说道:“截止到今天上午,公使馆已经接到法租界公董局七份求救信,唐先生,你觉得法国军队会抛下他们不管吗,站在我们的立场想一想,问题其实异常简单。”
唐绍仪想要回击,但梁敦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来说。
“对于你们的诉求,我很清楚,但恕我直言,中央政府并不能指挥租界的军队,他们属于地方势力,你清楚的,能指挥他们的,叫做良弼。”
朱尔典和马士里对此并不意外,他们在中国待了十几年,清楚大清王朝一盘散沙的政治格局。
“抱歉,这是我们的底线,或者由我们解决也可以。”朱尔典弹了一下桌子,没有继续给梁敦彦压力,“当然,这会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互信,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们出面,让中国军队撤离。”
梁敦彦没有继续谈下去,对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退兵才有和平,而这个和平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点了下头,他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我回去会向总理传达的,现在进行第二项谈判,联合审理,对于其他要求中国没有异议,关于审理法官的规格,中方的意思是尽量对等。”唐绍仪接着说道。
“联合审理由涉案国家的租界方参加,从目前看来,有中,英,法,美,俄,比利时,意大利,荷属印度等九个国家,我们决定由租界会审公廨的首席大法官参与,规格也大致保持在这个水平上。”
“那中方会选派大理院的法官,另外我建议由各国驻沪领事旁听审理,中方也会派遣法部相关大臣进行监察,这也是为了公平公正起见。”唐绍仪道。
朱尔典和马士里想了想,旋即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那好,下面进行最后两款的谈判,公使先生,我仅代表总理个人,将他的意见传达至两位,关于德国在山东的权益,特别是青岛地区,我们的主张是一贯地,主权毋庸置疑属于中国,德国仅是租借方。”
“我们支持中方的合理诉求,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给予中方最深切的同情和理解。”朱尔典表情严肃的说道。
“感谢,但总理是意思是,德国人最好不要招惹。”唐绍仪言简意赅的说道。
朱尔典面容平淡,这是他早先就有的判断。
“合约生效之日起,我们两国处于联盟关系,你们的安全由我们保护。”
“和贵国相比,德国也称的上欧洲一流国家,这让我们很为难,再者,青岛有大量德国驻军。”唐绍仪直接把这份担忧摆到了桌面上。
“唐先生,你应该感到十足的放心,德国在远东的兵力不超过英国的十五分之一,法国的七分之一,一旦发生冲突,英国军舰能在六个星期内,从印度派遣四万人到达中国边境,甚至,能在两个星期内,从香港派遣16艘特混舰队抵达天津,封锁整个渤海湾和胶州地带,德国人的军舰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再没有支援的情况,仅凭你们的新式陆军,三万人到五万人,就足以占领青岛,外交上,我们会给予最大的支持,包括将一切权益归还中国,永久性驱逐德国在华利益,这对你们是巨大的好处。”
朱尔典一篇长篇大论,让台面上的三位中国大臣皆有些动容,德国虽然强,却是短腿的欧洲屠夫,比起在东方扎根两百年的英法两国,力量无疑小得多,青岛的德军不超过一万人,在三国的联合下,兵败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外交领域的支持,很有可能收回青岛,至少能保护奕劻政权的安全。
“清楚了,之后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总理。”
梁敦彦点了点头,到此为止,五点条款已经全部讨论完毕,这场会议也接近了尾声。
“祝我们接下来的谈判一切顺利,三位先生,你们瞧,香槟我都备好了。”
朱尔典微笑着和他们告别,在他们看来,中国人没有退路,弱国的外交只在强国的羽翼之下。
趁着夜色,中方的汽车驶离了东交民巷,汽车上的三个人,怀着心事,却没交流。
其实,在中方代表来之前,奕劻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放弃德国,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良弼,德国人和禁卫军走得太近,后者几乎就是翻版的德国近卫军团,如果非要在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站队的话,奕劻宁愿选择另起炉灶,和英法绑在一起。
那么,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问题,良弼何时退兵?
这是让他们三人头疼的问题,也是接下来的谈判死结。
第二百七十三章逼迫与妥协
(第二更)
“总理,条约都谈妥了,就看良弼什么时候退兵,别的洋人也没再提什么要求。”
从东交民巷回来,梁敦彦亲自登门拜访,向奕劻简要汇报这次谈判的内容,载振也在一旁附和道:“阿玛,总的来说,条约对咱们有利,洋人的意思是,咱们要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只要军队撤出租界,他们就立马退兵,明面上咱们吃点亏,实际上化解这次危机,他们也好给他们的内阁体面的交待。”
这个道理,奕劻如何不知,签订条约的好处远大于弊端,最起码解了燃眉之急,但是还是那个问题,如何才能让良弼退兵。
奕劻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二人说:“你们也知道,咱们和良弼此前撕破了脸皮,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无利不起早,良弼没必要和总理存心作对,他之所以拥兵自重,不过是有所图谋罢了,他要钱,就给他,钱再多,也是武夫逞勇而已。”梁敦彦说道。
“那可是一千六百万两呐”奕劻心里极不舒服,特别是在钱的问题上,他不愿意做这种养虎为患的蠢事,“不是个小数目”
梁敦彦却道:“良弼漫天要价,总理也未必真给他这么多,五百万,一千万,数目可以一点点降下来,既然咱们能跟洋人谈判,良弼自然也可以谈谈,总之,等条约签了再说,以后怎么办那是以后的事。”
梁敦彦这么一说,奕劻有些动摇了,如今情势危急,举国上下一片谩骂,资政院又对他口诛笔伐,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得把个人情感放在一边,让自己这尊泥菩萨优先过了江再说。
想了想,他对梁敦彦说道:“此前咱们革了他的职,他恐怕不会领情。”
“总理,我看未必,良弼这次要钱心切,咱们或许可以一试。”梁敦彦接着出主意:“不管怎么说,得先让良弼先官复原职,以此缓和一下双方关系,既然要谈,总要先坐下来。”
“资政院已经撤销了内阁的革职令,咱们这时候再。。。”剩下的话奕劻没好意思说出口,先前十三封电报明良弼撤军的是他,临阵革职的是他,现在又让他官复原职,这不是自己扇自己脸吗?再说,这也是多此一举。
“资政院是资政院,内阁是内阁,咱们总要做出一番姿态来,不但要让他官复原职,咱们还要多给他一些嘉奖令,虚衔,要让外人知道内阁并非媚敌事外,也不是嫉贤妒能。”
奕劻皱着眉,在反复琢磨,梁敦彦和载振都不敢打扰,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听他拍板决定。
“崧生,你说的对,良弼光脚不怕穿鞋,以此要挟中央,当真是可恶至极,但咱们要顾全大局,万事都要等到洋人退了兵再说。”
奕劻攥紧了拳头,毅然决然道:“载振,你给良弼发一封电报,今天晚上就发,先什么也不要说,就告诉他官复原职,等等,不但官复原职,咱们还要给他升官,擢拔为东南五省外务全权大臣,再授予他一枚一等黑龙宝章,另外,租界内的禁卫军,管带以上皆有封赏,官拔一级,对外就说是为了赞扬两江总督恪公尽职,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不要提,特别是洋人抵沪。”
“是,阿玛。”载振看了看奕劻,又道:“要不是说银子的事?”
“不用,先试探试探他的反应。”
“是”
“总理,洋人那边怎么交待?”
“先拖着,等到良弼这块有了眉目再说。”
“时间恐怕不宽裕”
奕劻思索片刻,道:“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内给他回复。”
“知道了,我会竭力争取。”
“嗯,辛苦你了,崧生。”
“载振,资政院这边怎么样了?”奕劻又问。
“闹得更欢了,听几个宗社党的议员说,他们兴许要趁势倒阁。”载振脸色暗沉,局势对他们很不乐观。
“倒阁?胆子不小,知道了,倒不倒阁是他们的事,咱们做好咱们的事就行了。”奕劻倒平静许多,他这一辈子经历了无数风波,但风风雨雨走来,这次,或许是最棘手的一次。
“不怕,只要咱们和英法达成了合约,资政院倒不了咱们。”
载振和梁敦彦对视一眼,彼此疑惑的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奕劻哪来的自信,或许他心中还有什么计较吧?
“袁项城走到哪儿了?”奕劻忽然问了一个题外话。
“听克定说,到西洋和印度洋交叉口,开普敦了。”载振楞了一下,说道。
“看来,袁项城是赶不上了。。。”
奕劻幽幽一叹。
。。。。。
“大帅,内阁官报。”
接到消息时叶开在租界前线视察,两个小时以前,他刚从法租界公董局回来,在那里,他用“友好真诚”的坦率交流,安抚一下被窗外铁枪铜炮吓破了胆的公董局官员。
叶开打开电报,扫了几眼,随即冷笑道:“奕劻顶不住了。”
“啸光,汉初,还有周委员,蔡委员,李委员,你们也看看吧。”叶开向陪同的张啸光蔡乃煌等人说道。
这几个人依次翻看,随即大喜,“恭喜良督,贺喜良督,归根结底,朝廷还是体恤有功之人的。”
蔡乃煌,周金箴,李平书是叶开治下的官员,他们自然要为顶头上司高兴,而一旁的张啸光,陆双鸣却一脸淡然,耐心的听大帅如何说。
“这都是据守在租界内的几千将士获的功劳,良弼不过一被革职之人,闲居家中,没出一份力,何来功劳?”
“制台大人切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