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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谁也不选,想必傅靖遥会很乐意帮着把我打死在祖宗牌位前。既人固有一死,我还是自己去死一死比较体面。”
梁锦棠啼笑皆非:“你那颗脑袋都装了些什么?成天想着怎么死,就没想过活成什么样?”
“想过啊,想得可多了,不过没想过这种的。”她想过的无数种活法与死法,都没有哪种是关乎婚嫁的。她心心念念想要去到的将来,仿佛是一条只能独行的窄路。
傅攸宁不喜伤感的话题,忽然想起一事,就兴致勃勃的笑起来。
“就是,我有个朋友啊……那么惊讶做什么,我有朋友很奇怪吗……她曾说过,她最想要的人生就是……有十八个美男子哭着喊着向她求亲,她一个也瞧不上,最后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十八个……美男子?梁锦棠蹙眉:“后来呢?”
“后来……她嫁给了金翎皇商哈哈哈哈。”
“如愿过上了挥金如土的生活?”梁锦棠轻笑,大概已猜到她说的是谁了。毕竟,举国上下的金翎皇商拢共就那么几位。
他这个问题仿佛戳到傅攸宁笑穴,笑得她东倒西歪:“我听过一个他们夫妻的段子哈哈哈哈……”
那位妹子怒问她相公,你敢不敢让我管钱?
那位可怜的相公答,等你不会再从一年没穿过的衣裳袖袋里忽然摸出几张被洗坏的银票时,我就敢。
此事也算得广为人知的笑谈,梁锦棠自是早有耳闻。不过,听她笑得开怀再讲一遍,倒也跟着忍禁不俊。
笑声渐歇,一时谁也没再出声。
傅攸宁挠挠头,收了笑意坐正,尴尬低叹:“哎,其实你看吧,咱俩一点都不熟,连聊天都聊不起来的。”在她进京之前的二十二年里,两人各自走在别如云泥的路上,根本毫无半点交汇。
大概,他与傅云薇还比较能聊得起来吧?
梁锦棠再度蹙眉。不熟?那也是傅攸宁对他不熟吧?
“傅懋安……他当年的信中,跟你提过我吗?”
听他提起父亲,傅攸宁才又恍然大悟。也并非全无交汇的。
“提过的,常说你天资过人,但性子桀骜,又被骄纵得无法无天。他时常怕你行差踏错,将来长成混世大魔王。”还好,梁锦棠最终并未长歪,足以使父亲骄傲欣慰了。
“就知他总偏心你多些,”梁锦棠的抱怨并不是很认真,目光静静的,“他倒常跟我说,他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姑娘。”
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姑娘?
傅攸宁眼眶一热,赶忙假装若无其事地仰头,看向夜色中的半月,眼睛张得大大的:“那大概……就只有‘姑娘’两字,勉强算得写实吧。”
她骗人了。
她没有成为自己向父亲吹嘘过的那种人。
大约……今后也是如此了。
她只能尽全力让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至少,父亲若泉下有知,也不必失望得太厉害。
对不住呵。
略纤薄的侧影在如水的夜色中轻颤,眸中似有月光盈盈。她努力仰头瞪眼,不叫那月光落腮。
梁锦棠的手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下了。
他换了个更加随意的坐姿,不再看她,当真像是随口闲聊:“你当年,为何会留在东都。”
“我在江湖上混不下去啊,”余光瞥见他没有再打量着自己,傅攸宁心下稍安,悄悄抬起手背抹掉眼中的水气,笑着答道,“师门又不养闲人的。刚巧那时东都绣衣卫征召候补武卒,我就去揭了榜。”
梁锦棠“嗯”了一声,声气轻轻的:“青衣道离东都挺远,也并不顺路。”
他很清楚,以她资质之差,揭了绣衣卫的榜,又在一年内成为主理候补武卒训练的小旗,这其中的甘苦,绝不会如她口中那样轻描淡写。
“好吧,果然是瞒不过你,”此时傅攸宁的心神已稳,抛开心底的伤怀,笑得感慨,“因为父亲是在那里渡过他的少年时光啊。”
她就想去看看,父亲小时吃过肉馅儿汤圆的早点铺子;去他小时去过的书楼,听他曾听过的戏;去他曾走过的街巷,顺着他信中的回忆,再走一遍。
有许多次,在那些光影热闹的喧嚣中,仿佛就看到年少的父亲,英俊从容,少年风流,鲜衣怒马,意气飞扬。那真好。
“那……这两年,你为何从不回家?”既话已聊开,梁锦棠想,便索性将所有事全摊开来好了。
她便是会低落难过,也就痛这一回。将来……将来绝不会再让她躲着人偷偷抹眼泪的。
傅攸宁浅浅笑,坦然以对:“母亲她……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我大约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索性就这样,彼此都继续装瞎,对大家都好。”
她一直很清楚,对母亲来说,自己与傅云薇、傅维真是不同的。其实她自己,亦然。
毕竟打小不长在膝下,若硬要说血浓于水、母子连心,那对彼此来说,都是强人所难了。
她对自己是双生子中被送出去的那一个这件事,并无什么怨恨。毕竟,她与傅云薇之间,总该有一个得好好活着才对。
只是有时难免心中发苦。
或许,人心大抵不过如此,总会有一处照不亮的角落吧。
“那什么,我偷摸吃颗糖,你别向他们三个告发我,”她垂下眼帘,笑着自腰间暗袋中拿出一支小巧的竹管,“实在不是我小气藏私,走得匆忙不及多想,就只带了十五颗。”数着日子,每日一颗,正好吃到春猎结束。
话音一落,傅攸宁只觉眼前扑来黑影,梁锦棠已倏地靠到近前,迅雷不及掩耳地自她手中抢走了那支小竹管。
“喂,那是我的……”傅攸宁眼睁睁看着他从竹管中取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心中泣血悲鸣,却只能假装大方,“……好吧,分你一颗。”没见过这么不将自己当外人的。
她摊开掌心支到他面前,梁锦棠却并不打算还她:“这分明,全是我的。”那是他自江南顺道带回来的梅子饴。
那时只听糖果铺子的老板说,这东西酸甜可口,色泽也讨人欢喜,小姑娘们都爱的。他便没多想,顺手就买了。
没想到还当真没讨好错,瞧她出京这样急,也没忘了装一些带在身上。
见他不像要还来的样子,傅攸宁生出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抓狂:“你送我了,那就是我的呀!”
“好吧,拿去,”梁锦棠忽然又不坚持了,极其友善地将小竹管朝她递过去,“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傅攸宁闻言,手僵在半中,觉得不管自己拿不拿,仿佛都不怎么对。
梁大人你被调包了吧?你是梁大人的双生兄弟吧?你这个妖怪,快把那个面冷心黑手狠嘴毒不理人的梁大人还回来!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她真的很怀念那个好好嘲讽的梁大人。
四下静谧,无风。林中草丛里传来轻细的簌簌声响,片刻过后又归于平静。
傅攸宁整个人更僵了,脸上一片木然:“梁锦棠,你怕蛇吗?”
“不怕。”梁锦棠偷觑她那像被人点穴的样子,心中发笑。原以为她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呢。
傅攸宁心中尖叫,周身发麻。不过她面上仍是没有波澜的,因为——
她已然怕到掀不起半点波澜了!
她全然没发现,自己的手已很不见外地拉住了梁锦棠的衣角。“这时节,山上会有……蛇吗?”
“没有吧。”梁锦棠垂眸,不着痕迹地盯着她那只很不见外的手。
哦,吓死了。
那只很不见外的手倏地应声放开。“你确定吗?”
“也不确定,毕竟……”梁锦棠语调徐缓,“惊蛰已过。”
那还是不要见外了!
傅攸宁赶紧再次拉住他的衣角,不自觉地朝他挪近了些。
她稍一回头,就见梁锦棠在月光下笑得迎风招展。
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他忽然高兴成这样?!
“你有梨涡?”这个发现让她很震惊,“你自己知道吗?”
梁锦棠一径笑着,轻轻颔首:“我知道啊。”所以平常都很克制,尽量不要笑得太开怀。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傅攸宁很想大声再问一句——
那你此刻梨涡里全是蜜,你自己知道吗?!
24。第二十四章
无论如何; 春猎毕竟不是踏青。
接下来向范阳继续进发的路上,已没有再可借粮的地方。为防止点燃明火而暴露行迹; 打到一些猎物后,也只能……生吃。
况且,一路行来也不是常有机会猎到食物,这时只能靠喝水充饥。对于喝水充饥; 傅攸宁自有丰富经验,已能做到让自己在大量饮水后不会肿如浮尸。不过中途有两回她还是自觉不妙; 想法子躲着众人将齐广云为她备的丸药压在舌底,却仍小小吐过几回血。
好在她够谨慎; 同伴们并未察觉。梁锦棠大约是见她脸色不对,虽频频追问; 但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后来他们陆续遭遇多次“猎手”攻击,幸有梁锦棠算无遗策; 他们这队五人近乎完美地避开了河西军惯常布局的那类围猎点; 一路只与北军交过手,至今仅有孟无忧与索月萝受伤; 幸未损一人。
这一路行来见了许多光禄府同僚被“猎手”拔掉信号焰火后炸开的漫天花火。也见了许多“猎手”被拔掉信号焰火的蓝烟。
虽尚不及统计战损,但看得出,双方皆有损伤。
双方皆; 不辱使命。
没有人放水,也没有人溃逃。
这是一段光荣而热血的行程。这是一次足以名垂青史的春猎。
到了春猎的第十三日; 他们这一行五人终于在下山去往范阳城的必经之路上; 与河西军短兵相接。
这支河西军由中军副将季达带领; 原是一路追着绣衣卫小旗程正则的小队过来的。
程正则与同伴们且打且撤,远远瞧见梁锦棠正带着人过来,立刻大声示警——
“梁大人!猎手在后!”
追在程正则身后不过丈许的季达何等耳力,一听“梁大人”这称呼,当即血/脉/贲/张,追得更狠。
这季达虚岁不过二十二,他加入河西军那年,正是梁锦棠回京就任光禄羽林中郎将之后。可他发现,即便如今已五年过去,河西军上下依然有太多梁锦棠的印记。
他对梁锦棠既有敬畏,也有迷思。这矛盾的心态,许是现今河西军年轻将领们或多或少的共鸣。
此次前来襄助光禄府春猎,河西军的年轻将领们莫不打着一睹梁将军风采……并一较高下的心思。
奈何梁锦棠实在太熟悉河西军的布局习惯,一连十来日,总是只听说他带了四个人一路闯过北军的围堵而未损一人,可河西军竟一次也没遇上过这队人。
今日在此不期而遇,季达自是兴/奋不已。
这十余日好歹也与北军打过许多回了,梁锦棠这支五人小队已渐有默契。当迎面奔来的程正则示警时,不待梁锦棠开口,傅攸宁已迅速跃上树梢隐蔽。
“河西军中军副将季达,幸会梁将军!”季达一路追击,于风驰电掣的行进中仍声如鸣金,“得罪了!”
梁锦棠见对方有一名弓/箭手,便示意众人尽量拉河西军近身混战。
众人领会,当即扑进去打成一锅粥。
对方的弓/箭手投鼠忌器,隐蔽在高处的傅攸宁更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持稳弩机,密切关注状况,等待最佳的时机。
她独自在高处看得触目惊心。
这是他们自踏入春猎范围以来,打得最惨的一场。
名震天下的河西军个人战力并不如何突出,但可怕的是他们协同有素,还有那份“只要没死,就会站起来向前”的杀伐血气。
若非此时双方算是对手的关系,傅攸宁都想为他们那虎跃龙腾、投鞭断流的气魄击节赞叹了。
不愧是西境屏障啊!
好在光禄府无论羽林还是绣衣卫,向来都更注重个人战力。春猎进行到这第十三日,可以说,至今尚未被“猎获”的人,大多正是光禄府真正的精英。
因此,眼下的场面尚不至于一边倒,双方互有折损,总算势均力敌。
缠斗近半个时辰,焰火飞天,蓝烟窜地,一片混乱。
程正则的同伴们陆续被拔了信号焰火后,他自己也负伤。孟无忧与索月萝更是伤上加伤。这十几日的饥饿、疲惫与伤,加上连日来面对强大对手围捕而生出的巨大压力,是光禄府武官们平日里很难遭遇到的极致体验。
看得出,此时众人都在勉力支撑,没有人想要退却。
而季达那头加上他自己,还剩八人。
“八个对六个,”季达豪迈地用手背抹去唇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