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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盛了热粥的小银匙柔柔碰到唇边,傅攸宁先是一惊,而后感觉得自己被蒙住的眼眶与面颊同时开始缓缓发热。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享受到这种被喂食的待遇。
梁锦棠本满意地看着她温顺吞下第一口粥,却忽然面色大变:“你!你哭个什么劲?”
“这粥……”傅攸宁几乎要泪流满面,语音含混地解释道,“和先前老大夫给的那碗,不一样啊……”
梁锦棠闻言皱眉。
也,没那么难吃吧?
鬼使神差般,顺手就着那小银匙自己尝了一口。
他随即清醒过来,见鬼似的瞪着手中的小银匙,尴尬地庆幸此时傅攸宁双眼是被蒙住的,否则,干脆来一道雷劈死他算了。
正当他恼羞成怒着想把碗重新塞回她手中时,只听她颤声道:“这粥……竟有肉末啊!”
“我打小最怕大夫给的粥,不是白粥就是药粥。这好端端的吃饭,若连点肉都不给吃,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那要哭不哭的神情其实等同于喜极而泣?
堂堂光禄羽林中郎将亲自喂食小小绣衣卫总旗,在这不成器的女人眼里,却还不如粥里的肉末来得震撼。
梁锦棠没好气地又喂上一口,同时轻嘲:“什么出息。”
“这都入夜了吧,还劳你宅里厨房的人起身做饭,真是抱歉。”傅攸宁流着幸福的泪享受着这碗有肉的粥,心想这个救命恩人真是好,竟还管饭的。
梁锦棠描淡写算是答了:“我这里不爱人多,平日里管事大娘只带人过来打理宅子,惯例在日暮前离开,夜里就只留两个人,那两个家伙早已睡下了。”也就是说,这粥是他自己做的。
还有,为确保她的周全,今早他索性直接让管事大娘回去,大门都没让进的。这个,她就不必知道了。
傅攸宁并未听出这粥是他的手笔,只是脸上挂着泪珠子,无比感激且狗腿地露出大大的笑:“那,你也吃过了么?”
“我让金香楼送的餐,”梁锦棠又送了一匙肉粥到她嘴边,很是恶意地答道,“点了全油小烤鸡。”
虽看不到她眼神的变化,但傅攸宁脸上那如五雷轰顶的神情还是让梁锦棠倍感愉悦。
“对了,还有五香蒸肉饼。”
他每念出一个菜名,傅攸宁脸上那份生无可恋就更加深一分。
“茶香排骨……”
“蟹柳青菜羹……”
“梁大人,你不要再说话了,”此时傅攸宁已是一脸庄重肃穆,甚至有点微微咬牙切齿,“堂堂一个习武之人,吃这么油腻,不好!真的不好。”
娘的!她真的很想、很想立刻冲到秉笔楼去卖出两个消息:
首先——
这位梁大人,饭品很有问题!
给有毒在身的客人吃肉粥,自己躲起来大口吃肉!各种肉!
其次——
原来,他那把好听的嗓音用来念菜单,竟跟她想的一样……
很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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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宵禁的更声浅浅传进院中时,梁锦棠已托着傅攸宁跃身纵进夜色。
傅攸宁轻晃着脑袋,低声感慨叹道:“其实我轻功和你也差不太多嘛……怎么还会时常被人追得跟狗似的。”
梁锦棠脚下不停,分神嘲道:“狗都不会被追成你这么惨。”
这人真是……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虽然,也是事实。
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傅攸宁没意识到此刻自己与他的距离有多近,脱口而出:“咦,你是不是换了昨夜那件银白袍?”老大夫说的丰神俊秀啊,究竟是何种光景呢?
虽明知她看不见,梁锦棠还是忍不住瞪了怀中的她一眼,所幸这回忍住了,没再拍飞她。
“并没有。”
“这纹理,也不像羽林官袍啊……”她咕哝着,偷偷以掌心摩挲他的袖上的布料,揣测着他此刻的穿着。
梁锦棠一个踉跄,咬牙道:“你再胡乱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当年威震河西战场的少年名将,此刻却一脸惊慌如被流氓调戏的小姑娘。很可惜四下无人见证这奇妙的一幕。
“那、那你今夜穿的是什么?”不知自己先前为何会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衣料,也不知自己为何又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总之,话一出口她就很想咬舌自尽。
毕竟只是不怎么熟的同僚,又凑巧顺手救了她一命而已,并未熟稔到可以随意磕闲牙的地步啊。
梁锦棠果然冷冷甩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接下来,各自尴尬的两人就在有志一同的沉默中赶完了后半程。
出城门不过五里,远远便看到宝云庄门口的灯笼了。
“到了。”两人刚一落地,梁锦棠立刻像被烫着似的放开她,只留了一小截衣袖在她掌心。
傅攸宁尴尬地挠挠脸,轻拉他的衣袖跟着上了台阶,摸索着叩响宝云庄的大门。
敲门这种小事,她是万万不敢借救命恩人之手的,更何况此刻救命恩人仿佛正被她惹毛中。
前来应门的守夜小僮原本睡眼惺忪,待瞧清她的惨状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傅、傅大人夜安,”小僮认得她是常来求药的客人,只是好奇地打量她身侧的梁锦棠一眼,便将二人迎进门,“请在前厅稍侯,小的这就去请庄主。”
傅攸宁谢过,便听小僮道:“有劳鸣春姐姐。”
宝云庄号称杏林世家,做的就是悬壶济世的行当。小僮虽初见时有些惊讶,随后却也有条不紊。
这个叫鸣春的丫鬟过来接手将两人迎至正厅后,也不多话,只伶俐地转身又出去奔走安置,不多会儿便见院中灯火通明,显然夜里有人来求医问药是常事。
梁锦棠打量周遭一圈,断定此处对傅攸宁并无危险后,便挑了离她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下。
宝云庄庄主齐广云打着哈欠迈步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梁锦棠。
他微怔,旋即又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抬眼冲傅攸宁道:“哟,傅攸宁,这你男人?”
无需梁锦棠出声,傅攸宁已像被火烧似地从椅子上急急蹦了起来,全然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齐广云!你、你、你不会做人就不要做人了,信不信我忍不住就打断了你的狗腿!”
梁锦棠冷眼旁观,心道这约莫就是她这辈子最嚣张的一句话了。
齐广云随意拢了拢衣衫,就近找了张椅子就窝了进去,慵懒而又尽兴地打了个呵欠:“傅大人,对着大夫还这么嚣张,就不怕我多下一味药么……”
一旁的梁锦棠倏地向他投来凌厉一瞥,齐广云顿时寒颤,整个人完全清醒。
“……自然,医者仁心,我是绝不会这样做的。”齐广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乖乖坐好,只是对方那瞬间杀气凛凛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狗腿仿佛已经宛如废腿。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朝傅攸宁走去:“呿,竟忘了把脉。走吧!”
见他过去拉起傅攸宁要走,梁锦棠戒备地站起身,那万钧气势立时隔空压得齐广云险些忘了喘气。
齐广云被他那惊人的煞意吓得立时甩开傅攸宁的手,甚至不敢直接与他对话,慌忙扭头看向傅攸宁:“傅大人,烦请转告你男人,我对你无情无义、毫无兴趣,不过是带你去诊脉而已。”
“齐庄主,乱说话很容易被人打死的!”傅攸宁也很慌,只不过让她倍受惊吓的是另一件事。
“满帝京至少有十万少女是梁大人的拥趸,我并不想往后一出门就跟人对砍啊!”她之前居然没想起这事!
跟人……对砍?
梁锦棠眼瞳一湛,莫名地耳根偷偷发烫。不过他仍是微皱着眉,始终不忘以眼神死死锁住齐广云。
齐广云非常清晰地接受到他的讯息——
这人此刻绝不会允许傅攸宁离开他目之所及的范围。
身为宝云庄的庄主,齐广云见过形形□□的人,自是很识时务的。于是不再坚持,只挥手示意掌事丫鬟鸣春将诊脉所需的物什送至正厅。
梁锦棠这才满意地坐回原处。
诊脉,开方,熬药……自齐广云不再多话时起,一切终于像个正常求医问诊的流程了。
“这回,我大约需要几日才能恢复?”傅攸宁捧起鸣春递到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后,终于问了件有用的事。
齐广云不着痕迹地瞟了梁锦棠一眼,笑道:“运气好的话,不出两日。”
咦?这么快?
见傅攸宁有些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齐广云好心地解释:“傅大人,你可算学机灵些了。有人先试着用银针和汤药替你驱过毒,可对?”
“这你也看得出来?厉害厉害。”傅攸宁挑眉,撇撇嘴以示敬佩。
齐广云骄傲地皱了皱鼻子,得意的笑:“何止啊。我还看得出,替你下针和开药的人,应当是扶风梁氏大宅的家医褚鹤怀老前辈,没错吧?”
扶风梁氏?
傅攸宁不自知地朝梁锦棠坐的那个方向望去,可惜蒙着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她努力回想着梁锦棠与老大夫的对话,终于忆起梁锦棠确实叫过对方“褚鹤怀”这个名字。
而褚鹤怀老先生称他——
三爷。
恍然大悟的傅攸宁缓缓扬起笑意如水,一个尘封许久的小小遗憾隐秘而清晰地浮上她的心头。
“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扶风梁氏七十一代,排行第三,字齐光。”
梁家老三,齐光。
这个名字,我见过的。
彼时与君俱年少,我在江湖君在府。
4。第四章
傅攸宁原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
也不知齐广云是不是真在药里多加了什么,打从宝云庄回到梁锦棠宅子的客院后,她竟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整夜无梦。
昨夜她本忧心梁锦棠当真会向齐广云打听那帖药的开价,不过他自到了宝云庄后几乎一言未发,这倒叫她莫名松了口气。
不过,说起这个扶风梁氏啊……
傅攸宁露出一个百感交集的苦笑。心下感叹自己这两年在帝京过得实在太混,明明在公务上也偶有交集,怎么就从未想过打听一下梁锦棠的家世堂号呢?
侧耳听得四下无声,她靠坐在床头略醒了醒神,胡乱想了一些事后,索性自己动手拆掉了蒙在眼上的纱布。
春阳的金晖浅浅透过窗纱洒了进来,傅攸宁小心地将眼睛撑开一道缝,努力适应着失而复得的光明。
许久后,她试着张大眼看向四周,目之所及虽只有模糊的影子重重叠叠,也足使她心满意足了。
照齐广云的说法,大约等到明日就会好吧?
梁锦棠轻轻推开客房的门后,不禁一愣。只见她靠坐床头,原本蒙住眼的布也拆掉了,一双梨花眸张得大大的。
“能瞧见了?”梁锦棠不动声色地将右手背至身后,站在门前没动。
傅攸宁侧过脸绽出笑,凭着声音来处对上他的方向,老实说明:“仍是模糊的。你站在那头若是不出声,我就只看到有个人,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
梁锦棠点点头,缓缓走近两步,语气是一惯的冷淡:“今日是尉迟岚亲自过来要人,你要见吗?”
傅攸宁并不惊讶,倒更像是偷偷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略有些心虚地笑道:“老实说,并不太想见啊……”
昨日听说来的是索月萝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能见”,今日听是尉迟岚,却成了“不太想见”。
此刻的梁锦棠从头到脚,从发丝到眉梢,全都透露出一个“哼”字。“他说若你不愿见他,就把这个给你。”
有什么东西倏地被扔到床上来,准确地落在傅攸宁手边。她摸索着拿起,隐约看出像是封信,只好苦笑着朝梁锦棠投去讨好的目光。
“我现下是看不了信的。可否麻烦梁大人……”
堂堂光禄羽林中郎将,两日之内就莫名其妙的沦落为眼前这个小小绣衣卫总旗的护卫、信差,如今竟还得兼任书童。
梁锦棠忍住骂人的冲动,走过去将那封信拿回来,冷漠脸:“若信中涉及你绣衣卫的什么机密,你大概会被索月萝拖回去刑讯至死吧。”
“不会的!梁大人完全不必担心,真的!”怕他不信,傅攸宁使劲点点头以示强调。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以尉迟岚的德行,这封信根本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信。
果然,梁锦棠展信后沉默良久,犹如遭人点穴。
傅攸宁此刻目力仍是模糊,只隐约看见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料想那个没正经的尉迟岚定是为梁大人展开了一副全新的天地。她尴尬笑笑,清了清嗓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