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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甩个眼刀子过去,道:“就算你知道,那也是持誉提前告诉过你的。”
钟延光没忍住回了嘴,道:“我没告诉她。”
赵氏不服气道:“那她怎么知道?”
苏绿檀扬眉道:“我多读书呀。前有十二朝,每官制都不同,大业多承前朝旧制,后因时事变动,朝廷也都颁有律令公文,多关注一些,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何况夫君下辖金陵卫所,我出生生长之地,自然知道的更加清楚。”
赵氏竟无言以对。
钟延光看向苏绿檀的眼神也多了些赞许之色。
罗氏也笑道:“多读书是好事,女子聪慧明智了,于家族和睦大有裨益。”
钟延光看了看母亲和媳妇,太夫人说的再正确不过了。古人说娶妻娶贤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氏气鼓鼓的,罗氏也不想继续落她颜面,便开口提了宴客的事。
赵氏虽然有些恼了,到底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一心一意同罗氏一起商量起宴客的事。
大体上商议定后,罗氏道:“这回不比从前,来客众多,你一人忙不过来,指望三房不如指望自己的儿媳妇,就让蛮蛮替你分一些忧吧。”
赵氏心头一紧,道:“这……”
在钟家,赵氏最感到踏实的就是内宅之事全部由她抓在手里,如今按照罗氏的意思,竟是要她放权了?她很不高兴。
苏绿檀更不高兴。
上上下下多少号人,外来宾客不知几何,应付起来不知道多累人。而且宴客花的都是钟府总库房的银钱,苏绿檀绝对不会动一分一毫别人的钱。
怎么说都是亏本的买卖。
苏绿檀眼看赵氏比她还不开心,先一步开口,体贴道:“太夫人,孙媳妇不经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婆母若实在没有人手,把我几个聪明的丫鬟借过去使一使便是。”
赵氏松了口气。
罗氏心疼地看向苏绿檀道:“正是不会才该好好学。”转念一想,又道:“罢了,你们都还年轻,等有了孩子再学不迟。”
赵氏又提不上气儿了,等苏绿檀有了孩子,钟延光肯定一门心思扑到孩子身上,然后内宅也不归她管了?这不是人财两空了?
罗氏懒得搭理赵氏这点小九九,只疲惫地冲她挥挥手道:“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你快回去忙着吧。”
赵氏胸口突突跳着,应了一声起身行礼,便回去了。
罗氏瞧着剩下来的夫妻两个,对钟延光道:“持誉你先回去罢,留蛮蛮陪我说说话。”
钟延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便也行礼退下了。赵氏的小算盘,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等人走了,罗氏爱怜地看着苏绿檀,朝她招招手道:“傻孩子,还不过来。”
苏绿檀慢慢地走过去,挨着罗氏坐,靠在她的肩头,撒娇道:“太夫人。”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道:“你这蠢笨的丫头,不趁着我在的时候把内宅庶务抓在手里,将来有得苦头你吃!”
眼圈微红,苏绿檀轻哼道:“太夫人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罗氏拍拍苏绿檀的手背道:“这回宴客你先从旁协助,等以后有了孩子,替孩子办满月的时候,我肯定不让持誉亏待你。你婆母管理内宅是不错,严谨有序,眼界终究是低了些,钟家的门面,以后还得你们两口子来撑。”
苏绿檀脑袋直点着。
罗氏笑道:“好了,回去吧,持誉今日心情不错,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苏绿檀咧嘴一笑,行礼告辞。
出了上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苏绿檀走到千禧堂院门外,钟延光就等在外边,立在门口挺拔如松。
苏绿檀紧张地走过去,心道这不是要专门堵她,清算那个吻的账吧?勉强笑着问道:“夫君特地在等我呀?”
钟延光往回荣安堂的方向转了个身,道:“想问问你,祖母对你说了什么。”
苏绿檀与他比肩而行,低头看着地面答道:“就是嘱咐我,多对内宅庶务上心。”
钟延光微颔首。
夫妻二人一路走回去,苏绿檀生怕钟延光责问她偷吻的事,也没敢说话,忐忑地沉默着。
走了这么半天,钟延光耳边安静的不得了,倒是有些不习惯。但想到赵氏心胸狭隘,苏绿檀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嫁进来半年都没学着管家,说起来也是委屈,难过也是正常的。
回到荣安堂,一直到二人上桌准备开晚膳的时候,苏绿檀都没再主动说话。
钟延光举起筷子看着一桌子的菜,也不知道从哪一盘开始下手,收回筷子安慰苏绿檀道:“你是侯府的夫人,就算不管内宅,你也还是正经主子,再怎么样都是。”
苏绿檀茫然地抬起头,这么没头没脑地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迷糊了好一会儿,苏绿檀忽然明白过来了,欢笑道:“夫君是在关心我吗?”
钟延光夹了一筷子的蔬菜,没有答话。
苏绿檀用筷子夹住钟延光的筷子,道:“夫君。”
钟延光抬头看她:“不是,我就是随口……”
苏绿檀打断道:“你夹的是鹦鹉菜,你从前不喜欢吃鹦鹉菜的。”
钟延光一愣,颜色如常地把鹦鹉菜夹到碗里,道:“时蔬吃一些对身体好。”
苏绿檀嘴角勾起,夹了小半盘鹦鹉菜到钟延光碗里,道:“那你多吃点,身体棒棒。”
钟延光:……
饭罢,钟延光回了书房,苏绿檀则把明日吃酒的事吩咐了下去。
*
次日是个好天气,千里清秋,秋雁行空,园子里尚有孤花片叶,后山郁郁苍苍,凉爽舒适。
半上午的时候,苏绿檀已经穿上了一身银红缂丝大朵簇锦团花牡丹百褶裙,耳坠南珠,梳着高高的牡丹髻,头上簪着钟延光送的羊脂玉喜上梅梢的簪子,两边各一支金掐玉双头曲凤步摇,步摇上缀着珠玉流苏,脑袋一侧,流苏扫颊,活泼娇媚。
夏蝉取了一朵通草牡丹花进来,簪在苏绿檀鬓发之间,一时间看的呆了,笑赞道:“可真是人比花娇,天然好颜色,不需上妆了。”
苏绿檀唤了冬雪进来,也笑道:“上点儿淡妆更好看。”
冬雪便着手给苏绿檀化淡妆,薄薄施粉,微微涂朱,淡扫蛾眉,最后朱晕耳根,不胜娇羞。
两个丫鬟被苏绿檀美得挪不开眼,苏绿檀揽镜自照,一切妥帖了才算满意,她起身问道:“螃蟹跟酒菜可都准备好了?”
夏蝉禀道:“苏妈妈昨儿就让人准备了,早上来传话说,挑了三十斤螃蟹,都是二三两一只的,酒跟菜大厨房早起也备上了。”
苏绿檀微笑道:“那就好,咱们先去园子里瞧瞧。”
留了几个丫鬟看着院子,主仆三人一起去了花园的花厅里。
花厅的暖阁里,吴氏正在里边儿安排丫鬟摆好桌椅,她穿着碧青色的挑线裙,头饰简单,干净素雅。
苏绿檀上前去亲热地打招呼,她问道:“妹妹问过大伯母没有,她可会来?”
吴氏摇摇头,笑道:“婆母不来。”
大房老夫人韦氏除了没有削发,一颗心早已遁入空门日夜常伴青灯,深居简出,节俭朴素。也就中秋和年夜饭的她会出来走走,全蟹宴这种酒席,苏绿檀其实也猜到她不会来了。
苏绿檀笑道:“时候还早,我去荔香院瞧瞧。”
吴氏道:“这时候婆母诵完经要歇会儿了,你去正好正好陪她说说话。”
苏绿檀“嗯”了一声,把两个丫鬟留在这儿帮忙,便去了荔香院小佛堂里。
韦氏穿着一身素色袍子,形容清瘦,面色略黄,头发简单地梳起来,只用木簪挽着。
苏绿檀提着裙子踏进门槛,淡笑喊道:“大伯母。”
韦氏从椅子上起来,她个子也高,站起来同苏绿檀一般高,回以一笑,道:“听泽哥儿媳妇说你们今日要吃酒,怎么得功夫来我这儿了?”
苏绿檀走过去挽着韦氏的手,扶着她坐下,道:“还未开席,想着许久未来见您,过来瞧瞧。”
韦氏浅笑道:“我这儿有什么好瞧的,快快玩你们的去吧。”
苏绿檀从台子上取了三炷香,放在蜡烛上点燃,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祈愿夫君安康,太夫人长寿,阖家欢乐,便上了香。
从蒲团上起来之后,苏绿檀才笑着回话说:“本是为夫君平安归来才闹一场,少不得到大伯母这儿来讨个福气。大伯母,我这就走啦,您多多保重身体。”
韦氏点点头,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容。
人走后,韦氏盯着香炉的三炷香,对身边的妈妈道:“她是个聪明心善有悟性和佛缘的人,持誉是个有福气的。”
伺候的妈妈也低头笑了笑,韦氏一向待谁都淡淡的,对苏绿檀倒是有几分青睐。
*
苏绿檀重回花园的时候,三房的几个也都来了,吴氏的丈夫钟延泽早起在书房读完书,也赶了过来。
钟延泽眉眼颇似韦氏,淡然儒雅,长身玉立,因先看到廊下的苏绿檀,便过去行礼打招呼,道:“嫂子好。”
苏绿檀扭头一笑,道:“三弟来了,快进去坐。”
钟延光进暖阁走到桌前,又先后向刘氏和房氏打了招呼,语气比方才冷了许多。
刘氏不大高兴,指责道:“读书人怎么也不讲长幼有序了?长辈在屋里坐着,哪有先给同辈打招呼的道理。”
好好的日子这样挑事儿,苏绿檀头一个不答应,她也跟着进了暖阁,往刘氏和房氏那边看过去。
二人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刘氏上了年纪不提,已是人老珠黄,花败之期。房氏倒还年轻,穿着桃红的裙子,只是生育不久,身材还肥胖臃肿,颜色失了几分,即便刻意描画,却仍比不上苏绿檀娇媚可人。
苏绿檀走到桌前,秀眉微蹙,道:“婶婶是不是还要给我们讲一讲尊卑?”
苏绿檀是一品诰命夫人,刘氏是个什么?不入流的七品武将之妻,连个诰命都没有。要讲尊卑,她还得向侄媳妇低头呢。
这一下,刘氏表面总算老实了,心里却还不大舒服,暗地里掐了房氏一把,转移话题道:“延轩怎么还没来?”
房氏目光一滞,道:“他说要回来的,估摸着快了吧。”
刘氏又问道:“延轩这几日不是闲赋在家,今早出去做什么了?”
房氏笑道:“这两日宝哥儿睡的不大安稳,奶娘说孩子没事,二爷就给宝哥儿求辟邪的红绳去了。”
提到了孩子,吴氏倒是听的仔细。
刘氏挑眉笑道:“延轩待你们娘俩就是好。”话锋一转,望向苏绿檀道:“绿檀,听说这些日侯爷都很忙,日日宿在书房,都不回荣安堂了啊?”
单单提起钟延光这事倒也没什么,拿出来跟钟延轩两个比较,就很打脸了。
不过苏绿檀从来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人,她娇娇一笑,到吴氏身边坐下,道:“侯爷立马要到五军都督府上任了,哪有不忙的?能者多劳嘛,无能的人总是要闲一些。”
刘氏面色一僵,笑都笑不出来了,她的儿子没出息哪个不晓得?还用苏绿檀特特提出来说?
房氏作为三房媳妇,肯定也咽不下这口气,又一心想着讨好婆婆,索性跟苏绿檀两人对上了,她回嘴道:“那都是男人们的事,要我说女人呐,还是枕边人知冷知热的才好,夫妻两个再生育了孩子,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比做玉皇大帝还快活。要不怎么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这一番话得罪的可不止苏绿檀一人了。吴氏嫁进来也有一年了,肚子里也是没有动静,韦氏虽然不逼迫磋磨她,旁人的闲话也是难听的,她失落地低下头,钟延泽悄悄握上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背,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苏绿檀眼神凌厉地看向房氏,打量了她一眼,盯着她头上的簪子道:“这鎏金簪子妹妹戴的也有两年了吧?怎么褪色了还在戴?二弟这般疼你爱你,没给你置办新首饰?哎呀,我怎么记得,前儿还看到你屋里那两个宠妾都戴上了金绞丝虫草簪?”
房氏的簪子并没有褪色,苏绿檀也没有看到过红紫堂俩妾侍到底戴没戴金簪。
房氏生育孩子,钟延轩哪里素得住?前后纳了两个小妾,一个清秀乖巧,一个貌美出挑。
苏绿檀知道钟延轩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异思迁,本性难移,房氏又善妒,所以她笃定自己肯定没猜错,钟延轩的银子没准儿都花在了两个妾侍的身上。
房氏气得脸孔发白,她生完宝哥儿不到一年,身材还没恢复过来,丈夫这一年来在她房里过夜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苏绿檀瞧着房氏的表情,就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