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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卓摸着杯子不烫,才把水递给她,神秘道:“我有东西给长姐,先让她在外头守着。”
顾青竹抿了两口水,好笑的看着他:“是什么稀罕事东西,连颂安都见不得?”
顾明卓把书袋拿过来,从方才那本书中抽出封信放在床边:“昨天我在书院门前遇到沈大哥,他托我把信转给你。”
“沈大哥?”顾青竹怔了下。
“嗯,沈大哥说最近不方便来咱们府上,你生病他担心的很。。。”顾明卓回想起沈昙当时说的话,犹豫道,“长姐,沈大哥为什么说来这不方便?老国公的热孝早过了。”
顾青竹语塞,祖母那边态度强硬,自己父亲虽说能理解些,但也只安抚她养病为重,在长松苑和祠堂侍奉的都是府里头的老人,老太君的心腹,这事儿定然被封的死死。
今年秋,明卓就要正式入书院了,顾青竹自然不愿让他分心,于是瞒着道:“兴许是朝中一些不太好说道的事情,为了避嫌罢。”
顾明卓如今对朝中事务略知道些,委实没想到有何需要避嫌的地方,其他的一时也想不出来,只好暂且搁置的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下午还有先生的课。”
明卓走后,颂安把饭食端进来,顾青竹把那封信往枕下掖了掖,喝下两小碗的粟米粥,这才轻手轻脚的拿出信,拆开来逐字逐句的看。
平时俩人借鸽子传话,至多写上小半页纸,这几日因为她得病,颂平颂安忙的连休息都顾不上,压根没记起来给沈昙递消息。而沈昙虽说可以打听到顾青竹的近况,但看不见人,就踏实不了。
是以想到通过顾明卓带信给她。
信封中厚厚五页纸,沈昙字写的好,一手颜体赏心悦目。
别的男子给心上人写信,多是花前月下诗词歌赋的咏叹一番,而沈昙这位在秋闱问鼎的学问人,偏要剑走偏锋,文采统统揣在怀中不显露,写的如军营里的报告般,生硬老套,先是振振有词的分析了她病症的由来,后接着耳提面命嘱咐三餐作息,再告知已经和老太爷恳谈过,距拨云见日已不远矣。
最后还附上张药方,让她下次给郎中看了,如果对应了症状再用。
即便顾青竹再确信祖母不会趁她病时,和赵家拟定纳征下聘的日子,可担心总归是有的,故而看到信上说祖父松了口,委实大喜过望。
老太君主持这后院琐事,老太爷便全权让她做主,很少插手小辈私事,但凡是他吐口应承的事儿,便再没虚话,顾青竹虽不知沈昙具体和祖父怎样谈的,能得他老人家的一句话,已然是意外之喜。
在她为退婚有望雀跃时,另一头,赵怀信却怏怏不乐,从户部出来被田桡截在半道,劈头盖脸就是顿诘问。
“我说你真是见色忘义做到底了?”田桡身后跟着数量华侈的马车,若走进还能闻到脂粉的香味儿,他围着赵怀信气哼哼的直骂娘,“兄弟们给咱俩一顿接风宴,今儿推明儿,明儿推后,好嘛,现在干脆找不见您了,您是羽化飞升,以后是不是得烧半月香才能请得到啊?!”
赵怀信抵住额角,没脾气的挥挥手:“你倒是先烧半个月看看?”
“非人哉!”田桡简直不敢相信,撸起袖子咬牙切齿道,“小爷可不就不信了,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我拖着你去。”
瞧着这情况,后面几辆马车中的公子也坐不住了,纷纷出面劝解,赵怀信冷眼冷脸沉默半天,终于叹了口气同意,田桡才哼了声,拽着他上车,直直奔向快活林。
汴河岸边绝色烟柳可谓盛景之地,春满十分,两岸亭台华灯初上,游人如织。
赵怀信在西北多日,到汴梁城也没再踏足过快活林,如今看到这街巷,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车队没去良辰馆,而在一座崭新的吊脚小楼前停下,四周白墙灰瓦,透着江南园林的意思。门前迎客也不是姑娘,而是两位十一二岁的男童,青衣黑裤,眉眼带笑的将贵人们引进门。
快活林首屈一指的是良辰馆,按田桡的脾气,别的馆阁均不屑一顾,赵怀信轻飘飘的看了他,不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田桡嘿嘿笑了声:“跟不上了吧,咱们都在京兆府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苦了快一年,京师这地界,还不出些新的玩意儿?这红楼草堂是去年开的,文人雅士都吹捧疯了,里面各种文雅,伺候的小娘子更能出口成章,虽说苏眉神女也是大家,但是吧,比起照着高门闺秀养出来的女子,还差些意思。”
赵怀信挑唇一笑:“你那点儿眼光,还高门闺秀,又被当冤大头了吧。”
田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错,他是曾经被人唬过,但这种事让旁人点出来就难堪了,瞬间变脸说:“猴年马月的老黄历,你还提什么!今儿定能让你长见识,堵住那张损人的嘴。”
结果还真出人意料,草堂中的丫头们个个礼节妥帖,特别是其中引得京师才子趋之若鹜的深秀侍者,眼眸如碧水清波,语调清润,奉茶倒水大方而不作态,不仅琴棋书画优秀,更是饱读诗书博古通今,抛去出身不提,那些个贵女真是拍马而不能及。
赵怀信尝了口她泡出来的花坞茶,眉间最后一丝不耐也消去了。
“还骂我是冤大头么?”田桡察言观色,知晓自己扳回了一成,得意的凑到他耳边,“好喝吧,不俗吧?”
赵怀信舌尖在最终轻轻转了圈儿:“还行。”
旁边王公子听见,恭维道:“对咱们来说是天上有,不过顾家七姑娘可是闺秀中的翘楚,据说夺标时在金明池献上茶艺,引众人连连惊叹,连皇后和几位娘娘都交口称赞,想必怀信这嘴也被养刁了。”
赵怀信捏茶盏的手顿了顿。
顾青竹泡茶好不假,可惜他居然没有正经的喝过一次,说出去谁信?
想到这茬,田桡哼哼着不服气,深秀姑娘倒没介入他们的谈话中,将茶备好便行礼悠然退下了。
这天夜里,赵怀信破天荒的和他们消遣到后半夜,无非是吃酒谈天,红楼草堂确实是个好去处,不但清雅,菜色也很合众人口味,称得上皆大欢喜。田桡还信誓旦旦的说,过段儿自己生辰宴干脆在这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夜里家里网线不稳定,一直登陆不上,中午赶回家才补发一章,鞠躬。
这几章进入赵怀信的爆发点了,关系到后面退婚,所以他的戏份重了点儿~(づ ̄ 3 ̄)づ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回
沈府这边; 萧老夫人对于自家孙子的婚事很是急切。
因为沈仲教训沈昙那一顿,起初沈夫人还没觉得什么,毕竟错了理应惩戒; 可眼瞧着打的不知轻重,沈昙又是半声不吭的跪着,眉毛都不动下; 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使得沈仲更为恼怒。
沈夫人护子心切,便请来老夫人施以援手。
萧老夫人惊愕万分的制止了自家大儿子,看见孙子被打的面无血色; 心疼的无以复加; 如此一来; 事情瞒也瞒不住了; 何况沈昙根本没想过要瞒她。
对于这件事儿,萧老夫人的态度倒出奇的宽容; 她与老国公俱是出身于普通人家; 听过见过的稀罕事儿不计其数,且虽说这么多年和京城权贵打交道; 却始终看不上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法。
顾七姑娘此举错处再多; 萧老夫人也能从出挑出她的好来,单凭这肯豁出去的勇气魄力,就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前提是顾家和赵家先解了婚约,不然沈家也不能当那恶人,跑过去横插一杠。
沈昙心中记挂着顾青竹; 便没有随母亲去城外祖坟那边守着,若是需要,白日里快马跑一个来回亦来得及。
这日天气晴好,沈府大门前的侍卫刚换下岗,便有两辆马车停了下来,仆役飞快的从车上跳下,献媚的递上拜帖,侍卫瞧了眼,封皮落款写着个‘齐’字。
按着习俗,家中有长辈去世,头三年是避讳待客的,而齐家是老夫人那边的远房亲戚,登门拜访便没甚忌讳,侍卫打听后,便先让马车进去等着,派人通报给老夫人。
想当年贼人血洗了一个村子,老国公自小就没了家人,加上萧老夫人那边,沈家统共也不剩下几门亲戚。淮南的齐家几乎算其中门第最高的,在老国公的帮衬下,齐家老大在那边做了个知府,齐洛川和齐洛岚姐妹便是齐大人的嫡女。
先前在国公府住了那么久,想在京城寻一门好亲事,萧老夫人曾经留意过几个青年才俊,可两姐妹私下都不大乐意,有沈昙这珠玉在身边,衬得旁的公子暗淡无色,嫌人家面貌不好出身不高,于是一挑再挑,正迎上老国公病逝。
齐夫人心眼儿多,生怕耽误自家闺女的青云路,老国公热孝刚过,就找借口将女儿接回淮南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大女儿齐洛川攀上门亲事,对方也是生于淮南,正在汴梁做官。
齐洛川一直对沈昙念念不忘,嫁了人生了孩子,小夫妻那点儿新婚的甜蜜劲儿过去,对方便开始纳妾了,日子过得不如意,可家中母亲却再次来到汴梁,想让二女儿齐洛岚嫁到沈家。
沈家能有什么人?明摆着不就是沈昙么!
老国公病逝,没了国公府这块响亮的招牌,齐夫人觉得没利可图才接走女儿,但圣人亲自复了沈原的职,沈昙更是立下汗马功劳,明眼人都看出来,沈家这棵大树倒不了,是以齐夫人又算计起来。
齐洛川一百个不乐意,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齐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软话硬话连着说,逼着她陪着来沈府为自己胞妹铺路。
沈府中的陈设原本便素雅,如今老国公不在,更连半点喜庆的颜色均瞧不见,唯独正堂窗台上摆的杜鹃花开的正旺。
萧老夫人听闻来的是她们,大概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知会丫鬟看茶,然后客客气气道:“怎的来之前也没差人报个信儿?”
齐夫人捏着帕子的手挥了挥,哎了声,笑着道:“哪儿还能麻烦您老,有洛川在这边,我这来来去去方便的很。”
齐洛川之前对沈昙的态度露骨,萧老夫人还借着顾青竹来府上,侧面敲打过她,眼下见她学城中贵妇画着桃花妆,手腕上的镯子金的玉的套了一串,愈发看不上眼,于是颔首道:“也是,淮南家中可还安好?”
“都好着呢,不然我哪儿抽的出空来京城。”齐夫人仔细说了说家中的近况,眼珠子一转,作势叹气,“只是生的儿女都是债,我那二姑娘仍在闺中待嫁,不省心的。”
萧老夫人心下了然,以为又冲着婚事来的,不过此事好推脱,毕竟她如今没办法牵那劳什子的红线:“洛岚那孩子不是刚及笄么,欲速则不达,急不来。”
齐夫人满脸的忧色,欲言又止的说:“其实,我这次来就是为我家洛岚,和您求个事儿。”
“喔,婚事罢?”萧老夫人懒得拐那个弯儿,嘴边笑意淡淡,“我倒能帮衬一二,不过得过了明年。”
“是。。。也不是。”齐夫人当然明白没出孝,沈家什么事儿都办不来,她掩饰着喝了口水儿,清清嗓子道,“也不急这一会子,只是早先咱们大公子对洛岚照顾有佳,您知道,这岁数的小姑娘都爱乱想,大公子又是个出彩的,我这当娘的没少给她相看,偏偏都不顺她的意。”
表面上说齐洛岚乱想,但一句‘照顾有佳’却把责任推在了沈昙头上,若外人听到,还以为是两人有过私情呢。
萧老夫人的脸立时耷拉下来,半天儿没说话。
齐夫人和她满共没打几次交道,外头都说老夫人胸怀大度,不与人计较,可气势一出来,她抗都抗不住,立马拉上齐洛川,跟她使眼色让帮衬着说说。
齐洛川服软和母亲一道来,并不表示她想帮这个忙,让妹妹嫁进沈家:“沈大哥的确对我和洛岚客客气气的,都是托老夫人的福,我们姐妹在这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她的话说的漂亮极了,既解释了齐夫人话中的引人遐想,又向老夫人示了好,可谓一箭双雕。
“老夫人自然对你们好。”齐夫人趁着扭头狠狠瞪她一眼,然后赶忙补救道,“可大公子的好意也是实打实的,我琢磨着,洛岚这么死心眼儿的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万一以后始终不点头,那只有当姑子一条路了。”
萧老夫人半阖着眼儿,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沈昙娶了洛岚?”
齐夫人说半天,也没敢真脱口,听老夫人爽利的一语道破,心中欢快的连连点头:“还是您老看的清楚,我左想右想,也不愿逼着女儿嫁出去,当然了,沈昙去西北打仗有了军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洛岚有几斤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