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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孩子就当多在山里跑跑。”老太君手中拨弄着佛珠,慈爱的看着她:“听明卓说,路上还遇着不少人?那朱家丫头也进山了。”
顾青竹脊背微微僵了下,不知明卓的话传了几分,想了想笑着回说:“凑巧了,朱姑娘喊上我说
两句客套话,祖母您也知道,我和她不大熟悉,就没久留直接上山了。”
老太君虽未见过朱凤珊,但那些个传言心里有数,怕自家孙女儿被人随意拿捏,才特意有此一问,接着点了头道:“你啊就是太少出门子,以后遇见能说到一块的就多走动,其他人碰见了打个招呼,不失礼便行了。”
“我听祖母的。”顾青竹低头喝了口茶,甜香四溢。
游山还是累人的,尽管有朱凤珊的‘直言相告’,心里头痛快不得,顾青竹脚下使的劲儿却够足,下山也未乘竹轿,跟着顾明卓几人赶到山脚时天色已昏暗许多。
这夜睡的极不安稳,时醒时梦,她思绪纷杂的在被里躺着,后半夜才不知不觉入了眠,次日清早起身,眼皮子水肿的不像样,待如意把油灯点了看清楚后,惊呼道:“姑娘眼睛是怎么了,肿的像核桃般大小!”
这一喊不得了,本欲往厨房那头张罗早膳的颂安推门进来卧房,看见顾青竹也是一咯噔,遂担心的问:“身子可有不舒服?”
其实与朱四娘碰面后,自家姑娘瞧着就不大高兴,颂安以为她不喜与朱凤珊客套罢了,毕竟朱四姑娘那种性子,不怎么招人待见。
“没有,大约昨儿睡前茶水喝多了。”顾青竹伸手用指腹在眼睛处轻按两下,除了酸胀其他都还好,只是好端端的像哭过似得,去祖母那里请安倒平添她老人家担心,于是吩咐颂安道:“你晚会儿亲自去趟祖母那里,就说我昨日爬山累着腿了,想多休息会子,过完晌午再去。”
颂安心下觉的有蹊跷,顾青竹的脾性她不说了若指掌,了解个七七八八还是有的,睡觉最为稳当踏实,也不若别的姑娘细皮嫩肉多喝几口水就显在脸上,这摆明是有心事,只碍于如意在场,并非询问的好时候,答应下便出门了。
“我给您多备个冷帕子,交替着敷敷眼。”如意风风火火的从厢房取过棉帕,端着凉水在桌上摆好,替换着让顾青竹捂在眼睛上,如此三四次方作罢。
用过午膳,顾青竹小憩过后对镜端详了番,已不大明显,于是准备往长松苑去,颂安摇摇头说:“听前头说有客到,老祖宗和大奶奶在正堂招待客人,姑娘不如晚膳再过去。”
屋里呆了大半天,顾青竹寻思着去房后竹林摆弄下花草,也当换换心境,结果没稍一个时辰,老祖宗那里派了贴身的姑姑来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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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松苑这边,王老太君坐在红木圈椅中,盯看着手里的帖子,实在闹不明白吴家夫人口中说的是真是假。
这位吴夫人在城中很有名气,因为嘴巴利落喜好交际,促成过不少良缘,好些有脸面的官家夫人都愿意寻她来帮忙,说起亲来也锦上添花。要说李氏与吴夫人私交不错,从前大女儿青澜成亲时,也有她一番牵线功劳在里头,故而递上帖子拜访不觉奇怪,甚至觉得可能是年前提过打听程家姑娘的事情有眉目了。
欢欢喜喜将人迎进府中,吴夫人落座也没多客气,笑吟吟的对李氏道:“贵府保不准要好事成双了。”
“程家可是对明宏还算满意?”李氏先是一喜,顾明宏的亲事她头疼多年,已快成了心头病,能成自然再好不过,但又转念,却不知剩余一喜从何而来,继而问说:“夫人这‘成双’是指?”
“你家明宏一表人才,程家哪里有看不上之说,他家老太太满意极了,只挑个时候给孩子们通通气,安排见上一面,他俩若愿意,那还不是转眼的事儿!”吴夫人先将八字有一撇的说了,然后睨了眼旁边伺候的丫鬟,李氏会意的挥手让她们退下,这才打开话匣子笑道:“我今儿来还为着贵府七姑娘。”
李氏见提起顾青竹,面儿上也带了好奇,顾青竹的婚事年内是要提上章程了,多个人选考虑总是好,且吴夫人素来周到,不沾边的人她不会应承帮忙,于是笑一声说:“难为你尽想着,今个定要留下来吃顿席才能好好表我这谢意。”
“可别费那心。”吴夫人爽朗的摆手回道:“我家那儿媳妇这几日要临盆,我想着再晚怕走不开了,和你说完就得赶回去。”
女人生孩子是大事,家里没个主心骨坐镇不成,李氏关心上两句没再挽留,想着随后多预备点儿贺礼过去。
吴夫人继续说道:“托我来问的是王栋王大人,他家幼子王蒙今年十五,人我见过,是个清秀文雅的孩子,才学不错,这轮秋闱正要下场,据说绘画十分了得,我家那儿子还求过两幅山水图回来。”
“宫里跟随太子的王大人?”李氏对王家知之甚少,平时也少有交际,猛然间云山雾罩的。
“可不就是。”吴夫人接过话茬把知道的又面面俱到的讲了,最后添上几句:“平心而论呢,王家门第是稍低,不过我知你们府上不重那劳什子的东西,王蒙我印象不错,但凡事有利弊,说句不外传的话你好有个数,王家老太太算个明白人,但王夫人却是个不怎么聪明的。老太太与我商量时,她在旁边还说起王蒙和七姑娘有交情,像吃准的能定下一般,若非看在孩子面子上,我可不帮着说。”
李氏眼皮子跳了跳,吴夫人隐晦的意思很明白,王蒙优秀还倒其次,重要的是王家人觉得自家儿子与顾青竹互相有意,这才找人打探来了。小年轻有心思不打紧,可长辈出面还能如此没忌讳的说给旁人听,就实在没规矩。
两人细细说半晌,送走吴夫人,李氏扭头就往老太君屋里回禀了,才有先前疑惑那一幕。
顾青竹踏进门便瞧见祖母和李氏脸对脸的坐着,边儿上也没个端茶伺候的,李氏抬手给她倒了碗糖梨水,再从碟子里拿两片山楂放进去,询问说:“青竹腿怎样了?上回虽没动着骨头,但也伤了筋,可得仔细点。”
老太君从晨里就惦记这事儿,点点她训道:“你这丫头啊,还道你省心懂得节制,夜里用红花配着姜片多泡会儿脚,能活血解乏。”
“我知了,祖母便放心。”顾青竹接过碗放在桌上,捏着搪瓷勺搅了两下,笑了道。
王家说亲的事李氏没先开口,而是看了看老太君。
“来,往祖母这边儿坐坐。”王老太君同她招了手。
顾青竹瞧出她俩欲言又止,虽不知晓原因,仍巧笑着挪凳子过去,还不忘把盛糖梨水的碗抱在手中:“祖母有话直接问罢,青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总不能连您都瞒。”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乱码一次!
第40章 第四十回
老太君对于李氏口中转述的话不怎么信,并非她偏颇,自家孙女脾性温吞慢熟,不是肤浅于表面的姑娘,近两月出门次数算多的,即便如此,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如府上求学的沈家大公子,那般出色的郎君还相安无事,王蒙好在哪里,让顾青竹几个照面就有了心意?
“青竹也大了,有些话祖母也不忌讳。”老太君思量着开了口:“你大伯母前脚刚送罢客,太子少詹事家公子想同咱们说亲,先让熟识的夫人来探探口风,儿孙自有儿孙福,祖母只盼着你平安顺心,自个儿的意思最为重要。”
顾青竹反映了会儿,才想起太子少詹事是哪家,顿时愕然道:“是王大人家的三公子?”
“应排行第三没错。”李氏一看还真认识:“也是幼子,单名一个蒙字。”
名字对得上总不会错,顾青竹翻江倒海的想了一阵,即使王家上门提也应对着顾青荷,万扯不到她头上,可话说出来就成了问题,全然不说又留有后患,因而斟酌了下道:“怕是王家弄差了,我同王公子统共见过一回,上次在种养园,玉怜姐和他们还算相熟,介绍着仅打了招呼,连客套话俱不曾有。”
老太君和李氏面面相觑,顾青竹从不在这方面扯谎,瞧着也不似腼腆害羞的托辞,果真如此的话,就和吴夫人口中‘相互有意’有了出入。
“不然明个儿你再去问问吴夫人看。”若和青竹无关,老太君可不能让事情不清不楚的,传到别有用心的人耳里,指不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顾青竹话在舌尖绕了圈,到底心软没能说顾青荷的不是,只看着李氏便笑:“大伯母仔细同吴夫人核下,保不准是青荷表姐的好姻缘,中间赶巧问错了呢。”
她不知其中细节,一句话出来倒让老太君和李氏醍醐灌顶,可不是么,顾家适龄年纪的姑娘余顾青竹没错,可客院还住着位表姑娘,王家长辈混淆没甚不可能。
老太君笑容淡了些,顾青荷难让人省心,要真是有心所为,安排她回平江府看来迫在眉睫了。
次日,李氏赶早拜访吴府,吴家少奶奶还未生产,礼单拟了老参、补身子的药材、南边运来的红方糖等物什,长命锁之类给孩子用的留做日后再送。
吴夫人得到消息吃了大惊,当即腾出手要去探听明白,这提亲弄错对象可要贻笑大方的,王府老太太口口声声说顾七姑娘,她特意确认了遍,决计没听错,中间如果有差池,也是在王家那儿出的问题。
兜兜转转一圈,隔天王家老太太亲自登门解释,里面确是误会。
那日,王蒙送顾青荷回府,归家后被王夫人发现,春寒料峭的城中早早宵禁,府里各房俱熄灯歇下,在她眼中已然晚的离谱,少不了耳提面命一番,王蒙老实站着受了,临时起念笑着说:“半路遇见位熟知的姑娘,天黑路难走,便顺道拐弯送过一程,方误了时辰。”
王夫人顿时高兴起来,询问哪家闺秀,王蒙则打了个马虎眼说顾英顾大人家,顾府除了七姑娘还能有谁?虽说去年除了婚约,可错处不在顾青竹,世人分得清是非,加之顾家名声摆着,王夫人如撞了头彩般嘴都合不拢,连连说好,恨不能当即张罗东西提亲去,王蒙后头嘱咐的话,她一概没往脑子里记。
因为此事老太太狠狠数落了她,气的拍着胸口顺半天都过不来,请来吴夫人话都说出去了,偏偏王夫人还多那句嘴,如今明晃晃打自个儿脸是轻,得罪顾家才是关键。
王家老太太赔过礼,按规矩正儿八经的问起顾青荷,心意也诚恳。挨边坐的王夫人笑的尴尴尬尬,顾氏祖籍一脉比大多数官家要强上些,顾青荷身为嫡女,按理他们家能娶顾青荷当儿媳妇也门当户对,不过眼瞧着能招进门只精贵凤凰,阴差阳错换成了孔雀,感觉落差仍大的很,孩子都是自家的好,王夫人自以为王蒙配顾青竹没甚不合适。
“青荷要随她兄长回平江府。”老太君两手摊了摊,面儿上挂着无奈:“府上姑娘少,我也想留她在身边,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这做祖母的也越不过她家父母。”
话合情合理,王家老太太不疑有他,沉思片刻,笑呵呵的说道:“老姐姐说的没错,我们尽按着您的意思办,依您瞧着,先派人捎信去平江府可妥?”
事情推到老家那边便好办,总有法子借口推脱过去,老太君应承下,和和气气将人送走,另一头让于妈妈知会顾青荷,两日后随顾明敬回平江府,要带的东西得操持起来。
顾青荷正拿着王蒙送来的玉簪把玩,整个人都懵了,好生生哪里会提前四五天,计划好的事儿全乱套,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屋里走动。
柳叶还捧着刚从炉子上热的牛乳出神,顾青荷捉急就拿她撒气,指了她鼻子恨道:“你家小姐眼瞧着被赶出汴梁,你倒好,还惦记着吃食!那碗里到底是金汤银汤,把你魂儿都迷住了?”
“我没有。”柳叶委屈的把碗放回柜上,她也是惊着了,满心满眼居然想的是以后怕再见不到沈大公子,心头酸溜溜的很:“我也在替小姐不平,一时愣神呀!”
顾青荷哪有心情受她这拍马,眉头纠在一起,不耐烦的挥挥手:“还不收拾东西去,别再这碍眼了。”
柳叶磨蹭了会儿,见顾青荷不为所动,暗暗腹诽着往里屋收拾箱笼,当初上京时带的东西不多,一个年过去,光衣裳斗篷就添了两箱,还有首饰等零零碎碎的物件,估摸两车勉强强能拉完。
顾青荷与王蒙互诉了衷肠,整日思考着如何留在京师,她倒不介意返老家蹉跎几月,但人走茶凉的事儿听多了,免不得害怕王蒙改主意,那时候天高皇帝远的,姑娘家连府门都难出,再想联系到他怕不能了。她看的明白,必须趁热打铁把关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