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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说:“朱家的干嘛宁愿受冻也要站在那儿呢?”
卢玉怜翻了个白眼,连瞧都懒得瞧:“尼姑庵又不是旁的地方,只腾出一间屋子给咱们,她去就得看瑞和县主脸色,在外头吧,咱们脚底下又是土又是灰,不想占上烟火气就只能站砖头地那边呗。”
“可我感觉。。。她好像在等人?”许久不说话的卢玉嫣喏喏开了口,咬唇道:“一直往门外头看呢。”
卢玉怜听完正要堵她两句,抬眼还真看见有人朝她们这边走来。
今日的布施有皇后口谕,按规矩负责这片安全的官员会来走个过场,说上两句,朱凤珊之所以肯站着受冻,因为提前知晓来的是户部赵承宣赵大人,赵怀礼的父亲,赵怀信的伯父。朱凤珊对赵怀信的行踪关注的很,清楚他最近都随着赵大人各处帮忙办事,十有八/九会来,而脚下的位置能让人头一眼注意到她。
果然没猜错!
朱凤珊按捺着激动,装作不经意的,扬起下巴露出自觉好看的侧脸,微微一笑,本目不斜视的赵怀信似笑非笑的将目光掠了过来,她登时觉得心里万般思慕都化作一摊水,连赵大人嘴里说什么俱听不到了。
凭借这一手,朱凤珊在瑞和县主她们面前扬眉吐气了把,看见她们出来发现赵怀信时,个个隐忍着悔恨不已的表情,早晨被县主抢过风头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晌午,饭食准备妥当,各个灶台前井然有序排着几队,每人能分出碗米粥、俩窝窝和七八个饺子,还有碟子炖菜,白菜粉条里实实在在放了不少猪肉,油汪汪的分量十足。
瑞和县主傲气归傲气,但事儿还是拎的清的,赵大人讲完后,由她转达了皇后的关心和记挂,让大家安心住,不用担心旁的事儿,在场的听后纷纷俯身下跪,嘴里头高喊着‘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岁’。
到此,该做的基本算圆满,寺里准备好斋饭,贵女们重新回到休息的屋里,案几上头已经摆好碗筷,几个身穿浅蓝色僧袍的小比丘尼穿梭其中,安静的将饭食布好,然后双手合十念了句佛,便自行退去。瑞和县主坐下后,姑娘们也陆续落了座,朱凤珊颇为挑衅的看了她一眼,神情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瑞和县主对赵怀信也有些在意的,只是她向来尊贵,除了皇亲国戚,总没有屈尊讨好别人的道理,故而面上不怎么显,执起瓷杯喝了小口热茶。
顾青竹才不管她们之前的暗流涌动,一心一意吃着碗里的饭,斋饭总归是青菜萝卜之类的素食,味道尚可,旁人尝上几口有那个意思便行了,各家随身丫鬟预备着点心,真饿了吃些垫垫肚子。可她却口口生香的夹着盘里的菜,看的卢玉怜姐妹几个心生疑惑,卢玉嫣更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那份没动过的菜也推了过去。
“谢谢。”顾青竹朝她笑了笑。
卢玉嫣本应喊她妹子,但碍于出身,私下里说话尽量避着称谓,忙道:“不用不用。”
“你清早出门没吃?”卢玉怜见她自己那盘菜已然见底,口气中带着不可思议。
顾青竹嘴里有饭,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吃过的。
“你这么瘦又正长个子的时候,多吃点也好。”卢玉怜心思倒转的快,刚操心完她身体,转瞬又愤愤道:“真让咱们猜到了,朱凤珊果然对赵怀信有企图!”
卢玉阁压着声音附和:“不知道她胆子都谁给的。”
众人吃罢,小比丘尼们收完桌又上了好几壶煮好的香茶,刚往杯中一倒,香气便腾了起来,瑞和县主善于此道,单闻就赞了句‘好茶’,姑娘们品过自好一番赞叹,朱凤珊则撇了撇嘴,把茶盏放在桌上不再动它。
“这茶。。。不合朱姑娘的口味?”偏有人嫌太/安生,挑出这话意思是茶的好茶,朱四娘表现出不爱的样子,就拂了瑞和县主的面子。
朱凤珊自觉和瑞和县主的差距就是那层皇家身份,众目睽睽之下再怎么的不能把话摆到明面,忍着朝说话那位姑娘瞟了眼:“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喝药调理,忌茶。”
第11章 第十一回
只认了不能喝茶,倒没说茶好还是坏。
瑞和县主再喝了两口,这才看笑话似得朝她问道:“既是身子不适,就应在家调养,这天气出来实在不该,况且方才还在外头站那么久,朱家丫鬟呢?”
朱凤珊身后的大丫鬟忐忑的往前走了步,垂首:“奴婢在。”
“回去记得煮点儿姜汤让你们姑娘驱驱寒气,不然日后着了凉,饶是皇后娘娘不怪我,徐美人那边怕也心疼的。”瑞和县主勾唇言语温和道。
和朱凤珊定亲的徐家有位姑娘前两年进宫,如今升了美人,这话敲打的可不轻,且八成冲着朱凤珊性子猜测的。若只论和赵大人他们站着说了会子话,实在扣不上行为不端的帽子,换做别人也只会嫉妒好运气,偏巧能碰上赵公子。
“不劳县主费心,我去拜会下静安师父。”和徐家的婚事朱凤珊很不情愿,说出来更像抓破她脸面,终于绷不住说完起身出了门。
姑娘们表情各异,瑞和县主显然心情不错,让丫环从自家车里拿来宫里制的酥饼给大家分了,边聊天便等着布施那边收拾好。顾青竹坐的靠边,吃了两盏才放下,茶是真不错,思忖着回家也试着煮煮,换换花样儿。
“青竹。”卢玉怜突然拉住她,尴尬说:“我肚子有些疼。”
顾青竹也没多问,拍拍她的手道:“我陪你去。”
旁边卢玉阁和卢玉嫣听完也要一起,被她阻了,说:“我不怕冷,姐姐们出去仔细冻着。”完了便拉着卢玉怜,由一个小比丘尼带着往净房走。
宝珠寺内旁院。
顾青竹在古槐下等了会,想起路上看见的那块菜圃,只一拐弯的距离,便领着颂安折路回去,看多了围栏种花种草,看着里面个头挺大喜欢人的白菜,绿油油的萝卜苗到别有番味道,迎合着寺中古朴的房屋,有种远离尘嚣的静怡。
两人到底没敢久留,可再回到槐树那个天井院时,发现已有两人站在树下,赫然是方才说要去见主持的朱凤珊和赵公子。
随身的丫鬟不知打发去了哪里,朱凤珊垂首将半边下巴埋进狐狸毛斗篷里,声音软糯:“这两月都未曾在界北巷遇着你。”
界北巷是城中一道老街,不仅有绣房商铺,还开了好多家茶社诗阁,布置清雅,又有不少妙龄姑娘煎茶伺候,众学子墨客趋之若鹜,赵怀信再怎么风流勾栏瓦舍那种露骨的地方也不能多去,这里倒合他胃口。
“太忙。”赵怀信搓着拇指间的青玉扳指,面儿上挂着得体的笑。
朱凤珊善解人意的轻轻说道:“我知你最近忙的紧,但也要注意休息。”
赵怀信没答话,只目光柔和的盯着她,朱凤珊脸上有点燥热,嘴里头吞吞吐吐:“前阵子。。。听说你顺路送唐家姑娘回府。”这事扎她心里好些日子了,下人报的时候也没打听清来龙去脉,朱凤珊认定自己对于赵怀信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听后只恨那唐姑娘心机藏的深。
赵怀信可以对姑娘温柔体贴,独不喜别人束着他,朱凤珊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可送不送谁,用的着和旁人解释?于是张口道:“是有这事儿。”
“那是。。。?”朱凤珊惴惴不安等着他说。
“你这是在意我?”赵怀信仿佛听不懂她的问话,稍稍低头离她近了些,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朱凤珊整个人都僵了,满脸通红的将目光错开:“徐少爷快到汴梁了吧。”
沉浸在温柔里的朱凤珊犹如被泼了盆子冷水,骤的抬头,张了张口,委屈道:“你怎么也戳我伤,明知我是不乐意的!”
“朱姑娘慎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怀信撤出一步,眉间似凝着抹愁思,彷如自己也无能为力,叹道:“如今你婚约在身,与我还是避着些好。”
这一幕落在顾青竹和颂安眼里,被震惊的不知怎么反应,颂安本想劝自家姑娘避开算了,可那头还有卢玉怜没出来,倘若碰上了更生事端,一时间左右为难。
顾青竹惊完反而踏实了,照这样定要碰见卢玉怜的,那时怎么圆也说不过去。
她依着石墙探头飞快瞟了眼,手心子里被石头沁的冰凉,拿定主意后示意颂安往后站几步,自己则忽然迈出条腿,裙摆在外头荡了圈,提嗓子‘咦’了声,毫无顾忌的站在拱门下,背对槐树,作势往袖里翻弄着,急慌慌道:“我的帕子好像掉了,你赶紧去菜圃瞧瞧有没有?”
颂安呆了下,虽不大明白顾青竹的意思,但仍旧二话没说领命折回去找。
另一边的朱凤珊听见动静差点叫出来,硬是伸手把嘴巴捂了,私下幽会这种事被人撞见,于赵怀信来说风流韵事多添一笔,对已有婚约的她来说可就名声尽毁。如果赵怀信真的肯娶她倒还罢,就怕到时翻脸不认,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之前所有事儿都做的格外小心,连身旁的丫鬟也只两个忠心的知道,像瑞和县主再怎么说她,没有甚真凭实据是不怕的。
赵怀信对她做出个‘你先走’的手势,朱凤珊虽有不甘,但还是即刻听从,紧着步子从另外一条路穿了过去。
“七姑娘几时到的?”赵怀信一眼就看出顾青竹是故意把丫头支开,负手站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刚到的。”顾青竹转过身确定朱凤珊也走了,微微蹙了眉:“不该瞧的我都瞧见了,一会儿有人过来,赵公子从这条路直走,岔口左转便能回去。”
向来以不动声色自持的赵怀信,听完怔松了片刻,打量面前这个低自己一头的小姑娘,有点吃不透她的意思:“刚到?七姑娘不问问?”
顾青竹一心想赶紧送走这尊大佛,不然他们俩被人瞧见也要番解释的,抿嘴道:“这。。。我问什么?原跟我没甚干系的,但你于我有恩,方才又一副想走找不到机会的模样。”
话虽动听,可眼睛里没半点真意,顾青竹不明白朱四娘怎的就信了,只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又考虑到他曾帮过明卓,就用了这法子遮掩,卖了人情又少事端,两全其美。
如此直来直去的姑娘赵怀信是头次见,居然有人看两眼就猜着他的心思,真真儿了不得,赵怀信轻轻侧了头,笑说:“这恩情我承下了,多谢。”
这笑彷如一树梨花绽放,美不胜收。
那等美景顾青竹像没瞧见似的,一门心思竖着耳朵听卢玉怜是否过来了,忙摆手催他快走,哪知却出其不意的被问了句:“你家丫鬟真去找帕子了?”
“我寻由头让她去的。”顾青竹早想好了说辞,打定主意把颂安从这事里摘出去,假如以后出什么纰漏,可不是一个丫鬟能担的了的,转而把前段自己绣的葡萄藤帕子从袖里掏出来,摊在手面给他看:“一会儿子她回来,我就说找到了。”
赵怀信单纯突然兴起试探下,倒没追究人丫头的意思,认真看了两眼帕子,针脚有疏有密,明显刚学绣工做出来的,葡萄样子倒活灵活现,于是由衷的说了句:“熟能生巧。”而后脚下生风的走了。
那语气诚恳的顾青竹想怀疑点什么都不行,默默地把帕子塞了回去,后悔不该随便拿出来,还摊着让人看。
卢玉怜到时,脸上挂着不快,冲着顾青竹小声说:“真够晦气,去趟净房都能遇见朱凤珊,没头没脑的瞪我一眼,活像我拿了她宝贝似的,你瞧见她了么?”
“未曾见。”顾青竹瞒着她道:“我刚才去菜圃转了会子,还丢了帕子让颂安好顿找,结果就在自个儿袖里,大概正巧错过了。”
颂安领悟她的意思,开口称是。
卢玉怜羡慕的咂嘴道:“真想让你看看她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有惊无险的回了屋子,朱凤珊还未归来,直到大家散去才匆匆露了个面儿,青着张脸,别人都以为她是在瑞和县主面前吃了亏,只有顾青竹心里头明白,赵怀信是真和她划清界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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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节,圣人体恤百官近来夜以继日的忙碌,特许每人轮休五日。
顾家总管事张罗的愈发精细,率着人提前至各处查看,角角缝缝都得打扫干净,连厨房的灶台都要重新擦洗,缺少东西当即差人出门买,过了今儿街里店肆罢市,家家户户关了生意做节,哪里还寻得到。
有黄姑姑在,顾青竹不需要操太多心,学完棋艺回来正一脑门子蒙,喝了碗红豆汤,屋里屋外转上两圈,一拍手,把喜乐唤到跟前,让她挑张厚些的纸裁妥铺在案上,再把墨磨好。
喜乐取了张冷金笺用几个玉兔镇纸压了,手里熟练的磨墨,好奇的问:“姑娘这是要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