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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紫吾道:“周漓慧,你口中知情的表姐是谁?我倒要找她来对质,问个清楚,这般在背后编排毁人清白的谣言,用心何在?”
她冷眼看着对方,声音并不算高,听不出怒火,却莫名叫周漓慧背上生凉。
周围的小姑娘见出了事,早就齐齐围过来。
大概听出怎么一回事,众人见魏紫吾并非紧张地自证名节,而是一开始就咬定周漓慧是在散布谣言,加上这完全不怕将事闹大的态度,已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她的清白。
而周漓慧则面色焦躁,更显得没有底气。
魏紫吾又道:“过河东曲风峡的时候,我的确遇到流寇,但是从未被掳走。我总共带了家仆近百人,尚存八十人。除了这所有人,宁绩宁将军正好也在场,都可以为我作证。”
宁绩乃是肃国公府世子唯一的嫡子,如今在河东统兵,说话自然是可信的。魏紫吾都能说出证人了,别的人无凭无据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
周漓慧脸上烧成殷红一片。
“周漓慧,若是你说不出你口中的‘表姐’是何人……”魏紫吾看着她:“我只当造谣的人根本就是你。”
听到这句话,周漓慧顿时慌了,但她想起了什么,底气又足了一些。索性道:“我答应我表姐不说出她的。懒得理你,我要先走了。”
魏紫吾却道:“说清楚再走,不说清楚,你不能走。”
她话一落,遇清便已上前拦住周漓慧,周漓慧身边也带着婢女,却比不上遇清的身手出众,自然是被制住了。
周漓慧气坏了:“魏紫吾,你怎么敢……?你凭什么扣下我!”随即命自己的婢女:“你们赶紧去找我大哥、二哥过来,看魏紫吾敢不敢不放我?若不是我爹在凉州,信不信我让我爹也过来。”
魏紫吾慢慢道:“管你叫谁来,我只争一个‘理’字。”
她不讨这个公道,怕是以后更多人将她当软柿子捏。
须知三人成虎,待大家都这样“听说”“据说”地传开了,无论魏紫吾怎样解释,也抹不去 “失贞”之名。最重要的是,她母亲在父亲病后心情原就不大好,若是再听到她“失贞”的传言,怕是更要积郁成疾。
温蜜身为今日宴请的主人,已赶了过来,道:“漓慧,要不你就向魏二认个错。就算这谣言不是你最先说,但你跟着胡乱传,也是不对。”
周漓慧看一眼温蜜,见她居然帮着魏紫吾说话,一时没有答腔。
周围说话的渐渐更多了,工部尚书家的秦佩一直是魏紫吾的忠实拥趸者,更是道:“就是,你还叫两个哥哥过来做什么?两个大男人欺负紫吾一个小姑娘么?”
见说话的大都帮着魏紫吾,周漓慧没办法,只得承认是她错了,向魏紫吾囫囵道了个歉,说自己不该嘴碎乱说话。
魏紫吾看她一会儿,缓缓别开眼,算是暂了此事。
至少,不会再叫人以为她真被匪寇劫走过。
这天地单寒,马球捶丸什么的还不到时节,投壶下棋又腻得慌,温蜜特地选择和峻楼,正是为了让众人吃过饭后,还能有杂耍歌舞观赏。
魏紫吾和小姐妹在包厢又坐了一阵,听见外面廊上有人娇滴滴的请安声:“英王殿下。”
自古夺嫡过程波诡云谲,不到最后难见分晓。英王毕竟还是凤子龙孙,且此前大有作为,只要大局一日未定,谁也不敢对他不敬。更何况,大乾的皇子个个相貌出众,又文修武蔚,小姑娘们在优秀男子面前大都是注重形象的。
魏紫吾回过头,果然是顾见绪。
周漓慧当然也看见了顾见绪,立即笑了笑,顾见绪看她一眼,平淡收回视线。
顾见绪道:“婼婼,我打算去看木丁,想着你在和峻楼这边,顺道过来接你。”
魏紫吾便向温蜜、秦佩等人告别。
周漓慧见顾见绪只顾带着魏紫吾走,除了最初看自己一眼,后来就全副心思都放到魏紫吾身上,狠狠跺了跺脚。
魏紫吾今日到底是受了委屈,其实她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又是千娇百宠长大,被人这般诋毁,难免需要有个自我缓和的过程。顾见绪从小对她呵护,这个时候她就要比平时要依赖人一些。
两兄妹坐在马车里,顾见绪很快感受到了魏紫吾有别于平时的情绪,看着魏紫吾此刻微露柔弱迷茫的眼睛,顾见绪心中一荡。
他轻拍拍她的背,道:“婼婼,你记着,无论任何时候,表哥都是你的依靠。”
魏紫吾点点头。
而太子刚从燕陵办完皇帝交代的事回京,少詹事顾况便来到东宫,向他禀报了和峻楼风波一事。
想了想,顾况加一句:“魏二姑娘平时都不让英王坐她的马车,今日却让英王入了车内,从四方街到侯府,两个人一直都在马车里。”
太子听完,面容线条变得极为冷酷,半晌才微微一哂:“去查清楚,是不是顾见绪让周漓慧造谣。”片刻后道:“我记得周漓慧的哥哥周文森正在和贺行安竞争关内粮道……”
顾况立即明了太子的意思,道:“是。臣这就去办。”
太子沉默片刻,又道:“你不是说魏紫吾约我,告诉她就今日晚上。”
顾况一愣,继续答是,立即领命下去了。
***
冬日的天黑得早,酉时末的夜已如同凝墨。
魏紫吾站在“飞来烟渚”顶楼雅室的窗扇前,眺望缓慢流淌的黎河。她有些不安,因为天色太黑,且她等的人是顾见邃。
前几天,她让人给顾况递了帖子,求见太子。
顾况给她的答复,说太子殿下同意见她,但时间和地点,均由太子定。太子称近日白天都没有时间,就今日晚上得闲。地点定在闻名京城的“飞来烟渚”。
有求于人,魏紫吾犹豫之后,只能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某厘:儿啊,你对今天这章有什么感想吗?
太子:→ → |||||||||||||||||||||||||
某厘:么么儿砸,别这样,后面大篇大篇全是你!
第9章
太子推门而入时,对上的便是魏紫吾站在窗前,闻声回眸的一双眼。
两人的目光相凝片刻。
“殿下。”魏紫吾行礼时轻轻皱眉,总算是等来了。这大晚上的,与一个男人独处一室,且这个人还是太子,让她心里始终敲着鼓。
太子漫不经意嗯一声,倒似没觉得孤男寡女在夜里共处有不妥之处。
屋内烛光轻摇,照在男子俊美深邃的脸上,太子瞥一眼案几上的帷帽,再看魏紫吾通身墨绿无饰的衣裳。这小姑娘倒是谨慎,生怕被人瞧见她与他在外私下接触。怎么和自己表哥挤在那样小的马车里,就觉得可以不避嫌?
“殿下,上回……”魏紫吾这就准备直入正题,与他谈上次没说完的。
太子却充耳未闻地来到窗边,沉静的目光看向黎河。
“……”魏紫吾只好站在原地等太子先赏完夜景。
男人头也不回却突然道:“魏二姑娘站那样远,是对我有意见?”
魏紫吾微怔,道:“没有。”说着来到太子身边。她是来求他的,哪敢有意见。
年节将至,黎河两岸挂满了花灯,映在水中,犹如莹莹玉带。夜幕下的京城确实甚美。
魏紫吾心想,就是站在一起赏景的两个人很奇怪。总之在今晚以前,她是没想过和太子并肩看风景这一幕。
与魏紫吾的如临大敌相比,太子可就放松得多。
慢慢踱回内室,太子随意抽一张椅子坐下,终于看向她:“魏二姑娘想说傅予州的事。”
魏紫吾见太子主动提起,立即答道:“正是。殿下若能帮忙说动傅予州,但凡魏紫吾和魏家有的,只要你看得上,都可以敬奉给你。”
她之前说的是奉上魏家的财产,见太子没这个意思,今日改了说法。
魏紫吾也不傻,太子既然两次都愿意与她谈,要么是心存戏耍,要么就是真的有所图。以太子的做派,怕是没闲心来戏耍她,只是不知他图什么。
“但凡你们有的……”顾见邃咂着这一句。他缓缓一笑:“那你便说服魏峣,让他立下契书入我东宫一系。”
太子轻飘飘说出来,魏紫吾却心下大震,原来太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太子应该是想让父亲明着仍支持顾见绪,暗中投靠他,断了顾见绪最大的后路,甚至在关键时候给予对方一击。
但她了解自己的父亲,绝不会因为自己去伤害亲人。
魏紫吾道:“我爹不会答应的。但我可以让父亲辞官,以后我们一家走得远远的,不参与你和我表哥……”
但她说着说着停下来,这次不用太子提醒,她也想起来,这样对太子依旧没有好处。而且暗中重新扶持她父亲,若是这事让皇帝知道了,对太子就更没好处。
她慢慢低下头。如此,太子的确没有希望她父亲活着的理由,更不可能帮他们。
太子见魏紫吾自己想透了,只道:“你爹不愿立契书,你立也可以。”
她摇头:“我不能替我爹做主。”
男人起身走近魏紫吾,将她完全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中:“不是帮他立,是你自己立。”
太子看着她,声音听着竟有几分柔和。但与这语气不符的,是那双黑眸中的目光放肆而充满侵略性。
“我立契书?”魏紫吾没有扬起脸看太子,而是转动眼珠想着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太子颔首。
魏紫吾问:“是什么样的契书?”
太子思索片刻,道:“魏二姑娘以后做我的人……为我做事。放心,不会让你对付魏家和顾见绪。”
太子听到前一句“做我的人”,让魏紫吾愣住,后一句“为我做事”,才让她回过神,原来是太子要招揽她。
魏紫吾狐疑地看向太子,不明白太子此举用意。
以魏紫吾对感情一事的迟钝,还有以往太子对她的态度,她是不可能因为一句“做我的人”,就自作多情到觉得太子对她怀有男女心思。
毕竟魏紫吾见过太多想往太子身上扑的世家千金和宫女,皇家也最不缺美女,选秀和附属邦国进献的佳丽可是燕瘦环肥。太子若是想要女人,可以挑的太多,哪里用得着找一个跟他过不去,处处不对付的。
就比如她一样,要选男人,肯定是选熟悉的对自己好的,怎么可能去找和自己有利害冲突的男人。
因此,固然太子说得好听——“放心,不会让你对付魏家和顾见绪。”但魏紫吾已经料想到,太子铁定就是想利用她对付顾见绪。就跟之前他所说的,想让她爹投入他的麾下是一个道理。
太子坐了回去,并不着急。他知道魏紫吾会答应,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犹豫。
果然,魏紫吾想一会儿问:“殿下,你所谓的为你做事,大概是为你做哪些事?”
太子道:“比如,帮我写字。”
“……写字?”
魏紫吾还没反应过来,太子已从怀里抽出一本簿册递给她:“魏二姑娘的字,很像我母后的笔法。”
魏紫吾接过来一看,封页写着《海棠花下抄》。
她翻开簿册,看看里面一列列小字,略微睁大眼,问太子:“这是敬懿皇后的笔迹?”
太子颔首。
魏紫吾不禁感叹。不是她自夸,能比她的字写得好的,还真是极少。她的字写得清遒飘逸,根骨灵秀,笔画偏细,写连笔时却尤其劲道,看起来别具一格。
不过魏紫吾突然想起来,眼前太子的字就正巧比她写得还好,不少人都称赞太子的字宛如游龙翔凤,笔势豪纵,和他本人身姿一样潇洒峻拔。
但是,太子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这样独特的字,居然和敬懿皇后像了七八分。可她从没有模仿过敬懿皇后的笔迹。
魏紫吾看看太子,难怪他要她帮他写字,约莫是一种寄托追思。
“以后,我让魏二姑娘到哪里为我写字,你就得到哪里,能做到么?”
魏紫吾点头:“能。”
为了能救魏峣,她早就做好割肉的准备,何况是这样简单的要求。
魏紫吾在独自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道:“我答应太子殿下。”
她只能先应下太子,但若要她对付家里的人,她不做就是了。等爹爹能被医治好,一切再另说。
太子命顾况送了纸笔进来。
魏紫吾提笔,弯下腰,在落款之前,她突然道:“殿下,我若签了这个,你打算何时派傅予州去辽西?我爹那边的情况,说不上太好。你也知道,人生病这种事,拖不得。能不能我今日签契书,明天就让傅四公子去辽西?”
太子也不含糊,道:“行。明天就让他启程。”
“那……是不是可以写清楚,若是傅予州无法医治好我爹,这份契书就不作数。”
太子很好说话,道:“可以。”
“那能不能等我爹治愈了,我才用为殿下办事情。”
面对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