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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喜竹的丫鬟伺画听的面如缟素,张口就要说话,被花妈妈一把捂住了嘴巴,而后是芍药毕恭毕敬的声音,“三小姐仁慈,不似二小姐……她近来对我似乎有诸多不满,总不爱正眼瞧我,奴婢只怕她是起了疑心……若是能早日到您身边伺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是传了几回话,她能有什么不满?从前她就是个面团,戳圆捏扁都是旁人说了算。如今这样,也不过是多了一层纸老虎的壳子,装装样子罢了。你怕她做什么!?”宋喜竹讥讽着,“再说了,我身边不要无用的人,你若想过来,总得先替我办妥这些事情。”
“那是自然……”芍药唯唯诺诺回着。
宋喜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好了。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到时候自然有人替你收拾她……出了事,自有我护着你。”
宋研竹在外头听得心里头只冒火,索性两手一推,“三妹妹想要我的丫鬟,总要同我说一声才是吧。”
屋子里两人一惊,齐齐站起来,宋喜竹一脸惊骇,芍药的脸刷一下变白了,支支吾吾地叫了句“二小姐”。
宋喜竹强自镇定下来,就见宋研竹一双凌厉的眼落在芍药脸上,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个洞来,也不知道她在外头听到了多少。
“二姐姐平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难得来一趟却这样气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吃了我呢。”宋喜竹道。
宋研竹懒得与她寒暄,只盯着芍药看,眼里一片冰凉,嘴边的笑没有一丝温度,“我一向不爱强人所难,你既一万个愿意伺候三小姐,我即刻就去禀告大夫人和二夫人,你往后就待在三小姐跟前,不用回我那儿了!”
“二小姐误会了!”芍药急急辩道,“奴婢,奴婢……”一眼瞥见桌上的信,她抓起信对宋研竹道,“是三小姐说有东西要让我转送给二小姐,奴婢才跑这一趟!”
宋研竹将信将疑把信打开,一看开头,写着“亲亲研竹吾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随意一扫,全是这样恶心臊人的句子,若叫外人看来,还不知道是如何情深意切的两个人在传情信,宋研竹再看落款,整个人都快跳起来:“荣正”两个字歪七扭八,看着是笔走龙蛇,却如同他人一样流里流气!
“这就是你要传给我的信?”宋研竹气得直哆嗦,心里头大骂一句冤孽!
上一世她嫁给陶墨言后,陶墨言与荣正来往过几次,宋研竹因着与他的亲戚关系也见过他几回,万万没想到,就在那寥寥数次的会面中,芍药同荣正却私相授受,以至于最后东窗事发,她自个儿失了脸面,在陶墨言跟前也抬不起头来。
这一世她极力管束芍药,即便是赏花宴,也让花妈妈拘她在院子里,没想到这一世阴差阳错,还是让芍药与荣正牵连上关系。
还有这个荣正,说什么“亲亲”?说什么“吾妹”?宋研竹想到他那张脸便恶心作呕,当下捏着那信,颤着声音厉声问宋喜竹,“你说!”
第44章 糟粕
宋喜竹瞧她脸色不对,定睛看了那封信两眼,只两行便让她红了脸,嘴上却犟道:“我又不晓得他要写什么给你!他求我,我也不过做个顺水人情……”
“好,好!你这是存了要坏我名声!”宋研竹颤着声将信捏在手里,忽而想起宋喜竹那句“到时候自然有人替你收拾她”,眼睛里渐渐浮上几层寒光,扫眼一看宋喜竹,果然,她又瑟缩了几分:好一个替人送信!只怕送信是假,只怕她宋研竹前脚拿到这封信,后脚宋喜竹就得带着老太太、袁氏等人到她屋里“意外”捡到这封信,到时候,她就算有一百个嘴都说不清……甚至于还要因此赔上自己!
宋研竹怒气一阵阵涌上来,最后深深吁了口气,冷笑道:“我这就去跟大伯母讨个说法,你一要挖走我的丫鬟,二私下联系外男,还递送这样不干不净于理不合的信与我,究竟是要做什么!今日一并说清楚,省得将来教她们误会我与男子私相授受,让我满嘴冤枉说不清!”
她气得转身就走,宋喜竹原是不打算理会她,伺画哭道:“三小姐,你赶紧追上二小姐啊,若是她告到老太太跟前,事情可就糟了!”
宋喜竹一怔,赶忙追出门去。
宋研竹的脚程极快,宋喜竹连追带赶,才在荷塘边上追上她。她刻意屏退了身边的丫鬟,将宋研竹拉到一旁,道:“你生什么气?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也是要嫁给他的。我姨母说,荣家过几日就要派人上门说亲的!”
“你说什么!?”宋研竹沉声问道。
宋喜竹瑟缩了下,梗着脖子回她,“我也是听我姨母说的,你瞪我做什么!二姐姐,不是我说的,咱们宋家的名声都被你们二房败干净了,如果荣家看上你那都是你的造化,你还是赶紧嫁了吧,省得将来还得受你爹连累!再说了,荣正表哥不是也挺好的,样貌周正,学识也不差!”
“他这样好,你怎么不让大姐姐嫁给他?”宋研竹反唇相讥,抬脚要走,宋喜竹索性抬了声音倨傲道:“那你就去告好了。到时候我就跟祖母说,是你自己行为不检才会被人瞧上的,那信是芍药捡到,看到后心里慌张,才交到我这儿来。祖母疼我厌你,你说她会听谁的?”
宋研竹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她,简直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宋喜竹嘴里讲出来的,“上一回你推合哥儿下荷塘,我只当你是年幼无知,放过你一马,几次三番你与我作对,我只想着你是被惯坏了才会这样……你这样处心积虑把我往火坑里推,你是中了蛊么,这样恶毒?”
宋喜竹嘴边讥诮,“我就是瞧你们二房的人不顺眼,怎么了?你娘生了两个儿子,就成天在我娘跟前炫耀让她心里不舒坦,上次的赏花会分明是替我大姐姐办得,你却事事抢在前头,生怕旁人看不见你,你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个安安分分地呆着,非要这样掐尖出头?”
“你究竟是恨我掐尖出头,还是恼我拦住了你的风头,没让你中意的人看到你?”宋研竹厉声问道。
宋喜竹一怔,随即恼羞成怒,吼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清楚!”宋研竹回道,“连我都瞧出来了,大姐姐能不知道?宋喜竹我告诉你,那个人,你有兴趣我没有!你们爱争争,爱抢枪,随你!若你再同我过不去,别怪我不顾姐妹情分不客气!”
“我,我……”宋喜竹又羞又恼,抬手就要推宋研竹。
宋研竹一个小擒拿手的姿势将将做好,眼尖看到身后墙角有一抹嫩绿色的衣摆。宋研竹一个动作变了形,身子直直往荷塘落下,落水之前,她的手狠狠抓牢宋喜竹的手,只听噗通一声,水面上溅起一个大大的水花,二人齐齐掉下水去。
就在二人沉浮时,宋研竹搂住宋喜竹的脖子将她往水里拖,附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也让你尝尝将死的滋味。”说着话,环在她脖子上的手一紧,将她整个人都往水里按下去。
宋喜竹眼睛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待醒过来时,宋喜竹已经置身于暖阁之中,牡丹捏了把汗巾正替她擦汗。宋喜竹只当自己是劫后余生,嘤嘤地想要哭,没想到张嘴正要哭,暖阁外老太太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让她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你说!”老太太喝道,就听初夏的声音传进来:“……二小姐说,宋府的事情,全由大夫人一个人说了算,要个丫鬟不算什么,当时屋子外站了好些人,全都听见了。”
宋喜竹眼皮突突的跳着,忽而生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光着脚跳下床挨到门边,就见老太太堂中坐着,袁氏、金氏、荣氏坐在下首位置,中间跪着伺画、芍药、初夏等一干人,一旁还站着宋研竹和宋玉竹。
宋玉竹惊魂未定道:“我那会瞧见二姐姐三姐姐在荷塘边上说话,原是想躲起来吓他们一跳的,没想到就听到三姐姐说……”
她不敢继续,瞧了一眼袁氏,老太太面色铁青,厉声喝道:“说了什么?”
荣氏道:“今儿差点出人命了,你还不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
“玉儿年纪还小,或许听错了呢?”袁氏瞪了她一眼,又道:“玉儿,大伯母平日待你不薄,你三姐姐待你也好,你可不能害大伯母!”
袁氏的眼神十分凌厉,言语里更带了几分威胁,宋玉竹不由地一哆嗦,往荣氏身边躲去。
第45章 仗势
金氏冷笑一声,道:“玉儿,你三姐姐待你好,难道你二姐姐就待你不好?都是自家姐妹,二伯母也不求你偏帮谁,只求你照实说!”
“你可想清楚了!”袁氏再次提升喝道。
宋玉竹看看金氏,再看看袁氏,躲在荣氏身后快要哭出声来,“娘……”
荣氏握住她的手,只是袁氏道:“大嫂何苦这样咄咄逼人。玉儿不过是个孩子。”
“我瞧她就是心虚了!”金氏提高了声量回道,眼里却泛了泪光,哆嗦着手指着宋研竹道:“玉儿,咱们说话可得凭良心,你看看你二姐姐,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了……”
宋玉竹应声望去,只见宋研竹低着头站在一旁,倔强地紧紧抿着双唇,嘴皮泛白,身子不自觉地打着哆嗦。虽然宋研竹不发一言,可是宋玉竹却替她委屈,转念再想起上回险些没了的宋合庆,宋玉竹不由不寒而栗。
想想若是今日自己站在宋研竹这边,却无人帮她,不知道是个怎样凄凉的境地。宋玉竹忽而生出无穷的勇气,从荣氏身后站出来,直把方才躲在一旁听见的话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金氏只听到宋玉竹说道“三姐姐讨厌二房,推合庆弟弟下水”,已是气得恨不能冲进暖阁把宋喜竹狠抽一顿,再听宋玉竹又道“三姐姐气不过,就把二姐姐推下水了,哪知道自个儿没站稳,也跟着跌下去”,整个人跌坐在座位上,金氏掐着帕子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喜儿到底是多恨咱们,害完了合哥儿,又来害我的研儿……总算是晴天有眼,教玉儿听见这些,不然,喜儿到娘跟前一搬弄,到时候研儿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哭的是半真半假,老太太在一旁听得黑了脸:素日她就更加偏爱宋欢竹和宋喜竹,对宋研竹不闻不问,偏生是她偏爱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宋玉竹当着众人面说的那句“祖母疼我厌你,你说她会听谁的”,老太太仔细一思量,顿觉从前宋喜竹在她跟前搬弄的那些是非着实可恨!
袁氏在一旁几次张嘴,末了恨恨道:“玉儿,你年纪小可不许胡说,你三姐平日里虽刁蛮了些,可我饶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万万做不出残害手足的事情!当时也就你在场,许是你听岔了,还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大嫂这是暗示娘,是我唆使喜儿的么?”金氏扬声责问。
荣氏冷哼了一声,回道:“玉儿一向心善,更不是那些没眼力的。合府上下都知道我和二嫂不合,她若要唆使,如何唆使的动我的玉儿?”
宋玉竹双膝一跪,脆生生道:“祖母,玉儿年纪虽小却也分得清是非好歹。今日所说便是玉儿所见,若有一句胡话,就诅咒玉儿……诅咒玉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荣氏眼一横,宋玉竹道:“娘,女儿不做亏心事,不怕!”这一厢,又从怀里掏出封信来,呈给老太太,道:“前几日荣正表哥也托我将这信交给妍儿姐姐,还许我,往后若是时常递信,就给我珍宝斋最新式样的平安玉扣,底下还有只红绳编的锦鲤,玉儿思量着不合礼仪,当下就拒绝了。没想到荣表哥又去寻三姐姐说项,三姐姐还应了。我猜,三姐姐此刻身上就戴着那玉扣呢,祖母不信,问问三姐姐就是了!”
“喜儿现在昏迷不醒,你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中伤她,又如何能让人信服?她不过是个孩子,你们……你们……”袁氏有些词穷,只捂着脸哭。
宋喜竹缩了缩脖子,只觉得一阵发冷,悄悄地又躺回床上,对着牡丹做了个“嘘”的动作。
金氏见袁氏哭,心头冷笑一声道:“喜儿是孩子,莫非研儿就不是?玉儿既说了那玉扣,派人去搜就是!哪管她醒着还是睡着,搜得出来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喜儿不是丫鬟,凭什么说搜就搜!”袁氏回道!
两个人闹作一团,宋老太太被她二人吵得头疼,转头看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宋研竹,自她被救起来后她就这样清冷地站着,不哭不闹不争不抢,虽则身子发着抖,人却站得笔直。
宋老太太心里头稍微妥帖,冷声道:“都别闹了,像什么样子!”金氏、袁氏不由地噤声,就听宋老太太问,“研儿,你说是怎么回事。”
宋研竹恭恭敬敬地跪下,挺直了背道:“研儿无话可说,只求祖母应了我,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