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杜俏摇摇头,“你是我嫂子,不用说这些客气话。当初……”底下的话却是再说不出来,脸色也有些懊悔。
易楚的出身再不好又如何,现今已经是得了封诰的,而且是跟随大哥一同下来的诰命,不必另外请封。
单是这份荣耀,万晋朝又有几人得过?
以往横在杜俏心头的刺一下子不见了,再加上听说杜仲在早朝上揭了大章氏的皮,杜俏雀跃的心如同沸腾的水,咕噜噜地冒着泡,再也按压不住,忙不迭地往信义伯府跑,只在临出门的时候让丫鬟分别给林老夫人和林乾送了个口信。
至于他们同不同意,杜俏浑不在意。
老夫人现在宠着宝哥儿,对她也宽容和善了许多,林乾原本就尊敬她,甚少过问她的行踪。
何况,如今她有了娘家,即便妯娌们心里不忿,也会顾忌三分吧?
到了杜府,门房、回事处的仍有人守着通报,二门却乱得不成样子,不见传话的婆子,连小丫头子都没有,只有两个护院把守着门外。
杜俏亮明身份,不待人通报就往里闯,一路也没有洒扫婆子,也不见来回穿行的丫头,直到走近正房翰如院,才又看到护院一丝不苟地在守着。
虽是这般混乱,杜俏仍觉得天特别地蓝,树特别地绿,心情是特别地愉悦。
自从她出嫁,再没回过信义伯府,这次回来,杜俏就是要挺直腰杆昂起头,给大小章氏看看,给那些曾经踩在她头上的人看看。
趁着易楚收拾礼服的工夫,杜俏对杜仲道:“大哥,我想去潮音阁看看。”
潮音阁是他们的父母居住的地方。
杜仲眼眸一黯,低声道:“我陪你一同过去。”起身又拉了易楚,“一起去吧。”
易楚默默地随在了他身边。
出了翰如院,沿着青石板路往西走,有棵两人合抱粗的松树,枝桠稀疏低垂,上面丝丝缕缕地挂着不知名的藤萝。
杜仲步子有片刻停顿,侧了头对易楚道:“以前我爬到树上刻过字,不知道还在不在,回头指给你瞧。”
易楚抿着嘴儿笑,“也不怕被松枝扎。”
杜仲仰头看着树冠,“怎么不怕,可当时是赌气上去的,被扎了也死撑着不说出来。”
易楚越发乐得眉开眼笑。
彼时的他应该倔强而骄傲吧。
现在,又何尝不是?
可,便是这样的他让她倾心,让她迷恋。
易楚急走两步,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襟,杜仲察觉到,反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再往前走了一刻多钟,面前出现一座白粉墙青瓦屋顶的院落。墨色的大门被门口的两棵垂杨柳遮了大半。
杜仲上前推了下,门是锁着。
又伸手叩了兽面衔环,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听到门闩被拉开,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开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半旧的青布小袄,墨绿色罗裙,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个圆髻,用银簪别着。
妇人视线落在杜仲脸上,有明显的讶异与激动,片刻才试探着问:“是大少爷?”
杜俏接话道:“薛婆子,是我大哥回来了,想进去看看。”
薛婆子这才看到杜俏,慌忙行礼,“大姑奶奶。”又赶紧把门打开,垂手站在一旁。
杜仲沉声问道:“这里只你一个人?怎么大白天也锁着门?”
薛婆子面上露出几分慌张,低声回答:“还有张婆子,辛夫人在时,我们都是院子里管洒扫的,后来章夫人让我们两人专门管着这处宅院……”
杜仲扫她一眼,带着几分审视。
薛婆子愈发局促,就连易楚也看出几分不妥来。
杜仲便问:“张婆子人呢?”
“前两天夜里风凉,她不慎染了病,怕过给大少爷和大姑奶奶。”
杜俏皱眉,“既是病了,怎么不找郎中来看看?”
薛婆子惶恐地说:“原本还有个姓王的,也是染了病,被小厮抬出去就再没回来,”不等说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少爷,念在张婆子这些年一直辛辛苦苦地干活从不曾偷过懒,求您让她在这儿养病,决不会过给别人。”
易楚恍然,她是不想别人知道张婆子生病才锁着大门。两人相依为伴这些年,怕是情分非浅,当下放缓了声音道:“起来吧,回头到二门让小厮请个郎中来看看,既是病了总得吃药才能好……你先去吧,我们随便走走。”掏出荷包,找出个一两的银锭子。
薛婆子接过银子磕了头,急匆匆地走了。
几人走进院子,绕过青砖影壁,迎面就是座丈余高的太湖石垒成的假山,上面点缀着青苔地藓等物,既雄伟壮观又生机勃勃,充满了阳刚之气。
院子很干净,青砖铺的地面上一片枯叶都没有,显然是经常打扫的。
走过垂花门,景致骤然一变,入目是成片的芍药,足有上百株,几乎占据了整个院子,有石子小路自花间蔓延而过,直通到五间正房门口。
屋檐上挂着牌匾,上面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潮音阁。”
这便是明威将军与辛氏的住处了。
易楚咬了咬嘴唇,只从这院落就可以看到明威将军该是何等宠爱着自己的妻。
为了增加住处,一般院子里都带着东西厢房,而这处院落,除了满院子的花,便就是花中间的一座小小的五角亭。
只可惜,因为无人照料,许多花枝已经枯黄,想必不会再发新芽。
杜俏更是感觉凄凉,临出嫁时,她还来过这里,那时虽然已有不少败落,可因正值花期,仍是姹紫嫣红。
而现在,除了干巴巴的绿,又添了许多枯叶。
“这边的几株莲香白看着还有救,应该找个好花匠来打理打理,铁线紫是没法活了,最好再寻访几株补上,另外还有胭脂点玉、金玉交辉,千万得好好管理,切不可再荒废……”杜俏喋喋不休地说着,猛回头,瞧见庑廊前站着的两人。
杜仲身姿挺拔,略低了头,很专注地看着易楚,而易楚却半仰着脸,坦然地迎接着杜仲的眼神。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似乎给他们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有温柔的细语随风飘来,“亭子上的漆有些掉,回头找个匠人重新刷遍漆,还有那些枯掉的花,得寻了原先的品种补上吧?眼看快入秋了,要不等到明年开春?”
杜仲含笑回答:“你看着办就是,不急在这一时,要是寻不到好的芍药根芽,那就空着,先把这一片活的照料好。”
“偌大的院子只两个婆子打扫也挺辛苦,既然打算请花匠,不如再加个半大的小子,帮着干些跑腿的活儿,你觉得呢?”
“嗯,回头让俞桦找个合适的小厮给你过过眼,要老实肯干的。”
易楚笑着点点头。
杜俏蓦地想起易楚送过去的那幅画,同样是在挂着潮音阁牌匾的飞檐下,父亲侧头温柔地朝着母亲笑,母亲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就跟眼前的情形一般无二。
杜俏从未想过易楚与自己的大哥站在一处会是如此的般配。
之前见过易楚在林乾面前的伶牙俐齿冷面以对,杜俏并不认为她是个面团般毫无主见的女子,可她竟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跟大哥商量。
而大哥竟也如此耐心,陪着她低语。
这种耳鬓厮磨的感觉让她羡慕不已。
不禁想起自己。
为了在人前有个好印象,她当着人的时候总是温柔和煦,带着得体的微笑,可笑多了也会累,回到听松院时不免就带了小脾气,除了拿丫鬟撒气,也在林乾面前抱怨。
而林乾,自从他说过两人要好好地过日子,虽然仍是冷脸的时候多,可对她总是包容,至多会无奈地说,“阿俏,你何苦思虑这么多,让自己这么累?”
自己是不是颠倒了?
在外人面前温柔,而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却是无礼又蛮横。
杜俏心头一跳,又想起去年秋天那次,她出门正赶上下雨,便等雨停了才回家。
刚进院子就瞧见他站在梧桐树下,枯叶在他身边飘散,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现下想起来,那道挺拔而倔强身影隐藏着几多孤单与落寞。
杜俏慌得几乎站不住,对杜仲说了句,“大哥,我得回去了,改天再来,”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回了听松院,头一句话就问起林乾。
素绢回答道:“半个时辰前回来过,看到夫人不在,就到前头书房了。”
杜俏连衣服没顾得上换,急匆匆地往外院去。
林乾的书房跟听松院一样,旁边也种了十几棵大松树,每一棵都有一人合抱粗,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松枝特有的清香。
杜俏受辛氏影响,素来喜欢花花草草,对树木并无特别的爱好。
可如今,看到枝干遒劲的老松,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隐在浓密的树荫中,书房安闲而静谧。
门口有两个小厮,正挺胸直腰地蹲马步,其中一人眼尖见到杜俏,急忙收了架势迎上来。另一人正要进去通传,杜俏止住了他,“我自己进去。”
书房是个一进的院子,院子极小,从院门到屋门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屋门没关,垂着帘子,窗子糊着浅得如同一缕烟雾般的绿纱,透过窗纱,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影。
杜俏有意地放轻了步子,慢慢挪到门口,撩起帘子。
林乾站在书案前,左手支着案面,右手握着笔,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虽是断了半条腿,可身姿依然挺立笔直。
杜俏长长地舒一口气,倚在门边,屏息等待着他写完。
笔上墨尽,林乾收了笔,并不回头,只淡淡地问:“几时回来的?”
杜俏不答,上前紧紧地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脊背。
他身上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夏衫传过来,杜俏感受到他的气息,和他的强壮的肌肉,不由有些哽噎。
林乾身子僵了下,掰开她的手,回过神,对牢她的眼眸,厉声问:“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杜俏想笑,却莫名地又有点委屈,扑进他的怀里,小声地说,“我想你了……本来是跟大哥和阿楚一同看我娘先前的住处,突然就想你了,想回来看看你,一时一刻都等不得。”
“你啊,”林乾了然,有些无奈,又有些欢喜,揽了她的肩,低声道,“前一刻风风火火地连东西顾不上收拾就要走,这回又急急忙忙地回来,到底几时才能长大?”
到底几时才能长大?
她已经二十又二,都是当娘的人了,林乾还这般说她。
是不是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呵护需要他纵容的女孩?
而她呢,这几个月要么忙着出门应酬,要么就是操持家事,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杜俏心底发酸,好容易才压下眼中的泪意,仰着头笑道:“侯爷,之前不是说得了坛好酒藏在书房,要不,让厨房备几个可口的菜,咱们喝两杯?”
美丽的杏仁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林乾看着眼里,心头动了动,却扳着脸道:“喝酒可以,但不能耍赖……我不跟酒品不好的人喝。”
杜俏噘着嘴,突然双手环住林乾的后颈,踮着脚尖吻上他的唇,轻声地问:“这样算不算耍赖?”
**
此时的杜仲跟易楚仍然待在潮音阁,却不是在院子里,而进了正房。
屋里许是经常通风,并没有那种腐朽的尘土气息,桌椅也都擦得铮亮,摸上去丝毫不见灰尘的印迹。
只是长案、高几以及多宝格上的摆设一应皆无,显得空荡荡。
杜仲负手站在墙边,怅然开口,“先前这里挂了幅《月下松风图》,那边高几上供着只青花云龙纹的梅瓶,我娘喜欢花,可瓷器却喜欢素雅点的青花瓷而不是粉彩或者斗彩,所以这屋里摆设一应都是青花瓷,唯有香炉是越窑的青瓷,是三舅在外面淘换的古董,给我娘做了添妆……”
话到最后,又带了些许悲凉。
易楚沉默片刻,换了话题,“这个薛婆子倒是可用之人。”
先前就管着洒扫,想必在辛夫人跟前并非得力的。可是能守着院子十几年如一日,不偷懒不耍奸,默默地做着分内的事,这份沉稳与耐心就很难得。
杜仲也是这般想法,低声道:“再等几日,就让她去看管库房。”
两人将潮音阁一间间逛了个遍,出来时,已经是晚霞满天。
小章氏在翰如院等得心急如焚,见到两人,顾不得摆长辈架子,捧着只盒子就递过来,“这是我好容易劝服了老夫人拿来的。”
易楚根本不接,只浅浅笑道:“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