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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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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二低下头,右手狠狠地攥成一团,很快又松开。

    荣盛担忧地对易郎中道:“先生,胡家兄弟多,个个都不是善茬,这样做是不是得罪了他们,不如我陪先生过去看看?”

    不等易郎中开口,顾琛已经开口,“他们胡家一向欺行霸市,仗势欺人,早晚有人收拾他们。你怕得罪他们,我可不怕,横竖有官府衙役。难不成被人欺负了,还得乖乖听人使唤?哪有这样的理儿?”

    易郎中笑着将称好的药材递给他,“先洗一洗,泡上半个时辰,大火煎,沸开后换小火煎一个时辰,小心守着别糊了。”少顷,又道,“咱们不惹事,可也不必怕事。抛开这几日的事情不谈,我也没有人家一叫就出诊的规矩。”

    顾琛恭敬地回答:“弟子谢先生教诲。”他明白,自己要跟易郎中学的,不单是读书认字,也不单是识药问诊,更有为人处事的道理与原则。

    易郎中看着一本正经的顾琛暗暗点头,原来他只想教他认几个字,在医馆打杂也就够了,并没真的打算收徒。

    可顾琛很机灵,每每以弟子自居,言必称先生,而且行事方面有时候比荣盛来得大度坦荡。

    再观察几年,若真的本性好,即便把全身的医术教给他也不无可能。

    反正,他也不打算带到棺材里,谁有本事学到手,谁就继承他的衣钵。

    济世堂这边风平浪静,胡家那边又炸开了锅。

    胡屠户忙活一通好容易喘口气,想起先前带回的女子来,就问婆娘将女子安置到何处。

    胡婆娘没好气地说:“看着不是个安生的,让我赶了。”

    胡屠户扼腕顿足,“我花了四十两银子买来伺候我的,怎么说赶就赶?”

    胡婆娘吃了一惊,她光顾着赶人,根本没想到还有银子这回事,顿时肉疼之极,气得骂道:“这贱人就是个祸害,刚进门就勾引老三老四,时候久了,还不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你是猪油糊了心,竟然花四十两银子买这么个玩意儿,要买小丫头得买四五个。”

    胡屠户也心疼,他不是疼银子,毕竟只给了四十两,原本应允的六十两银票还没送出去,他是心疼那么娇娇嫩嫩的花骨朵般的女子没了,加上适才一番折腾,火气也上来,吼道:“你这个泼妇,看看自己那德行,腰比水桶还粗,搂着你还不如搂头母猪。你这是嫉妒,犯了七出之罪。”

    一来二去,在屋里争吵起来。

    两人嗓门就大,就传到胡祖母的耳朵里。

    胡祖母生气啊,自己瘫在床上起不来了,想喝口热茶喝不到,儿子心里就想着美貌女人,儿媳妇尽顾着沾酸吃醋,没一个惦记着自己的。

    胡祖母气急,捶床板捶得手疼也没人搭理。索性抓起床边早就空了的茶壶,朝着门外扔了出去。

    只听“咚”一声,像是砸了什么东西。接着是瓷器落地的当啷声,夹着幼儿的嚎啕大哭。

    定然是砸着孙女胡娇了,胡祖母心里发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下了地,只是不等迈步就倒了下去。

    胡屠户屋里吵得更加热闹,不单是两口子,还加上了胡三跟胡四。这两人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被闲汉们揍的时候没想起女子来,这空档闲着了,过来打听消息,想知道胡婆娘到底将女子弄到哪里去了。

    胡婆娘一听,不单是老子如此,儿子也都是这个德行,气急败坏地说:“老娘怎么知道,老娘忙着帮你们打架,哪还顾得上那个狐狸精。”

    胡三胡四跺着脚说出花了一百两银子的事。

    胡家人傻了眼,合着他们共花了一百四十两银子,什么也没捞着。

    也不能这么说,胡三跟胡四好歹亲了摸了,就连胡屠户也搂了细腰,摸了小手,不算是打水漂。

    四人完全没心思理会外面的事,胡婆娘倒是听见了胡娇的哭声,以为是不小心摔倒了,只觉得哭声烦,根本没往心里去。

    胡二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胡娇满脸是血地坐在祖母门外哭,忙带她洗了脸,擦干净一看,是鼻子流的血,眼角也青了一大块,万幸没伤着眼。

    安顿好侄女再去祖母屋里,发现祖母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胡二吓傻了,摸了摸祖母的脸,是热的,鼻子还有似有若无的气息,稍稍放下心,将祖母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胡屠户屋里,四人仍在争吵不休,胡屠户拍着桌子骂婆娘嫉妒,骂儿子败家。胡婆娘也拍着桌子骂胡屠户花心骂儿子浪荡。

    两个儿子没人骂,心里也有怨气,怨爹有了好的只顾着自己不考虑儿子,怨娘不赶紧给自己娶房媳妇。

    胡二在门外听到吵闹声,“哐当”一脚把门踹开,杀气凛凛地盯着四人,稍后将桌上的茶壶茶盅猛掼在地上。

    屋里的四人都惊呆了。

    胡婆娘发出声凄厉的惨叫,“杀千刀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

    杏花胡同南面是晓望街,晓望街再往南,隔着三条街,有条坛子胡同。

    坛子胡同尽西头有座不甚起眼的青灰色小楼,楼门口檐角挂着块牌匾,写了“知恩楼”三个古朴拙致的大字。

    知恩楼只是京都成千上万个青楼楚馆中的一个,算不上出名,可圈内人都知道,知恩楼的姑娘可是真正的知情识趣,善解人意。

    无他,因为知恩楼的老鸨是有名的会调~教人。

    此时已近黄昏,知恩楼二楼厢房的窗纱被风轻轻掀起,一双细嫩的手挑着竹竿,将窗纱合拢,掩住了满屋秀色。

    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穿着湖水绿绣百蝶戏花的褙子,肤胜雪霜白,眉似远山长,细腰盈盈不堪一握。虽然穿着素淡的衣衫,却掩不住秾艳如春花的气度。

    她面前躬身站着另一位少女。少女年纪很轻,不过十六七岁,一双美目水波盈盈,楚楚动人。赫然就是早先卖身还债的女子。此时她已脱掉那身缟素,穿了件茜桃色的褙子,粉嫩的颜色衬着她的娇娇柔柔,更添几分风情。

    少女柔柔开口,“……坐着驴车,先到正阳门去成衣铺买了衣衫换上,走了一条街叫了辆马车坐到口袋胡同,在面馆吃了碗面,最后叫了顶轿子才来到此处,管保没人瞧见。”

    女子微微点头。

    “妈妈,这是胡家给的,连银票带元宝,统共一百四十两。”少女恭敬地将东西碰到女子面前。

    女子,应该说是知恩楼的老鸨,淡淡地说:“既是给你,你就收着。你且记着,今日的事从没发生过,你没卖过身,没见过胡屠户,若是被人认出来……”声音娇媚慵懒,却又有不容忽视的凌厉。

    “女儿万死不辞!”少女坚定地说。

    老鸨挥手让少女退下,静默地站了会,点了蜡烛,来到拔步床边的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子肌肤依然紧致,胸脯依然挺翘,时间仿佛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揉揉眼,透过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长眉斜飞入鬓,眼眸迷离娇媚,天生带着三分风情。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产的女儿!

 第19章 纠结

    直到吃晚饭时,易楚才知道胡祖母腿筋断了。

    易郎中温和地说:“行医之人虽讲究医者仁心,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否则,被人吃得渣滓都不剩还要被嫌弃味道不好。”

    自然是这样,没有人被人欺负了,还得巴巴地替人上门诊病。

    可胡祖母的病真是奇怪,不过睡了一夜觉,腿筋怎么就断了?

    联想到上午医馆前突然出现的那群锦衣卫,易楚蓦地想到了什么,心头颤了颤,又觉得不太可能。

    辛大人会是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人?

    完全不像!

    况且,易家跟他并无交情。

    他应该还在扬州吧?

    虽说有千万种理由不是辛大人动的手脚,易楚还是心里不踏实,一直在医馆里磨蹭着不想回房。直到亥时,易郎中也准备洗洗睡了,易楚实在没理由不回去,才提心吊胆地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就是那股淡淡的艾草的苦香。

    易楚硬着头皮走进去,借着朦胧的星光,看到个黑影一动不动地坐在罗汉榻上,头支在胳膊肘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人,不回自己家睡个痛快,跑到这里算怎么回事?

    而且,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她跟父亲就在医馆,他到底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

    易楚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往内室挪,才刚迈出步子,就听暗影里传来声音,“过来,我有话问你。”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又多着些嘶哑,好像非常疲倦似的。

    易楚挪到他面前,垂头站着。

    辛大人却又不说话了。

    夜色浓郁,易楚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有双灼热的视线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这灼热让她浑身不自在,可又隐约地有丝丝酸涩绕上心头。

    这酸涩令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又无比尴尬。

    毕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纵然无人瞧见,也万分不该。

    本能地想逃离,想打破这种尴尬,易楚急急开口,“你何时回来的?”

    “昨天,”辛大人目光闪了闪,“差不多申时回来,先进宫面圣,皇上留了饭,戌时出来……”

    竟然说得这么详细,完全不是他往常惜字如金的作风。

    易楚默默算着时辰,突然心头一跳,害怕再听下去。

    好在,辛大人及时止住话头。

    易楚暗中松口气,问道:“大人说有话问我,不知是什么话?”

    “庙会那天,你怎么会冲撞了荣郡王?”声音比适才要冷漠许多。

    易楚一愣,正琢磨着如何回答,有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本官想查自然也能查到,只是不免牵连到你……”

    却原来是他站了起来,又操起了官腔,逼人的气势忽地散发出来。

    易楚不由后退一步,低声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遍。

    辛大人凝神听着,突然开口,“推你的人是易齐。”语气很笃定,似乎亲眼看见一般。

    易楚没法否认,可又不愿辛大人误解易齐,只说:“我没有看到,说不准。”

    辛大人再不开口,又沉默会,才道:“下午你爹开了些草药给我,我不方便煎药,你替我换成药丸。”

    “好,”易楚答应,“爹一早出诊,医馆辰正开门,你来就是。”

    “明日一整天都忙,我夜里来……”他目光凝在她脸上,神情开始变得柔和,“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她被胡家的事情烦着,根本没心思想别人。何况,她完全没有理由想他,她躲都来不及。

    只是不等她回答,耳边又传来更低更轻的声音,“我常常想起你……”

    易楚彻底呆住。

    他说,他常常想起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手里细软的绒布真真切切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易楚抖抖索索地点燃油灯,打开手里的绒布包。

    紫红色的绒布上,躺着对墨绿的碧玉镯子。玉的水头极好,温润缜密,凝如羊脂,入手沁凉,若是夏日戴着,感觉定然极舒服。

    可,这种东西并非她能肖想的。她也不想要,甚至巴不得与他再无瓜葛。

    易楚隐约感觉喉头被扼住的地方又火辣辣地痛起来,她猛地合上绒布,与先前的荷包放在一处。

    只是,夜里又是睡不安生。

    他的话像是咒语般时不时回荡在她耳边。

    莫名地,又想起他临走前的那半句话,“你会不会……”

    你会不会想起我?

    他应该是这样的意思吧?

    你有没有想起我?

    我常常想起你。

    你有没有想起我?

    我常常想起你……

    那样低,那样轻,那样柔的语气……

    易楚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一把拉起被子,连头带脑把自己紧紧包裹进去,仿佛这样,就再也听不到那个声音。

    第二天又是两只黑眼圈。

    易楚支吾着解释,“盖着被子太热,不盖又太冷。”

    易郎中替她把了把脉,“烦渴燥热,五心不宁,睡前用点安神之物。”

    易楚心虚地答应了。

    心神不定了一整天,吃过晚饭,易楚将四物丸、荷包还有那只绒布包都找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抱着被子去敲易齐的房门,“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易齐先是一愣,很快兴奋起来,“好,快进来,”接过她的被子铺好,又跳起来,抱着易楚,兴高采烈地说:“好久没跟姐一起睡了。”

    她高昂的情绪带动着易楚也开心起来。

    两人一起洗了脚,又一起洗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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