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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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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期还有一年,他总会想法退了这门亲事。他退过亲,她也该退一次,这样才公平。

    而且,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地退亲。

    她心里也是有他的吧?

    想起乍见面时,她脸庞骤然迸发出来的神采,还有眼眸里不加掩饰的喜悦,辛大人唇角微弯,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她细嫩的脸颊,捞起她鬓边一缕发丝与自己的发结在一处,“阿楚,结发即为夫妻,你是我的,别想着逃开。”

    声音柔且低,犹若呢喃。

    说罢,将发结剪下,塞入怀里。

    想了想,犹不知足,再结一缕,剪下来放在易楚枕畔,“阿楚,你得慢慢接受我才行,我才是你相伴终生的夫君。”

    卯初时分,窗户纸已透出朦胧的鱼肚白,易楚习惯性地睁开眼,入目便是那支绘着白梅花的梳篦。

    想起昨夜之事,易楚一个激灵坐起身,低头看了下裙裾还算齐整,便举步来到外间。

    罗汉榻上空无一人,棉毯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上面。

    也不知他是何时走的,别是天亮被人瞧见才好。

    易楚松口气随即摇头,她不能收他的梳篦,就是上次的碧玉镯子,也是要不得的。

    她已是待嫁之身,怎可能收别的男人送的东西?

    总得找机会还给他,将事情说明白才行。

    易楚拿起梳篦,准备与玉镯等物放在一处,不曾想梳篦下面竟压着……一簇头发?

    而且还是两绺结在一起的发,一绺粗硬,一绺细软。

    易楚蓦地想到了什么,揽镜自照,果然左鬓的头发比右鬓少了一大截,看上去甚是突兀。

    他竟然敢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别说身之发肤受之父母,轻易剪不得,就说今日她的及笄礼,是要上头梳髻的,这样两边不齐,别人会怎么看。

    易楚气得脸色涨红,照着镜子比着左鬓的长短将右鬓的发丝也剪了半截,细心修了修才觉得稍微自然点。

    忿然放下镜子,复又瞧见发结。

    无疑,那缕细软的头发是自己的,另外一绺呢?

    脑中不期然地想起《留别书》的句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易楚如同火灼了手般,将发结扔了出去。

    她已然是定了亲的,又怎会与别人结发?

    昨夜的情形一幕幕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易楚登时脸色发白,辛大人固然行为不端,可她呢……

    黑眸里她热切的欣喜的身影。

    不顾男女大防替他上药。

    还有,任他留宿屋内而不赶出去。

    说到底,是她的错,是她默许甚至鼓励了他。

    她根本就是个不贞不洁不知羞耻的女子,刚定亲就与别的男子勾三搭四牵牵绊绊。

    若被人知道,易家维持多年的好名声尽都毁于一旦不说,她也就没了活路了。

    易楚吓得冷汗直流,哆嗦着点燃火折子,将发结凑了上去。

    火苗倏地一旺,屋里弥漫起焦糊的恶臭。

    易楚方要开窗散去这臭味,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姐,姐?”

    易楚一把抓起梳篦塞到枕头底下,静了静心,才开了门。

    易齐笑盈盈地走进来,“爹亲手煮了长寿面,让我看看姐醒了没有……咦,什么味?”

    “脚底长了个水泡,想烧根针挑了,不小心烧了头发。”明知这话不可信,易楚仍是硬着头皮解释。

    易齐却没怀疑,明摆着桌上有烧焦的发丝,还有半截头发……姐定然是烧了半边,所以剪了另外半边。

    可巧,易楚突然变短的鬓发也成了极好的旁证。

    易齐帮易楚梳好发髻,又帮她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灯笼锦的禙子和姜黄色裙子,此时易郎中已将寿面摆到饭桌上。

    细白的面条、金黄的煎蛋配着碧绿的芫荽末,上面还淋了香油,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易郎中自是能够做饭的,不过也许久不曾下厨了。

    看到父亲衣襟处残留的面粉,易楚心下感动,易齐却立刻嚷起来,“爹偏心,我过生日的时候就没煮这么好吃的面。”

    “难道我煮的不好吃?”易楚故作嗔怒地反问。

    “我想吃爹亲手煮的。”易齐撅着嘴以示不满。

    易郎中温和地笑,“等你及笄,爹也亲自煮给你吃。”

    易齐得意地朝易楚挤了挤眼。

    吃过饭不久,隔壁的吴婶子就过来了,还带了一方丝绸帕子。因没有外人,吴婶子只说了几句吉祥话,替易楚重新梳过发髻,将事先备好的银簮插上去,也就算完成了。

    银簮是易楚的娘当初留下来的,簮头做成玉簪花形状,很别致。

    束起额发的易楚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黑眸便清楚地显现出来,较之往日更加明媚温婉,和易齐站在一处,丝毫不输她的艳丽。

    吴婶子连连赞叹,“真是一对姐妹花,晓望街再找不出这样齐整的人物。”

    易郎中含笑而立,满脸的与有荣焉。

    吴婶子又拉着易楚的手,“好容易都长大了,这些年,你爹在你们身上没少费工夫,以后千万得孝顺你爹。”

    易楚忽地红了眼圈,看向父亲,易郎中却仰头望向湛蓝的天际。

    胡玫一大早就在晓望街遛达,看到吴婶子拎着两包点心和一块尺头,暗中松了口气。看来易家真的没有留饭,否则吴婶子不会这么早出来。

    胡玫很喜欢跟易家姐妹交往,她们的行事为人跟其他女孩很不一样,说话斯文优雅,行事大方端正,就连易齐是个口头不饶人的,也从不尖酸刻薄。易楚更是,待人温柔亲切,凡事都给人留三分余地。

    她们虽然也时常引经据典,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却从不会让她感觉不自在。

    胡玫想多跟她们相处,总有天也会像她们一样招人喜欢。

    可前阵子胡家的所作所为在她们之间竖起了一堵高墙,胡玫感觉人生黯淡了许多。

    这次,虽然易楚说过及笄礼不会大办,胡玫却不敢相信,她怕易家请了人,而自己是被排斥被隔离的那个。

    如今,总算是放了心。

    此时的辛大人却是提着一颗心始终不能放下。

    宽大的长案后面,景德帝被半人高的奏折衬着,身形格外瘦弱佝偻。

    十年前,辛大人初见皇上,那时他还是身健体康满头乌发。

    五年前,再度见面,他的头发白了大半,到如今,皇冠之下尽是白发,再找不出一根乌黑。

    时光留在他身上的痕迹,深刻而鲜明。

    辛大人有刹那的动容。

    景德帝感受到他的目光,自奏折里抬起头,沉声问:“朕是不是老了?”声音缓慢低沉,带着帝王不容忽视的尊严。

    辛大人启唇笑道:“皇上圣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景德帝轻咳声,站起身,走到辛大人面前,目光炯炯,“说实话,都哪几个畜生参与了?”

    “除了忠王跟晋王,其他几位王爷都有伸手。”辛大人躬身,谨慎地回答。

    “东宫也不安生?”景德帝长叹,“他一向聪明,也沉不住气了。”

    景德帝二十八岁登基,时年六十二,他育有七个儿子,除去四年前因忤逆罪死的二皇子桂王以及病死的五皇子之外,尚有五位皇子在世。

    东宫太子最为年长,四十一岁,最为年幼的安王二十八岁,年过十八的皇孙有四人。

    五个皇子,四位皇孙,每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尤其,太子前年因时疾几乎丧命,如今虽大为好转,但病根未除,说不定何时就能复发,而景德帝已经年迈,眼瞅着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如此看来,谁能登得大宝,还尚未可知。

    对于太子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有个寿命长的父皇。景德帝在位三十四年,他顶着太子的名头也已三十三年。

    如果没有前年那场病,他还有信心活到父皇殡天顺利继位,可现在……他做梦都想坐在那张龙椅上,俯视着臣民叩拜称颂,哪怕只有一年或者几个月都好。

    所以,一旦打听到有可趁之机,他就忍不住动了念头。

    机会便在大同……

 第26章 疏远

    太子辅政近十年,拥戴他的朝臣不在少数,而且景德帝多年来并无更换太子之心,大臣们都认定太子是当仁不让的下一位皇帝。如果景德帝病故,太子登基顺理成章。

    然,太子不放心的是他结交的都是文臣没有武官。

    兵权牢牢地掌握在景德帝手里。

    没有大军支撑,太子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暗中寻找机会。

    雁门关、宁武关与偏关是长城上的重要关隘,被称为外三关,而大同则是守卫外三关的又一道屏障,历来是阻挡鞑靼的军事重地。

    大同总兵武云飞驻守大同已八年,向来克己奉公刚正不阿,深得景德帝信任。

    可最近半年来,不时有折子参奏武云飞勾结鞑靼,倒卖军粮从中得益。

    万晋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豢养的军队也多,最盛时全*籍可达数千万。如此规模的军队需要大量的军饷,尤其大同地处偏远,军饷发放往往不能及时。

    驻军将领有时会用军粮、棉布与鞑靼人交换药草皮毛,谋得私利补贴军士。

    此事古来有之,军中士兵均心知肚明,景德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此次弹劾武云飞的不止是倒卖大量军粮,还有上万铁器。

    鞑靼人素来骁勇善战,心狠手辣,只是生在苦寒之地,每到冬季便为粮草发愁。他们对富饶的万晋早生觊觎之心。如果有万晋的粮草兵器为后盾,长驱直破中原指日可待。

    若传言为真,武云飞就是万夫所指的卖国贼。

    辛大人前往大同想要查证的就是此事。

    倒卖军粮却有其事,偷运铁器也证据确凿,辛大人甚至还查到武云飞意欲引鞑靼头目苏哈查入关的密信。

    倒卖军粮是武云飞身边一个幕僚牵头,偷运铁器是其属下一参将所为,密信是武云飞的笔迹,语气也与武云飞毫无二致,可武云飞本人却丝毫不知此事。

    辛大人兴致上来,顺藤摸瓜,牵扯到了太子、滇王还有安王。

    太子是景德帝还在潜邸时的王妃所生,可惜王妃没福气,在封地苦熬了七八年,等景德帝夺得龙椅,她北上前往京都的路途中病死,被追封为贤德皇后。

    如今的皇后是景德帝后来所立,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未曾及冠就病死的五皇子,另一个是年纪最小的安王。

    这种事既是国事,又是皇帝的家事。辛大人不便干涉,只将一应人证物证呈现给景德帝。

    景德帝面容沉静,但抖动的双手已昭示了他的忿怒。

    如今他还在位,几个儿孙就忙着搞小动作,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万晋国还不知乱成什么模样。

    皇帝毕竟是皇帝,一生经过无数风霜雪剑,早练就波澜不惊的心境,不过瞬息,已定神问道:“子溪,你认为太子堪不堪用?”

    龙子龙孙岂能由凡夫俗子来评判?邵广海神色一紧,偷眼觑向辛大人。

    辛大人语气仍是恭顺,“太子主司礼部,一向兢兢业业,风评甚好,只是重病之后,性子与以前略有不同。”

    既不说能用,又不说不能用,只陈述一个事实。

    可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性情岂是略有不同,简直是大变。以往是沉定从容,谦谦如玉,现在是急功近利,自乱阵脚。

    太子才不及忤逆而死的桂王,智不及深居简出的忠王,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稳,能沉得住气。

    要是这点优势都没了,他还能抵得过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弟弟跟侄子?

    邵广海不看好太子,辛大人亦是。

    两人都没有明说。

    自宫里出来,辛大人径自回了位于承天门外的官衙。

    吴峰递过一杯茶,上下打量番,“听说是死里逃生差点没命,看着不像那么严重,还挺精神。”

    “失望了?”辛大人淡淡扫他一眼,在官帽椅上坐下,又不敢完全靠着椅背,挺直着腰杆,“你新婚头一个月,这次容你躲懒,下次可没理由推脱。”

    吴峰“嘿嘿”笑,突然压低声音,“原来那几个兔崽子说的还挺对,这人间美味……大人别不信,有机会也去尝尝,管保叫人死过去又活过来,活过来又死过去。”

    辛大人唇边露出丝笑意,“在诏狱没待够?这次从大同带回两人,估计大后天能到,就交给你审。”

    说到诏狱,吴峰正了神色,“昨天给赵镜的药停了,开始还硬气得狠,问什么都不说,问急了就破口大骂,到后来有点松动,抓耳挠腮地不消停。”

    “把药续上,十天之后停,”辛大人淡淡地说,“停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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