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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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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公子说他仰慕你的人品与才学,曾跟你学下棋,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情。依娘看,杜公子并非顽劣愚钝之人,他要是想学,你就多教教他。”

    易郎中暗暗错了错牙。

    他与辛大人对弈十数次,出去三五次平局外,其余都是败绩从无胜过。

    他竟然还说跟自己学棋?

    可当着卫氏跟妻弟的面又无从解释。

    易郎中觉得自己就像蒙着双眼的毛驴,被辛大人一步步地牵着,按着他划定的路线走。

    第二天,刚到辰正时分,辛大人就兴冲冲地如约而至,带了条两斤左右的活鲤鱼和半条猪肋骨,恭敬地对卫氏道:“以前在先生家用饭,很喜欢吃阿楚姑娘做的鱼汤……上次去常州,吃过一道糟扣肉,老太太帮我做这个吧?还有酒酿排骨,味道也极好。”

    哪有请客吃饭,客人在主家点菜的理儿?

    可辛大人这样做了,卫氏却非常喜欢,觉得辛大人实在不见外,便笑着对易郎中说:“这会没有病人,不如关了门,你跟杜公子下两盘棋?阿珂在旁边也跟着学学。”

    易郎中心头顿时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第69章 松动

    搁在前两个月,看着父亲震怒到抓茶盅打人的情形,易楚是再想不到父亲还会有跟辛大人一同下棋的一天。

    也绝想不到,自己还能再为辛大人亲手做羹汤。

    可今天,辛大人不但堂堂正正地来吃饭,还被外祖母奉为座上宾。

    易楚开始觉得,即便有再大困难,辛大人也会逐一解决吧。

    就像他写给她的字条,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等我”,他并不要求她做什么,只让她等。

    等着他上门求亲,等着他亲自迎娶……

    想起将来,易楚感觉重新充满了希望,手下也越发利落,用刀背“啪”一声,先将鲤鱼敲晕,然后刮鳞,剪掉鱼鳍,再就是剖肠开肚。

    卫氏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知道是做惯了的,不禁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卫琇。她生下卫琇后好几年再没有过身孕。卫秀才把这个唯一的女儿当成手中宝,亲自教养她读书写字下棋画画。

    卫琇聪明,琴棋书画什么的学得快,可对针黹女红却毫无兴趣,厨房也难得进几次。

    后来有一天,卫琇突然缠着她要学针线,又在厨房围着她身边转。她开头不了解,慢慢才看出来,自家闺女看上了经常与她爹商讨制艺时文的易庭先。

    易庭先母亲早逝,只跟父亲相依为命,身上的长衫袖口处缀了两块补丁,补丁的针脚粗大歪斜。

    卫琇是看着心疼了。

    卫琇对易庭先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卫琇过世十几年了,他一直没有另娶,独自拉扯着阿楚过日子,还将阿楚教导得这么好。

    如果卫琇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感觉欣慰。

    因见易楚已将鲤鱼处理好,正要盐渍一下,卫氏找了个斧头,准备剁排骨。突然一双大手接过她手里的斧头,“老太太且等会,这力气活我来。是我疏忽了,下次该把骨头剁好才带来。”

    竟然是辛大人不知何时进了厨房。

    易楚暗地里错了错牙,这次的饭还没吃,就想到下次,还有下次吗?

    辛大人是客,卫氏怎可能让他动手,急着去夺斧头,“这本就是女人干得活儿,男子哪好进厨房?让婶子来,看脏了衣服。”

    正拉扯的工夫,辛大人已将骨头切得齐齐整整,个头大小也差不多。

    辛大人笑道:“我口味偏甜,老太太受累多放点糖。”

    卫氏忙不迭地答应。

    易郎中是辽东人,口味重,卫氏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可嫁给卫秀才三四十年,又在常州生活了十好几年,口味应该偏甜。

    辛大人这是明晃晃地讨好卫氏。

    易楚一边低头洗菜一边腹诽。这人只要用了心,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前阵子父亲将他引为知己,这会儿外祖母又拿他当亲侄子。

    之前,跑了半个京都到积水潭给她买点心,把她拥在怀里说买地建祠堂,又说在晓望街买宅子,方便她照顾父亲。

    件件桩桩都说到她心坎里。

    也不知吃了多少糖,说出来的话甜得能腻死人。

    想到此,易楚忍不住窃窃地笑。

    正是仲春时节,医馆通向后院门口的夹棉帘子已换成石青色的棉布帘子。调皮的春风不时掀起帘子一角,窥视着医馆下棋的两人。

    辛大人在易郎中面前执弟子礼,执白先行,易郎中执黑后走。

    辛大人棋艺本就胜过易郎中,加上占了先,布局运筹上就没什么压力。何况,即便输了也没什么,准女婿输给准岳丈是应当的。

    辛大人看着面前的棋子,心却飞到了厨房里。

    方才,他剁排骨,眼睛却一直粘连在易楚脸上,她低头洗菜,瞧不真切她的神情,却看到她的唇角,很好看地往上翘着。在听到卫氏一口一个“婶子”时,那笑意越发明显。

    显然是在取笑他。

    辛大人颇有点沮丧,自己虽比易楚年纪大,可才大了八~九岁,根本算不上长辈。先前,易郎中与他平辈相交,而现在卫氏把他当侄子,还有卫珂,叫大哥叫得要不要那么亲切。

    一家四口人,有三口把他当成易楚的长辈。

    辛大人觉得,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辈分的问题了。

    怔忡间,易郎中已走完一步,正等着辛大人走,岂料过了许久不见动静,一抬头就瞧见他清俊的脸上那抹笃定的微笑。

    明知道他费尽心思就是在算计自己的女儿,自己却无计可施,甚至还不能对他甩脸子。

    人家千里迢迢地把岳母接过来,怎么也算是大恩,他不能以怨报德。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岳母请他吃饭答谢,看着他堂而皇之地进门。

    按理,到别人家做客,不该客随主便,跟主人稍谈片刻等待饭好,然后去饭厅用餐,就这么简单。

    可他倒好,趁着自己找棋的工夫,大咧咧地跑到厨房转了圈。

    就算当年他跟卫琇已经定亲,再去卫秀才家里吃饭,也没像他那么随便。

    偏偏岳母很是喜欢。

    想到此,易郎中心里极为不虞,重重地“咳嗽”了声。

    辛大人恍然,假模假样地叹口气,似是思虑了许久,才慎重地落下一枚棋子,堪堪落在紧要处,十步之内,易郎中布局好的阵势便会土崩瓦解。

    卫珂才刚入门,自是瞧不出来,只觉得姐夫下得很轻松,而杜大哥却极吃力,每每落棋都要再三思量。

    一局棋,下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结束。

    双方围住的目数均为八十目,易郎中占据的是两块棋,去掉两个必须的眼目数,应为七十六目。辛大人的棋是连成一大片,只需去掉两个眼目,最后是七十八目。

    辛大人含蓄地笑,“侥幸得胜,承蒙先生相让。”

    易郎中看了眼棋盘不语,之前辛大人的棋风是独辟蹊径剑走偏锋,今天却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

    是明着要跟自己叫板?

    此时,卫氏隔着帘子喊道:“阿珂,饭已经好了,请杜公子和你姐夫用饭吧。”

    卫珂应一声,躬身对辛大人道,“杜大哥请。”

    易郎中走在前头引路,辛大人云淡风轻地紧随其后,卫珂走在最后。

    饭厅里已经摆好了饭,两荤两素两碟小菜,还有一大盆奶白色炖的恰到火候的鱼汤。桌旁的暖窠里温着酒壶。

    辛大人美得心里开了花。

    易楚仍在厨房忙活,锅里焖着米饭,要等酒快喝完了才能上。而辛大人带来的骨头不少,方才用了一半,剩下那半还得炖出来才好,要不怕搁坏了。

    卫氏也不闲着,一边往灶膛里慢慢续着柴火,一边跟易楚唠叨,“……办事周到细致,又知礼数,下次该连他的娘子一并请来,也好当个亲戚走动。”

    易楚的心思早飞到饭厅去了,心不在焉地答,“父亲一向不耐烦应酬,我也不方便出面,外祖母来了就好了,这种事就由您拿主意便是。”

    卫氏笑道:“也是,你们一个是鳏居的爷们,一个是未出阁的闺女,总不好在家请客的。回头我跟杜公子约定好,下次请他带娘子一道来。”

    “谁的娘子?”易楚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卫氏熄了灶膛的火,笑眯眯地说:“就是杜公子,我看他脚上穿的鞋很是精致,不像外头买的,应该就是家里人做的吧?”

    易楚有点恍惚,她还真没注意辛大人穿的什么鞋子。

    说过一会儿话,卫氏估摸着那头喝得差不多了,将米饭盛了出来。虽是三个人,却盛了四碗饭。

    一来三是单数不吉利,二来也好有个添头,总不能人家一碗饭吃完了还得到厨房里添饭。

    一只木托盘加上四碗满满当当的饭,分量不算轻。

    易楚怕卫氏胳膊吃不住劲儿,就自告奋勇地端了饭进去。

    果然,酒壶已经空了,辛大人正殷勤地将最后一滴倒在易郎中面前的酒盅里,而易郎中的脸色,又呈现出夕阳落山时,天边火烧云的颜色。

    易楚狠狠瞪了辛大人一眼,明知父亲酒量浅,就不应劝他吃酒。

    辛大人挑眉,眸中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易楚将米饭摆上,垂眸时,看到了辛大人脚上的鞋子,手一抖,托盘差点落地。

    鸦青色的缎面,鞋口一圈水草纹,不正是她做的那双?

    当初,她可是要求他只能在家里穿的,竟然敢穿出来显眼?

    易楚再次怒目而视。

    辛大人不知所以,目光里就有了小心翼翼探问的意味。

    易楚没搭理他,板着脸离开了。

    吃过饭,送走辛大人,易郎中不胜酒力自去歇息,卫珂自发自动地将饭桌上的剩饭端过来。

    易楚连忙伸手去接。

    说实话,易楚有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小舅舅。

    论辈分,卫珂是长辈,可论年纪,卫珂比易楚还小四个月。

    卫珂可能也存着同样的想法,见易楚来接,却转身将托盘递给了卫氏,“娘,我们只紧着一边吃的,剩下的菜没动过,您快热热吃了吧。”

    卫氏对辛大人的印象越发的好。

    易楚正吃着饭,顾瑶却来了,“昨天听阿琛说家里来了客人,就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易楚急忙客气地说:“都安顿好了,不用麻烦你,”又向卫氏介绍顾瑶,“前头阿琛的姐姐,平日里时常关照我们,昨儿夜里吃的酸菜就是她做的。”

    卫氏打量一下顾瑶,夸赞道:“真是个齐整姑娘,模样好,手也巧。”

    顾瑶也打量着卫氏,约莫四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几乎全白了,梳了个简单的纂儿垂在脑后,发间什么饰品都没有。

    穿了件青色棉布褂子,因年岁久了,洗的有些发白,但看上去很整洁利索。

    面容是张很普通的老年妇人的脸,布满了皱纹和深深浅浅的褐色斑点,一双眼睛仍是亮,带着能看透人心的睿智。

    顾瑶赔笑道,“老太太过奖了,哪里有您说得那么好。”说完掀开胳膊上拐着用蓝布包裹蒙着的篮子,“……今天上午去野地里挖的荠菜,正嫩着,用来包饺子或者包包子都好吃。”

    卫氏接茬道:“荠菜是好东西,洗干净之后蘸酱吃也好,败火。”

    顾瑶见卫氏喜欢,越发笑得开心,又问起易郎中,“阿琛有时候在家里沙地上练字,我看写得有模有样的,就想着该用纸笔写了。想请教一下易先生,用什么笔什么纸才好。”

    这种事,直接到笔墨铺子里问就行,卖纸笔的伙计都清楚。

    顾瑶应该是想见自己的父亲吧?

    易楚隐约觉得不太舒服,顾瑶不是不好,反而既体贴又能干,对父亲很是仰慕。只不过,易楚还是想,如果父亲能有个陪着他下棋品茶的人就好了。

    卫氏见易楚没接话,就笑道:“庭先吃了酒,去房里歇息了,不如改天……”

    话没说完,顾瑶已急切地问:“吃得很多?喝了醒酒汤没有?”四下寻摸着,竟是要动手现煮。

    易楚笑着解释,“我爹酒量浅,没喝多少,歇上两刻钟半个时辰就好了。”

    顾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解释,“吃多了酒最伤身子,我娘说我爹当初曾因酒醉又受了凉,病过好一阵子。”

    易楚安慰她,“我爹心里有数,不会多吃。”

    顾瑶点点头,也不多待,拎着篮子走了。

    没多久,易郎中从屋里出来,满脸的红色已然褪去,只有身上还留着淡淡的酒味。

    易楚乖巧地沏上热茶。

    易郎中酽酽地啜了口,打量几眼易楚。

    易楚仍是穿着平常那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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