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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晶听了好笑:“这位、那位是大爷能说的?虽然年纪与大爷相同,但是月份却长了几个月,算起来是大爷的表姐呢!”
不管是表姐,还是表妹,听着都够暧昧。不过想想那吓人秀女的身份,还是少几分好奇心得好。既然已经有紫晶安排照顾,曹颙是完全放心的。
等到两人坐下,曹颙开口问:“姐姐那边的满月礼准备齐当没?虽说家里这两年不宽裕,可也不能短了那头!”
“大爷放心,太太在京时就开始置办,早就准备好的!”紫晶笑着回道。
曹颙想到刚刚在葵院的屋子里,略感阴冷,发现上房至今和还没有支炭盆。等到洗澡水上来后,丫鬟们才送上盆银碳。想到这些,他开口问道:“账面上银钱不多了吗?”
见到紫晶点头,曹颙微觉诧异:“咱们进京时不是带了三千两归到账上,短短几个月,怎么支出这般快?”
紫晶叹了口气:“大爷,京中不比江宁,每月的人情费用委实太多了些。今儿这府红事,明儿那府白事,处处都要随礼。奴婢看过往年的账册,先前有昌平庄子的进项,一年五六千两,京城的开支就差不多,今年减了这块收入,账面上就紧起来。另外,府里内外七八十口,每月月例与嚼用还得三四百两银钱。”
曹颙听到人口,问道:“我出京前不是放出过几房人吗?记得那时府里只剩下六十来口人,怎么又添了这么些个?”
紫晶回道:“太太见大爷身边侍候的人不多,家生子儿中矬子拔大个儿,也挑不出几个齐整的,就唤了牙婆,买了八个小丫头进府。再加上太太自江宁带来的赵钱两房家人,还有四个长随,都归到京中册上,人口就又多了些!”
曹颙暗叹**,但是也能够理解李氏的爱子之心。不过,对于身边再添加小丫鬟什么的,他真是完全没有兴趣,忙对紫晶说:“新添的小丫头,有妥当的,往表姐与庄先生那边派两个,咱们院子就别安排人了!”
紫晶笑着应道:“知道大爷素爱清净的,大爷放心!”
曹颙想到银钱不够的事,叫人将自己行李里那个蓝布包裹的盒子拿过来。里面是十六阿哥送的田契,塔娜送的金锭子,还有一些碎银与金叶子:“这些先归到账上,若是实在还紧,就动我年初给你的那笔银子,别太让忠叔为难,这几个月实在劳烦他!”
*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门外来人禀告,说是府前有客人递帖子。
曹颙接过来看了,署名是“侄顾纳”,沉思了片刻,叫人请顾纳进来。
在江宁时,顾纳在曹家生活了四五年,紫晶是见过他的,也听说过他联合外人算计曹家之事。因此,很是不解自己小主子为何不气不恼,还要见这人。她叫了个小丫鬟留在这边奉茶,自己去找曹忠对账目。
*
顾纳比曹颙大将近四岁,身体修长,穿着青色的长袍,带着几分南方人的儒雅。
“顾纳给颙叔请安!”顾纳进来后,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曹颙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既然来了,就坐下说会子话!”这倒不是凭借辈分拿大,而是看着这十来岁的小少年一点点长大,不由就将他当成孩子般对待。
“是!”顾纳恭敬应着,眼圈却已经泛红。
曹颙虽没起身相迎,也没有亲热的寒暄,但却让人心中熨帖不少。因为此刻他待顾纳的态度很熟悉,就如同几年前在江宁时一般无二。
曹颙见顾纳低着头,半天不吭声,气氛实在抑郁,主动开口道:“是不是快放缺了,是留京,还是去下边,你心里有个章程没有?”
“到京城四年,侄儿想去下边见见世面!”顾纳回道。
曹颙看着顾纳,心里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开口嘱咐道:“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为人不要过于方直,你自小就聪颖,这些本不用我多说,但望在外一切还要三思而后行。”
“颙叔教诲,侄儿谨记!”顾纳低着头应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望着曹颙,开口问道:“林下斋之事,颙叔可曾怪侄儿?”
曹颙点了点头:“怪,怎能不怪?费了好几年心血,被人连窝端了!”
顾纳脸色苍白,满眼内疚,喃喃道:“颙叔!”
曹颙瞪了顾纳一眼:“我更怪那个傻子,进京几年,也算长了见识,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家报恩!就算不提先头顾家母亲,就是顾家祖母那里算,你也是曹家的血亲。彼此亲戚间,让你吃几年白饭又如何,哪里就是天大的恩情,让你卖了自己的前程来回报!”
曹颙所说的先头顾家母亲,指的是曹寅早逝的结发之妻顾氏,顾纳的姑祖母;所说的顾家祖母,是指曹寅的生母顾老太太,顾纳的曾姑祖母。
顾纳侧过头,不让曹颙看见自己眼眶里的泪,闷声说道:“侄儿不是傻子,侄儿只是为了自己的良心罢了!自打侄儿记事起,吃的就是曹家送的米;大了些,又在曹家进的学,侄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家倒了!”
“那也是胡闹,那些个皇子阿哥是好相与的?你就算不念自身安危,也要想想你的母亲。这些年,她眼巴巴地望着,就指望你能够平安!”曹颙想着顾纳小小年纪,搅进京城的浑水,就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听曹颙提到母亲,顾纳不应声了。顾纳的母亲周氏,八年前由儿子做主改嫁街坊陈六,前些年在孙文起那边当差,后来在曹家的帮助下,回江宁定居。
“你那年回江宁,被你母亲赶了出来,这些也算你自作自受,弄出这些幺蛾子往自己个儿身上倒污水!我从清凉寺出来后,私下里曾看过她,说过你定有苦衷。她很是惦记你,只不过一时拉不下脸来,你的家书要勤快些!”曹颙说着,都有些佩服自己,这絮絮叨叨的,跟个老妈子是的。实在没办法,对于顾纳、曹颂、曹颐这几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实在是很有长兄如父的感觉。
“嗯!”顾纳乖乖地应了。
对于眼前比自己年纪还小上几岁的这位表叔,顾纳是打心眼里感激与敬重的。对于自己的那个赌鬼父亲,他的记忆中只剩下无休止的打骂,面容都记得不清。但是那人对曹家的伤害,顾纳却始终不能忘。曹寅的憔悴,李氏的病重,还有曹颙回府那日露出的笑容。
不管织造府有几人知道曹颙离府的内情,那日,阖府上下,只当是主母与少爷打亲戚家归来。
顾纳听了消息后,趴在角门处偷偷瞧着,心里却是无尽的惶恐。这位小表叔身份贵重,是曹家长子嫡孙,与他这个罪人之子比起来那就是云泥之别。父亲害他吃了大苦头,他怎能不想着报复回来?顾纳虽然害怕,但是想着母亲,想着只要不牵连到母亲,还是心甘情愿地等着最后的审判。
七岁的曹颙,牵着母亲的手,脸上带着微笑回来了织造府。
看到躲在不远处的顾纳,曹颙没有指责与谩骂,而是随意地走上前,看了顾纳几眼:“两月未见,你怎么清减了许多?”
一切的恩怨,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第七十章 观局
城西,曹府,大门外。
远远地胡同拐角,站着个中年汉子,三十多岁,倚在墙根,像是在晒太阳。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曹府门口的方向。
“世态纷纭,半生尘里朱颜老;拂衣不早,看罢傀儡闹。恸哭穷途,又发籼眯Α6夹萘耍窈淼海蚬懦钊松佟!彼孀胚捱扪窖降牡蜕叱桓鑫迨此甑睦险咂镒徘嗦猓苁怯圃盏匦欣矗懊媸歉鍪牡男∝饲W喷稚?br/》
路过那中年汉子时,老者看似无意地往那边看了两眼,又眯着眼睛继续哼哼道:“你看他两分襟,不把临去秋波掉。亏了俺桃花扇扯碎一条条,再不许癡虫儿自吐柔丝缚万遭。”
不一会儿,就见曹家大门里走出一个弱冠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出来后,他转过头去,看了看曹府大门,使劲地跺了跺脚,神不守舍地离开,正好迎着那老者来的方向,差点撞到那个牵骡小厮。
那小厮见有人这般冒失,想要不依,但却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对方穿着青素锦,又是打前面府里出来,可见是有身份的,便只是牵着缰绳,想要避开。
待到听到骡子的鼻音,那少年才晃过神来,侧身退到一边,脸上多了几分歉意,忙拱手道:“实在对不住!”
那老者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拐角那边,然后才点头道:“无妨,无妨,小哥儿客气了!”
*
曹府,前厅。
曹颙喝了口温茶,十八岁不过还是大孩子,竟要背负这些个,实在沉重。
顾纳过来,不是为了请安,毕竟在外人眼中他是“背叛”了曹家,若是还彼此走动实在是会令人觉得奇怪。三月里那次,他是因为几年不见曹颙,就打着为九阿哥“拉拢”曹家的旗号登门。眼下这次,却是来送银子的。他生性节俭,爱好又唯有读书写字,这些年曹颙给的也好、九阿哥这边给的也好,倒是攒下了一些银钱。
这两年,户部追缴亏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顾纳在九阿哥手下自然也是尽知。如今,曹家是数一数二的欠债大户,曹家嫡子在京城卖地遣奴的事,并不算秘密。
顾纳已经定了放外任,不是去山东,就是去安徽,这几日就能够下来公文。他知道自己这位小表叔虽然不是性喜奢华的人,但自小却实实在在没受过苦的,不愿意其在京中过得委屈,就将自己的这几年的积蓄换了银票送过来。
曹颙眼下虽然银钱有些紧,却还是没有收下这些银票。九阿哥既然肯放顾纳出去做官,目的无非是两个,为了捞银子或者发展地方势力。顾纳自小方方正正,缺少变通,怕不适合这般差事。到时候若是引得上面不满就糟了,有到时候拿些银钱孝敬上去,也能够花钱买个舒心。
顾纳虽说面上年长几岁,但是讲道理又哪里说得过曹颙?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收起,怅然若失地离去。
*
小满虽被安排下去歇着,但又哪里是肯安静下来的,换了干净衣服后,就跟着府里几个岁数差不多大的小厮讲草原见闻。
看到有人打大门进来,小满好奇地望过去,旁边有人低声道:“庄先生又喝茶听戏去了,从没见过像咱们府里这般清闲的西席!”
小满素日对曹颙忠心,心里对这庄先生已经腹诽,面上仍小声说:“多嘴,先生是老爷特意给大爷请来的,岂能随意编派?大爷虽然对下人宽泛,却容不得这些个!”说完,起身迎了过去,打了个千:“小满给先生请安,几个月不见,瞅着先生气色较先前倒好,也不枉我们大爷惦记!”
庄席点了点头:“你也好,个子高了,也比过去礼全,看来这塞外倒是个调教人的好地方!”
小满听到夸奖,挺了挺小胸脯,略带几分得意道:“先生说得是,小满虽身份卑贱,但是出去也不能够丢曹家的脸面不是。大爷身边往来的,不是皇子阿哥,就是郡王贝勒的,小满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庄席笑了笑,吩咐身后的小厮:“将刚刚在正阳门外买的吃食送到厨房,仔细吩咐了,要切得薄薄的,剩下的收好,不可浪费了!”
小满见庄席说得郑重,看像那小厮手中提着的一个纸包:“先生,这是?”
庄席道:“上个月正阳门外新开了个复顺斋,这就是他家的招牌酱牛肉!”
小满听说是牛肉,失了兴致,在塞外这几个月,牛羊肉吃得反胃,恨不得顿顿清粥小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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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在前厅,已经得了庄先生回府的信儿,起身相迎。
面对曹颙的请安问礼,庄席面上仍是淡淡的,等进了屋子落座,才简单问了几句塞外的话,其中对曹家抬旗之事尤显关注。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曹颙从不敢看轻长者的智慧,见庄席皱眉沉思,问道:“抬旗之事,先生觉得有所不妥!”
庄席点了点头,看了看门口那边,没有说话。
曹颙见庄席有所顾虑,打发厅里奉茶的小丫鬟到出去守着,谁也不许进来。随后,两人到前厅里间的小书房说话。
*
“先生所虑,是不是怕曹家没了包衣名分,失去上面的庇护?”待两人落座后,曹颙开口问道。
庄席摇了摇头:“今上对曹家恩厚,众所周知,自不会为了虚名轻慢!”
“那先生担心什么?”曹颙有些不解。
庄席神色有些郑重:“我活来大半辈子,自问对世情也算有几分通透,却实在无法揣摩出那位的心思!”说着,用手指指了指上面,然后继续道:“这抬旗之事在本朝也是有的,多是有军功或者有女为贵人,阖家或者全族抬旗。像曹家这般,因为子弟生辰抬旗的,是头一遭,却不知那位到底是什么心思!”
曹颙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