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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只觉得眼前发黑,伸手摸了摸脸上,已经是红肿一片。
他心里已经是明白曹寅之意,冒犯皇子,不是“负荆请罪”就可。人老成精,这脸上明晃晃地加了这伤痕,这状高得就刁钻。
即便过后九阿哥想要翻盘,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说辞。
只是,好好的,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负,反击了一次,却还要遭这样的罪,实在是让人郁闷。
曹碰了碰脸,却是疼得直吸冷气。
曹寅看着曹脸上红肿的血檩子,心里也有几分不忍。
曹往车厢靠了靠,低声道:“父亲,可是怪我?”
曹寅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道:“怪你,也怪我。许多事儿,本不应你来操心……”轻抚着胸口,松了口气。韩氏跟在后边,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侧过头去,将眼泪擦了。
当初在车上,因田氏闹得很,所以被喂药丸。她抵死不咽,挣扎不已。对方不耐烦之下,就卸了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倒了好几粒。
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她还是慢悠悠地醒过来。
入目是熟悉的房梁与家具,眼前站着地是初瑜与韩江氏,田氏脑子还反不过来,喃喃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话音未落,就叫喜彩进来禀告:“格格,太医来了……”
初瑜点点头,道:“快请进来。”
田氏慢慢醒神,晓得自己不是在梦里,忙坐了起身,要掀被子下床。
初瑜忙上前按住,道:“田嫂子,快别起,先让太医给把把脉。这半日,也把嫂子吓坏了,开些安神的药吃了妥当。”
“这半日……”田氏想起**前地情景,脸上立时失了血色。
她哆嗦着手臂,满满地掀开自己的被,见身上衣服已经不是之前的一套,不由地眼前发黑。
虽说不过是婢女出身,但是身为女子,谁不晓得“贞烈”二字。
本就出身低微,如今又是这样,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世上?
田氏的脸白了红,红了青地,满是痛苦。
初瑜也是女子,见她如何,自是晓得她怕得是什么,忙低头道:“田嫂子放心,衣服沾了污秽,是我方才使人换的。”
“真的……”田氏闻言,如同绝境逢生。
初瑜笑着点点头,近前扶她躺好,道:“我还会骗田嫂子不成?嫂子先躺着,让太医瞧瞧看……”
同往常一样,四阿哥又是日暮放归。
他顾不得吃晚饭,就开始进了书房,查看这一日京城动态,其中最关心的自然是曹家马车失踪之事。
下午他就得了消息,如今也是好奇得紧。
却是看到曹往礼部去,曹往方宅去,曹父子出城的消息。
想着曹平素为人,四阿哥却是不由皱眉,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戴锦,问道:“这个田氏,到底是什么人……”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一章 请罪
从安定门出来。马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虽说是官道。但是这时马车是木轱辘的。没有减震。仍是颠簸得人难受。
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紧。他刚想要跟曹寅开口。说自己下去骑马。就见曹寅的脸色也不好看。
“父亲。缓行吧……”曹问道。
曹寅摆摆手。道:“不用。正好……”
这般紧赶慢干。到达汤泉行宫时。已经是戌初(晚上七点)。天已经黑投了。
曹是便衣。曹寅却是穿着官服来的。
只是匆忙之间。手头也没有纸笔写请见折子。曹寅便打听是侍卫处是哪位大人当值。请其代禀求见。
当值的正是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见曹寅携子而来。曹又是这番模样。心知有变。不敢耽搁。忙往里报禀。
行宫里。康熙手里捧着一本书。盘腿坐在旁边。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想着是过些日子巡行畿甸之事。有些河道却是要清淤疏通了。户部的银子。还要想到这一笔。
又想到有宫人已经有身孕数月。康熙的心里也带着几分自得之意。
地上御案边。整理着一些术数典籍书册的。正是随扈御前的十六阿哥。
他打小就喜欢术数。看着这些书籍。全身贯注得紧。碰到自己未读过的书。就单独放在一边。寻思晚上拿回去深度。
屋子里甚至寂静。偶尔有翻书页地声音。
康熙坐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些酸。抬起头来。放下书册。揉了揉脖子。
不经意扫了一眼十六阿哥。见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康熙问道:“可有不解之处?”
十六阿哥的术数是康熙亲自启蒙。十六阿哥对父亲自然是崇敬地很。应了一声。上前指出自己的不解之处。
康熙侧身看了。思量了一会儿。指出解题之法。
十六阿哥闻言。醍醐灌顶。笑着道:“谢皇阿玛指教。儿子笨拙。想了半晌了。”
康熙点点头。看着十六阿哥。面上是难得的慈爱。
对十六阿哥这个儿子。他至始至终带着几分宠溺。其他的成年儿子。或多或少地让康熙察觉到威胁。只有十六阿哥他们这几个小皇子。没有掺和到夺嫡中去。这点是康熙宠溺他们的主要原因。
十六阿哥也瞧出康熙心情不错。刚想要再寻个问题相问。就见魏珠进来禀告:“皇上。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大人求见。”
康熙看了一眼地上的座钟。点了点头。道:“宣!”
魏珠应声出去。随即阿灵阿低头进来。跪下禀奏道:“皇上。礼部侍郎曹寅携子而来。求见皇上。现下正在行宫外候见。”
康熙的脸上收了笑。十六阿哥也撂下手中地书。
圣驾在行宫这些日子。除了御前当值的大学士之外。六部堂官都是轮值的。昨儿就是礼部当值。曹寅清早也过来了。并不见有什么异常之处。
“可知是何事?”康熙从炕上下来。问道。
“奴才不知。不过瞧着。曹总管面上带伤。看着不大好。”阿灵阿斟酌着。回道。
十六阿哥在旁。已经是急了。对康熙道:“皇阿玛。儿臣先过去瞅瞅?”
康熙地神色阴郁下来。点了点头。道:“嗯。传朕的口谕。召曹寅父子过来。”
十六阿哥应声出去。康熙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方对阿灵阿道:“跪安吧!”
“!”阿灵阿叩首应了。退出屋子里。心里却是纳罕。
瞧着康熙地意思。是要私下传召曹家父子。莫非他是晓得了什么缘由?
曹年岁不大。但是身为在郡主额父。又是内务府总管。怎么会身上带伤?总不会是曹寅自己个手痒。要教训儿子吧?
虽说与八阿哥关系近。早年受过申斥。但是阿灵阿心里还是向着八阿哥的。
男人立于天地间。谁不想着建功立业?
他祖父是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父亲是康熙初年四大辅臣之一的遏必隆。因受到鳌拜专权的影响。使得他们家这几十年无法扬眉吐气。
虽说是后族。但是与赫舍里、佟家无法相比。族中子弟也是军队的多。立于朝堂上的少。
要是八阿哥登基。得个拥立之功。对儿孙们也算是有了交代。
或许是上了年岁。变得越发贪婪。阿灵阿心中这执念始终不散。
虽说他女婿十七阿哥与曹交好。但是这并不能冲淡他对曹地厌恶之心。只因曹不是八阿哥的人。而且还与九阿哥这边有数次冲突。
想到九阿哥。阿灵阿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内务府招标后。九阿哥见了人。就要将曹臭骂一番。莫非是这位爷忍不住了……白与上面红肿的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看着带着几分狰狞。
十六阿哥唬了一跳。顾不得先同曹寅见过。上前一把托了曹的胳膊。问道:“谁。是谁打你?伤到哪里了?”
曹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了。看着十六阿哥如此关切。心里觉得丝丝暖意。道:“不碍事。只是皮外伤。十六爷无须担十六阿哥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怅怅地放下隔壁。嘟囔道:“谁担心你。不过是好奇罢了。你就不能太平些。这一年下来倒是没有好地时候了。”
说着。他转过身子。同曹寅道:“曹大人。皇阿玛口谕。召你们父子随我去见驾。”
曹寅跪下应了。随后跟着十六阿哥身后。进了行宫。
这一路门禁的侍卫。有认识曹地。见他这副狼狈。都巴着脖子看着。心里揣测不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成这般模样?”十六阿哥一边走路。一边低声问曹道。
“今日侍奉家母去上香。回来却是遇到意外……”曹三言两语。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像射杀善铎与威胁九阿哥之话。则是略过不提。
十六阿哥听了。气得满脸通红。使唤握拳道:“虽晓得他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你到底是三品的内务府总管。岂是他能说打就打的!”
曹摇了摇他。道:“并不是九阿哥动得手。”
十六阿哥不忿道:“他叫人动手。同他自己个儿动手就何区别?说不晓得他现下正厌弃你。要不是端着身份。怕是都要生撕了你。”
曹不好多说。便缄默下来。十六阿哥瞅了曹寅一眼。琢磨他带曹连夜过来的用意。是怕九阿哥那边“恶人先告状”。还是要诉诉“委屈”?
不管是哪种。都有些不像曹寅平素内敛安静的性子。
少一时。到了行宫正殿这边。
十六阿哥在前。曹寅父子在后。进了正殿。
曹寅父子两个。少不得又行跪拜大礼。
因方才阿灵阿提到曹有伤。所以康熙的目光越过曹寅。直接落到曹身上。
却是相隔得远。看不真切。
“平身。近前说话。”康熙说道。
曹寅父子应着。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曹始终低着头。康熙不由皱眉。道:“曹。抬起头来。”
曹闻言。这才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康熙的震惊。不亚于十六阿哥。直直地看着曹脸上半尺多长地血檩子。身子已经是微微发抖。
这功夫。曹寅已经是拉着曹跪下。叩头道:“皇上。奴才带子前来请罪。”说着。已经掷地有声。叩了三个头。
曹跪在曹寅身后。实是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是没别的法子。
看着曹寅佝偻的背影。他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何罪之有?”康熙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
曹寅却是有些犹疑。顿了顿方道:“皇上。曹庸劣不堪、行事鲁莽。与人白日斗殴。委实不该。奴才不敢徇私。还请皇上对其严加惩处……只是。奴才虽有幼子。尚在襁褓之中。这个长子行为不检。也是奴才教子不严之过……却是无颜再立朝堂。还望皇上怜惜。饶奴才父子这一遭。奴才恳乞骸骨。携子还乡……”
他边说边叩头。说到最后。已经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曹跪在曹寅身后。听着个“砰砰”地磕头声。如同要窒息般。揣不过气来。
曹寅地声音。丝毫没有作伪。
在这一刻。曹心里明白。就算是父亲是“以退为进”。绝了九阿哥告状地后路。但是这番话。怕也是肺腑之言。
到京城这两年。曹寅地变化很多。将家人看得比过去重了许多。
曹寅的哭诉让康熙动容。但是他却不信曹寅的说辞:“庸劣不堪、行事鲁莽?你说的是曹?他若是庸劣不堪。那别人岂不是都是粪土?他像个小老头似的。不敲打不走。还能行事鲁莽?”说到这里。他上前几步。站在曹身边。道:“曹。到底出了何事。累得你父亲如此惶恐?”
曹抬起头。脸上是无法掩饰地心灰意冷。
“皇上。家父所言不虚。臣却是行事鲁莽。与人斗殴。却是情况紧急。实不是有心冒犯。”曹回道:“还往皇上开恩。饶臣这一遭。臣愿递辞呈。回家奉养老父老母。”
听到这“冒犯”二字。康熙的眉头皱得越近。待听到“递辞呈”时。脸上已经耷拉下来。问道:“是谁。谁冲你动手了?”
曹看了一眼父亲。犹豫了一下。道:“三等虾善铎!”
“善铎?”康熙觉得有些耳熟。转过头来问十六阿哥道:“你可认识?朕记得像是听过这名字。”
十六阿哥低声回道:“皇阿玛。善铎是儿臣九哥地近身侍卫。”
康熙瞪着曹。冷冷地道:“因何动手?”
曹低下头。回道:“微臣上午侍奉臣母进拈花寺上香。回来途中遭遇变故。随行女眷马车被人劫持而去。微臣追踪而去。却是……疼痛之下。失手反击……”
牵扯到九阿哥。不用曹明说。康熙也是晓得缘故的。
这些日子。九阿哥使唤方家动的小动作。康熙也晓得。虽说心里不高兴。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要不耽误银钱入库就是。
说实在的。见曹揽银子这般便利。康熙虽然不承认。但是心里除了高兴外。多少还有些不舒坦。
在康熙看来。有九阿哥出来。给曹添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