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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侍卫起初还不敢相信,等庄泽卿一支长箭擦身而过射中一只野鹿小腿时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将猎物围住。
被箭惊动后它们总算有了点反应,想往四处逃窜,奈何身子太重跑得不快又有侍卫围住,根本没跑出去。
庄泽卿就闲适地立在马上搭弓上弦,一箭箭放倒了这些猎物。
小姑娘直在旁边拍手,夸赞“哥哥厉害”,岂不知侍卫们都是既愕然又想笑,说是作弊吧——也不能算,但说这完全是庄公子自己的功劳……似乎同样说不过去。
走了几处都是如此,是以没过多久庄泽卿身旁的侍卫马上都装了猎物,眼见差不多要满载而归,旁边林中突然传来不小的声响,土地也震动起来。
侍卫们立刻举箭提刀,警惕地四处张望,担心是有什么危险猎物在附近。
半晌后,震动越来越近,尘土几近飞扬起来,就在众人的心悬到最高处时,下一刻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目瞪口呆,不自觉张大了嘴。
远处竟是成群结队的狍子在向这个方向跑来,速度极快,却刚好避开了他们的队伍,接着“嘭嘭嘭”一个个撞上了附近的大树,晕乎乎倒地,不一会儿附近就倒满一地撞树的傻狍子。
众侍卫瞠目结舌,几乎都说不出话来,这……这也可以???
海天下了马,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每只狍子下腹都鼓鼓的,想来…该是吃得太饱,而且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云青。”庄泽卿含笑指着地上的一堆狍子,“你是修平派来的,那你说这些……可否能算是我的猎物呢?”
被称为云青的侍卫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中的惊讶都还没缓过来。
知漪顶着小刺猬发型好奇地看看庄泽卿,再看看地上的狍子,嫩声开口,“二哥哥?”
话未说完,前方又缓缓出现了一行人,观其随行人员和马匹……正是宣帝行猎队伍。
知漪瞥见那抹明黄身影,立刻心虚地“呀”一声,直往庄泽卿怀中钻,不住叫道:“哥哥,皇上,皇上。”
她的意思是皇上来了,让哥哥带她走,却不想庄泽卿会错意,拍拍她脑袋笑道:“知道了,这就带你去见皇上。”
第33章 惩罚
庄泽卿先行下马,继而准备把知漪抱下来,哪知小姑娘脚刚着地就和小兔子般飞快溜走了。左瞧瞧右望望着急得很,最终小眼神一定,吭哧爬进了侍卫放在地上的竹篓,临了还不忘机智地在竹篓口间摆上几棵草来做掩饰。
庄泽卿&众侍卫:……妹妹(主子)你的靴子还在外面啊。
心中被知漪这个举动乐开了花儿,庄泽卿暂时不好强行把小姑娘抱出来,便理去袖间草屑上前准备行礼。
宣帝行猎队伍自然不比常人,光牵猎犬、架鹰、递箭者就不止数十,另还有数十侍卫专职警惕左右以护皇上安危。人太多,就很难不惊动猎物,所以一般还会有人负责去围赶动物至宣帝周围。
见着庄泽卿一行人,这列浩大队伍皆打马停下。
侍卫统领王罡眼尖,立刻对宣帝侧身轻语,“皇上,是礼部尚书庄大人府中的公子。”
宣帝颔首,庄允德的长孙在京中小有名气,未及弱冠便著论数篇,还是林老太傅的得意弟子。他曾看过此人所作的《水调论》,确实才华横溢,锐气无匹。以文载志,以文论德,宣帝对庄泽卿的印象颇佳。
“既在比试中,不必多礼。”宣帝注意到他身后侍卫马上挂的众多猎物,顿觉庄泽卿文武俱佳,不由目露欣赏。
注意到这点的庄泽卿面上从容,暗自哭笑不得,看来是被皇上误会了。他虽然马上功夫不错,却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有如此多的猎物。可是此时也不好冒然出声解释,若是皇上知道这根本不是自己特意猎来的,全靠表妹的好运气得之……咳咳咳。
宣帝还要开口,忽然角落里的簌簌声引起他注意,视线随之转去,立刻便看见了一个倒地的竹篓和……露在外面的一双小鹿皮靴。
小靴子眼熟无比,还在微微抖动,明显里面躲着某个不敢出来的小东西。宣帝不由眯了眼睛,目光沉沉望向庄泽卿。
不过庄泽卿显然乖觉得很,下一瞬就含了笑,上前几步拿起竹篓,温声道:“泽卿方才行猎中,忽然碰到一稀奇无比从未见过的动物,命人小心抓了过来,装在这竹篓中,正准备带回营中让众人好好看看。”
宣帝:……
庄泽卿续道:“此物浑身雪白圆润,如团状,小巧可人,性喜扑咬,偶会发出如小儿般啼叫声。泽卿思来想去也不知为何种类,既是碰见了,便正好献与皇上。想来皇上身边能人众多,定能认出此物。”
这睁眼胡说八道的功力让知道内情的海天几个侍卫差点就信了,齐齐向庄泽卿投去钦佩的目光,居然敢在皇上面前胡扯。
他们本以为宣帝会不悦,甚至朝庄泽卿发怒,没想到竟缓和了脸色,甚至露出笑意,十分配合道:“那便呈上来吧。”
庄泽卿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深深一笑,帮篓子里的小团子将靴子往里放了点,真的递了过去。
里面的知漪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哥哥装在竹篓里“卖”了,买主还正是此时她最怕见到的皇上,她正在竹篓里摇摇晃晃晕晕乎乎呢。
竹篓里面放了一层草,外边由柔软的枝条编织而成,团在里面倒不怎么硌人。
宣帝令人将所得猎物牵下去,着令今晚举宴,以今日所得猎物为赏,随后便进了帐篷。
知漪感觉外边安静下来了,还以为躲了过去,刚想探出小脑袋来就被响起的声音吓回。
出声的人是候在营帐外边的安德福,他见宣帝身旁侍卫拎了一个小竹篓放在案上还很是奇怪,“皇上,这……”
宣帝未置一言,先行去屏风后换衣,安德福便凑上前小心一瞥,顿时讶异地瞪大了眼睛,手指抖了又抖,就差没把两只眼睛摘下来擦一擦再看了。旁边还未退下的侍卫立刻憋着笑,小声道:“安总管,你可小心些,听说里面的东西会咬人。皇上说了,这是今日捉到的新奇品种,要做晚上的压轴菜,等仔细看看才能决定用什么方法烹调。”
安德福:……继太后娘娘之后,皇上你也变了……
他不免同情地瞥了眼竹篓里的小姑娘,先是被太后娘娘当礼物放进锦盒里,现在又被……
同情过后,安德福想想,也忍不住笑了。看到宣帝换了身青色锦服走来,立刻敛了笑意,上前伺候着端茶递水,顺着方才侍卫说的话儿,声音不大不小地问了几句,无非是些故意逗弄知漪的话。
果不其然,知漪听懂几句后终于忍不住了,竹篓里窸窸窣窣传来声音,似乎是小姑娘在里面转了个身,然后冒出小脑袋,上面还顶着好几根绿草,奶声奶气急急道:“不吃,酣宝儿,不好吃。”
在宣帝身边待了这么久,安德福自然会演戏得很,此时故作诧异道:“姑娘怎么在这里面?皇上不是让人带姑娘在外围玩着吗?”
知漪顿时心虚了,刚好对上宣帝投来的视线,“呀”得又飞快蹲下去,幼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是,酣宝儿。”
这前后自相矛盾的小模样儿让帐内的几人都默不作声弯了眉,只因有宣帝在场不敢笑出声来。
“知漪。”宣帝不轻不重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过来。”
帐内一时没有动静,片刻后,顶着杂草的小姑娘慢吞吞、慢吞吞钻出竹筐,然后耷着小脑袋挪到宣帝面前,粉嫩的脸蛋上多了几道被叶片边缘划出的划痕。
若是太后在场,早就心疼地搂进怀里让人拿药膏来擦了,宣帝却似没瞧见一般,又不说话了。
知漪对对肉呼呼的小手指,半天小心揪住宣帝腰带,“皇上。”
小姑娘仰起头来,圆滚滚的眼睛似会说话般期盼地望着宣帝,似乎在让他不要生自己的气。
昨天安德福就代宣帝就对小姑娘言简意赅说过,不能进围场,顶多只能在外边草地上玩;不能离开墨竹和那几个侍卫;更不能因为有人要带自己骑马就跟着人跑了。
毕竟这些……之前都有过先例。
宣帝一直没反应,看不出什么表情,小姑娘等了会儿,又小心扯了扯腰带,可怜巴巴的模样就是安德福瞧着也心疼极了,想着他们皇上怎么就这么能忍呢,再等会儿姑娘都该哭了。
就在安德福差点要开口时,宣帝终于抬手示意旁人出去。
安德福自是担心得很,生怕他们皇上拿出平日对大臣的冷脸来呵斥小姑娘。但他也不敢违抗命令,犹犹豫豫地出了营帐,还不停地对知漪眨眼,示意着什么。
直到站在了外边,安德福也没离得太远,侧着身子似乎想听到里面的动静,一只耳朵就差没竖起来听了,看得旁边的侍卫眼角直抽抽。
断断续续的,安德福也不知道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期间有过几次小姑娘软绵绵叫“皇上”,而他们皇上呢……好像说话了,又好像没……
眼见落日渐沉,暮色将至,安德福心中真是抓心挠肺的……毕竟来之前太后千叮咛万嘱咐了,让他一定要照看好了知漪。若是知漪年幼调皮惹了皇上生气,他也得看着点。
现在想想,太后娘娘真是太瞧得起他了啊。
宣帝主帐离其他营帐都有一段距离,周围立有重兵把守,此时空地上按照宣帝的吩咐已另外布置好了一个极为宽大的帐篷,陆续摆上案桌瓜果,外间亦燃起篝火,逐渐喧闹起来。
安德福遥望过去,便看见白日行猎归来的官员们带着家眷陆续落座。
这次秋狝宣帝特地说了可带任意家眷同往,实则这也是宣朝历来的惯例。真正论起来,宣朝对女子并不十分严苛。先帝宠爱骊妃,因骊妃抱怨女子拘束过多十分可怜,还特地为其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去掉了许多针对女子立的规矩。如女子到了年纪后必须缠足,又如夫婿死后不得二嫁……
其中种种,有好有坏,有矫枉过正亦有真正破除陋习。不过绝大多数人将骊妃视为妖妃,针对先帝因她而改的规矩自然是贬大于褒,有些人甚至因此对家中妻女立了更严的规矩。
不过十多年过去,不得不说如今的宣朝女子其实承了不少恩泽,毕竟若是以往的这种宴会,许多未出阁的贵女是不会被父兄带出来的。
而现在的秋狝,诸多官员府中的公子少爷都会参与行猎,女眷们观猎,若是哪位夫人为自己女儿/儿子瞧上了谁,回京后便可着人上对方府中商议提亲。所以每次皇家举行这种大型围猎过后,也会造就不少姻缘。
此刻无需行猎观猎,个个都换上了华服美裳。金雕玉带,点翠珠环,于灯火映照下美不胜收,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大抵便是如此。
安德福望了会儿,终于记起他们皇上还得参宴的事来,再往里面一瞧,营帐竟然正好就打开了。
秋夜生寒,宣帝披了件流云纹滚边大氅,大步朝外迈来。安德福不动声色用余光瞥去,心中着急地瞥了半天,随后才在墨兰的示意下往宣帝身后低头瞧去。
这一瞧,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
原来小姑娘被换了身内侍服,戴了顶青色小帽,脑袋后一只小辫子摇来甩去,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才进宫不久的小公公了。
只是这小公公实在小得很,帽子歪歪斜斜地盖住了大半。两只小手努力地托起皇上那件大氅避免它沾上尘土,小脸蛋憋得红通通的。安德福觉着,怕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吧。而且同时还要努力哒哒哒提脚跟上皇上的步伐,当真是手忙脚也乱。
又是这么一个小个子,跟在皇上身后被一掩,连人都瞧不见了,别提还要服侍皇上。
心知这怕是皇上罚姑娘的法子,安德福自然不会冒然上前帮忙,只能看着小姑娘边迈着小短腿努力追,边托着大氅对他们皇上软软叫唤,“呀,慢,慢点点……”
第34章 酣公公
每逢秋狝冬狩,狩猎第一夜都会举宴同庆,同时清点猎物,拔得头筹者重重有赏。所以此时摆宴的大帐外堆满了各色猎物,只待稍后着人点数。
大帐内摆有案桌约三十方,一桌可坐三至五人。宣朝以右为尊,是以作为以右至左,从上至下按官位品阶依次排开。为首的是资历最老的两位殿阁大学士——孙弘文与林山,随后有林太傅、李太傅,各部尚书侍郎侍中,领武大臣,将军提督等……其家眷或坐于旁坐,或于身后另摆小桌。
众人正左右寒暄交谈中,便听得内侍尖利的声音,纷纷起身见驾,垂首俯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