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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唐宋时的汉民族,文化上的优越感让他们能够以平常心接受外来文明的先进一面,佛教的传入、大开海上贸易、印度梵文单词融入汉语,直到明末,徐光启等人还能以虚心学习的心态对待西方科技成果,翻译《几何原本》。
只有在蒙元满清以血腥屠杀和文化阉割去除这种自信心,并且有意识的引导汉民族精英知识分子走向寻章摘句的犬儒、腐儒道路后,她才逐渐失去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襟,被推进了黑暗落后的深渊。
“不管两年后的崖山如何,我至少要在琉球为汉民族留下文明的火种!”楚风不遗余力的推行夜校扫盲计划。
除了规定士兵必须参加,招生范围还扩大到全体工人和适龄儿童,当然目前还没有条件推广义务教育,仅仅是自愿入学。
现阶段开了两门课程:语文、数学。教师则只有三位:楚风、曲海镜、张广甫。教学场地为露天,遇风雨就停止授课,学生们回家自学。
三位老师白天都有事务,楚风要统管几大工场,张广甫每天忙着算帐,教学的担子更多的落在曲海镜肩上。
总的来说,这个夜校怎么看都像边远山区的牛背小学,而且教学主力还是不脱产的民办教师。
祝季奢的第一船粮食到岸,看着白花花的大米源源不断的运进粮仓,琉球岛上的民心顿时安定了许多,浮海出逃大半年来的难民心态,定居之后因为粮食短缺产生的朝不保夕的感觉,随着粮食的充裕而自然减淡了,民以食为天嘛!
现在人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好好干一场,老成点的想进工场,热血少壮们则想着进楚大人的汉军当兵,大家渐渐把琉球当作了自己家,颇有点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了。
前一段时间,楚风用白米支付工钱,而且因为基业草创信誉不足,采用了每日结算工钱的制度,随着工场管理的正规化,负责管理的前瓷窑把头、现在的几大工场主管徐财旺,多次提出了变更工资支付方式的建议。
实物工资,那是小农经济的一套,前阶段迫于粮食短缺才用的这种方式,和楚风心目中想要建设的商品社会显然是两码事,工钱日结更是繁琐而浪费时间。
楚风一拍脑门,前一阵子诸多事情忙得晕头转向,都忘了这一茬,是时候推出月薪制了。
综合考虑各种情况,定下了普工四贯、技术能手六贯、工头八贯、工场主管十贯的月工资标准。
徐财旺看了这个标准,心中委实迟疑不下:以前每天两斤一个月不过六十斤,现在普工四贯月钱,相当于一百斤大米,一下子就翻了将近一番,实在有点……一方面这些工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他自然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好一点,但是另一方面,承蒙东家信得过,给了主管的差使,那也要对得起这份差使啊!
迟疑了一小会儿,徐财旺吞吞吐吐的说:“可能东家您不知道,如今的琉球岛上百业不兴,只有东家您的几个工场要人做工。漫说每月四贯,就是两贯,也有人要抢着做的。当然,我晓得,这是东家仁厚……”
“不是什么仁厚,而是可持续发展;正因为现在百业不兴,才要多发工钱。一个健康的社会是橄榄型结构,最穷和最富的人都是极少数,而中产阶级占据社会的大多数。我现在就是在培育中产阶级。”
尽管最近这些天听东家说过很多新词,徐财旺还是一头雾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楚风耐心的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某个地方有座大银矿,银矿的矿主赚了一百两,给手下工人开工钱十两,仅让工人勉强糊口,自己赚九十两。若干年后,银矿枯竭,矿主成了亿万富翁,扔下了一座毫无生气的废矿和一群生活没有着落的工人和工人的后代。这群工人和工人的后代们,要么穷困潦倒而死,要么揭竿而起,去找发了大财的矿主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另外一座银矿,矿主赚到一百两,给手下工人开工钱六十两,自己只赚四十两。工人的工钱除了吃大米饭,还能有余钱卖点肉吃,于是附近有农民养起了鸡鸭牛羊;工人吃了肉,还能买几件新衣服穿穿,于是附近有人养蚕、纺丝、种棉、织布;工人的子弟需要读书上学,于是有儒生来开办私塾,将来甚至会有工人子弟考上秀才举人……若干年后,银矿枯竭,但是这个地方开起了磨坊、布庄、成衣铺、染坊、酒楼、铁匠铺,甚至还有妓院和赌场,商品经济十分活跃,曾经的银矿,变成了一个繁荣的大城市。通过城市的繁荣,矿主赚到了更多的钱,城市的居民们还在市中心为他塑了一座像,尊他为城市之父。
十四章 怯懦
“茶叶蛋,热腾腾香喷喷的茶叶蛋!”快嘴二婶在自家的小草棚子前支起口小锅子,卤水温温的半滚着,煮着的鸡蛋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卤香味儿。
二婶那口锅子里的卤水,除了茶叶、盐巴,还有她清早上山,按照家传秘方扯的几味草药,这样煮出来的蛋,不但有茶香、蛋香,还有一股清甜的甘草味儿,那些工场的工人下班了,总爱买上一两个吃吃,就算有节俭的自己舍不得吃,也会买上一个,回去哄哄馋嘴的小孩子。
看着锅子里的鸡蛋,快嘴二婶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见识。以前在临安,来家做客的亲朋好友都说她煮的茶叶蛋好吃,这不是前一阵子听说工人们有了钱吗,她马上在自家门前支起了茶叶蛋摊子。
哼,家里死鬼老头子还怕将来没生意惹人笑话,结果呢?
最开始每天卖十个鸡蛋,五文一个,就是五十文铜钱,楚家米店里白米卖三十文一斤,五十文可以买到一斤半还多的米;家里那十几只母鸡,放菜园子里自己啄虫子吃,再每天洒上半斤米就养得个个肥壮,能生十个蛋。这样一来,可不是每天坐在家门口就能赚一斤白米吗?家里的死鬼再不废话了,每天对着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很快自家产的鸡蛋不够卖了,她不得不以三文钱一个的价格找别人买生鸡蛋,每天卖出四十个蛋,就得花上九十文钱向别人买三十个。
精明的二婶能不琢磨吗?她马上又养了十只小母鸡,等这些鸡长大了,就能生更多的蛋,养更多的鸡……琉球让人昏昏欲睡的夏天,快嘴二婶做着鸡生蛋蛋生鸡的发财梦。
鸡蛋已经煮了小半天,卤料的香味扩散开来,引得人直吞馋涎。
猎户陈茂的运气不错,今天上山检查昨天下的活套,套到了两只野兔。刚刚卖出去一条肥大的山兔子,到手二百八十个铜钱,他一边数着钱,一边拎着剩下的一条兔子,走到了二婶家门前。
“好香的味道,喂,二婶,给我拿两个蛋。”
陈茂数了十文钱出来,站在二婶锅前,把蛋剥开来吃。
对面卖青菜地胖丫笑道:“洪家婶子。茂哥照顾你生意。你也照顾照顾他。把那兔子买回去炖了吧!”
快嘴二婶一下子蹦起来八丈高:“嗨呀你个傻丫头。他买我十文钱地蛋。你倒喊我买他两百文地兔子。当我二婶是笨蛋?”
自楚风在工场、军队中全面推行月薪制。并且提前支付了第一个月地工钱后。琉球匠户村地小商小贩开始活跃起来。市面上颇有了几分欣欣向荣地景象。
经济文化发展。都在按自己设想地轨道高速前进。但是。究竟是哪点有所遗漏呢?楚风觉得自己心里面总有个疙瘩。但又想不起哪儿没做好。
“山越人来了。快跑啊!”呼爹喊娘地叫声凄厉无比。惊醒了清晨睡梦中地楚风。
山越人?
懵懵懂懂的从床上爬起来,楚风心头毕剥一跳,顿时睡意全无。
狗日的,有敌人来袭!
他从墙上摘下腰刀,跑到院子里的时候,虎子拿着短枪,敏儿举着把砍柴刀,王大海挺着三尖鱼叉,连王李氏都拿着把菜刀,跑下楼站在院子里了。
瞧着虎子有点小兴奋,又有点害怕的样儿,楚风拍拍他的肉头脑袋:“小孩家家的,和姐姐妈妈留在家里!”
本来还微微发抖的虎子,听了这话反倒镇静下来,小胸膛一挺:“我是男子汉了,楚哥你亲口说的。”
我说过吗?楚风摸摸鼻子,无奈的看看王大海。
“让他去吧,十二岁,该见点世面了。”王大海拿下敏儿手里的柴刀,揣在腰上,“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妮子留在家里,把门关好。”
敏儿又从爸爸腰上抢回了砍柴刀:“你们去吧,我守在家里,放心,我关好门不出来。”
走到门口,王大海又转过去叮嘱一句:“万一……和你娘躲到地窖里去。”
敏儿和妈妈互相搀扶着,看着一老一少加上楚风,三个男人走出门外。
偌大一个匠户村,三千人聚居的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百姓们扶老携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有的人鞋子跑掉了,光着一双脚,有的人衣服没有系上,胡乱往身上一披就跑出来了,有的人拖着包裹,有人牵着小孩,那个快嘴快舌的洪家二婶,怀里还抱着一只芦花鸡。
“楚大人,山越蛮子来了,咱们快跑吧!”侯德富拿着杆长枪,惊惊慌慌的跑过来。
“跑个屁!你能跑,这村里的老弱妇孺也能跑?!”楚风气满胸膛,一个大耳刮子抽到侯德富的猴脸上,把他打得原地一转。
这一巴掌把侯德富的血性打出来了,他脖子一梗:“只要楚大人您不走,我皮猴子舍了这条命,刀山火海也跟着你!”
楚风瞥了眼他手里的长枪,嗯,至少还没把武器丢下,拍了拍他肩膀,轻声说:“跟上!”
村里实在乱得不像话,娃娃哭、大人叫,声音喧嚣,根本弄不清山越人在哪个方向。楚风抓住个跑过身边的村民,一问之下,那人满眼惊悸连话都说不出来,哆哆嗦嗦的伸手指了指村子东边,楚风一放开,他就如蒙大赦般飞奔而去。
一行人向村东赶去。四个男人,拿着武器,相对镇定的表情,都给人以安全感,他们走过的地方,混乱的程度都或多或少的降低了,不少的百姓,默默地看着这些准备为了保护他们而流血的人。
渐渐的,有曾在楚风的汉军中受过训练的士兵,手提长矛加入了这只队伍;百姓当中,也有一些勇敢的人,铁匠拿起了钢钎,猎户拿起了弓箭……队伍在不断的扩大。
村东的路口,并没有想像中血流成河的场面。陆猛拿着一枝明晃晃的长矛,站在路口当中,他身材魁梧,表情不怒自威,这下真有当阳桥头张翼德的气概。
与他对恃的是四五十个山越人,楚风一一看去,只见这些人皮肤黧黑、鼻梁低矮,身材最高的也不到一米六。男人只用鹿皮围在腰间遮住下身,女人则多了件麻布织的小褂子,大部分人背着个装满东西的背篼。
看到他们的武器,楚风才最终松了口气:短矛是鹿角磨尖了做的矛头,弓是树枝弯的,箭头则是磨过的青燧石。这样简陋不堪的武器,这样矮小瘦弱的身板,单凭陆猛、王大海和自己,说不定都能收拾完了。
但在别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看,这些山越人头发截断、披散到脖颈,不少人身上纹着丑恶吓人的纹身,黑黝黝的身子,黑黝黝的脸,一笑就露出口白森森的牙齿,像要吃人似的,简直和庙里画的牛头马面一样可怕。
楚风略略数了数,五十名士兵,实到的不足三十个,而且来了的也畏畏缩缩,胆子最小的钱小毛,连枪都拿不稳了,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他身子抖得筛糠似的,待要弯下腰去捡,正巧有个山越人冲他笑了笑。
妈呀,那白得吓人的牙齿,简直快要咬到我脖子上了!钱小毛像被蝎子咬了一口,哇的一声跳起来往回就跑。
本来就不算稳定的人群,开始松动了,只因为舍不得楚风的粮饷,再加上陆猛严厉的目光,他们才没有丢下武器逃跑。
十五章 悲情
这些山越蛮子有男有女,还背着背篼,怎么看都不像来打仗的。王大海、侯德富护着楚风站到最前面,大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是领头的?”
山越人呜哩哇啦喊了一阵,推出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和楚风对面而立。这人身材最高,大概一米六上下,头插白色雉鸡尾羽,看样子是个头人、酋长之类。
“盐巴……汉人滴,芋头……”
蛮人连比带话半天,才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原来他们不是来抢劫、打仗,而是用背篼背了很多芋头,来这儿换盐巴!
“既然是换盐巴,怎么不好好说清楚?!”楚风气恼的把枪往地上一插,吓了那头人一跳。
他急忙指着陆猛:“说了滴、这个汉人……坏滴!”
陆猛有点愧疚,楚风拍拍他肩膀:“做得很正确。这一大群山越人,没搞清楚来意,没做好准备工作,一定不能放他们进村,老弱妇孺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楚风又问那领头的:“老兄叫什么名字?你们是山越人吗?怎么会说汉话?”
“阿泰滴……不是山越,是平坝人。”阿泰把手乱摇,生怕误会他是山越人。
两边语言不通,阿泰只能说非常简单的几个汉语词,楚风简直是鸡同鸭讲,搞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