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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或者叫她另一个名字,杭州,这座美丽而伟大的城市,在马可波罗那部举世闻名的游记中得到如是盛赞:“此实为世界最美丽华贵之城”,“人处其中,自信为置身天堂”。
从临安船场走出的军官们,早已无数次向麾下将士描述了家乡的美好,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谁不想亲眼瞧瞧?士兵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恨不得一步跳进这座城市。
陆猛、侯德禄、许铁柱、张魁……这群肩膀上金星闪烁的将军们,表现还不如他们的部下。士兵们惊讶的发现,沉毅稳重的陆司令每隔一段时间就扯一扯军服下摆,哪怕军服笔挺得根本就没有一丝儿褶皱;少言寡语的海军侯司令,则突然变成了话痨子,不停和副司令李顺讲小时候在临安船场,是如何冬天打雪仗,夏天藏在刨木花堆里捉迷藏,一时间唾沫横飞,仿佛换了个人;许、张两位师长也没有了战场上指挥若定的气度,时不时的看看座钟,要不就举起望远镜贪婪的瞧着前方的临安城。
近乡情怯,近乡情怯啊!虽不算少小离家老大回,但六年前离开临安家乡的时候,还是船场中的青年工匠,现在已指挥大军转战千里,当年仓惶乘船出逃,现在作为胜利者收复家乡,真个世事沧桑!
终于,座钟上的时针和分针形成了四十五度夹角,前者水平向右,后者垂直向上——九点整,或者说,巳时初刻。
连珠号炮响起,声震天地,就在隆隆的炮声中,临安南门缓缓开启。六年前,伯颜大军兵临城下,谢太皇太后、全太后、小皇帝出北门北面而降,文天祥等人拥卫王、益王出东门而逃,王大海则带领匠户们从东门外的船场扬帆出海;六年后,汉军击败了赫赫威名的伯颜,从当年海上行朝君臣逃离临安的东门入城,光复故宋行在!
“走吧,文部长,大汉帝国的各位将军们,”楚风微笑着,招呼他的文臣武将,“当年各位是从东门离开临安的,现在咱们还从东门入城,堂堂正正的入城!”
对,咱们光复了高宗南渡以来的半壁河山,咱们是堂堂正正的回到家乡!文天祥、陆猛诸人相顾而笑,纷纷跳上马背,抬头挺胸目不斜视,随着楚风踏进了临安东门。
他们身后,三万名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汉军将士,骑兵、步兵、炮兵、辎重兵、工程兵、医护兵,一群群一阵阵,排成了一道见不到尾的钢铁长城……
头发花白的范文虎早已等在城门洞子,待楚风马到二十步外,就一振袍袖小跑着迎上,双膝一曲跪在尘埃:“罪臣范文虎忝为临安守将,恭迎大汉皇帝率军入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汉威武!”
他这几句话实出至诚,可是不带半点儿水分。
前日溧水之战,两万蒙元残兵败将,前有五万范家军堵截,后有汉军三个师加上葛明辉八万大军穷追不舍,伯颜计穷力竭只得自戕身亡,两万残兵有的困兽犹斗,有的则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举起双手投降。
眼见不可一世的蒙古武士向自己投降,范文虎高兴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不管什么贰臣啊反复无常啊,他早年被伯颜打败之后才降的元,现在反戈一击,迫使这许多鞑子兵投降,也算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嘛,不仅面子上有了光彩,将来在大汉君臣面前,说话也能理直气壮些。
哪晓得那群汉军冲上,一个个凶神恶煞赛过索命的牛头马面,穷凶极恶胜于勾魂的黑白无常,哇哇叫着挺起刺刀,不由分说就往元兵心窝里戳,刷刷刷一阵寒光闪过,元兵就倒了一地,有元兵见状不对想要反抗,排枪手榴弹毫不客气的就招呼过来,不是被火枪打成了蜂窝包,就是被手榴弹炸得血肉模糊不成个人形。
两万、整整两万精锐元兵,若是平日能把两浙军揍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两个万人队,汉军还没用到一个时辰,就把他们全送上了西天!
范文虎嘴巴张得能生吞一枚咸鸭蛋,老半天才回过神,联络军官告诉他:“伯颜部驱使百姓为人墙,战争罪行可谓罪大恶极,所部全被划为战犯,命令汉军不接受他们的投降,全体就地击毙。”
妈呀,我老范不也是战犯榜单上排前面的人物?这次要不是看准了风色及时投降大汉,将来岂不是和这些鞑子兵走上一条道了?范文虎庆幸之余又是老大一阵后怕,这才知道,以前自吹的什么“虎踞两浙雄视天下”,和如狼似虎的汉军一比,根本不够看呐!还准备凭这点家底在大汉皇帝手里讨个荣华富贵,哼哼,留住性命就算菩萨保佑了!
所以入城式上,范文虎把脑袋垂得很低,很低。
“起去!”楚风一声断喝,范文虎连滚带爬的退开,和两浙大都督府的北元伪官们站到一块,垂首肃立恭迎汉军入城。
路边茶楼上,早早占了茶座观看入城式的茶客们议论纷纷:“范大都督啥时候不是趾高气扬的?到今天成了夹尾巴狗,呵呵,他也有今日!”
范文虎虽为汉奸,十成中却有一两成逼不得已的情状,再加上兔子不吃窝边草,两浙军自己家乡总是不好意思拿出“侵略如火”的本事,所以并不像汪良臣、王积翁等铁杆汉奸那么大的民愤,就有人比较公允的道:“范文虎及时投降大汉,没一条道走到黑,既是他的运气,也是咱们临安人的运气——免了好大一场兵灾。”
无论如何,范文虎投降大汉,倒是让江南膏腴之地免遭战火,茶客们点头称是,觉得底下那位蜷缩着身子,一幅可怜相的范文虎,似乎也差堪功过相抵了,便把注意力转移到汉军身上。
小牛皮靴带着脆劲儿甩到地面,踩得啪啪直响,胸脯子高高的挺起,下巴颏儿冲着天,乌黑的步枪闪着寒光,头盔、胸甲锃光瓦亮,寒光慑人的刺刀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血迹!
果然天下强军!临安人是见过市面的,无论大宋天子禁军,还是当年伯颜南下精兵,都无法和现在的汉军相提并论,更别提一包豆腐渣的范家军了!
咦?他们拿的是什么?眼尖的茶客,看到汉军中有一群人,扛着各式各样杂色旗帜,和皇帝身后那面金底苍龙旗决不是一路货。
“大汉三年,斩唆都于同安!”一面苏录定战旗掷在尘埃。
“大汉三年,败张弘范于鼓鸣山!”一面张字大旗掷下。
……
直到最后,“大汉六年,败伯颜、斩阿剌罕等将于两浙!”最后一面羊毛大纛掷下,茶客们惊呼道:
“那是伯颜丞相的羊毛大纛!”
所有的旗帜都掷在尘埃,惟有大汉的金底苍龙旗高高飘扬,傲视苍穹!
438章 大逆转
至元十九年、大汉六年三月,元右丞相伯颜统八万精兵南下伐汉,围汉军三师于铜陵之野,汉第一军自福州登船北上,越两浙沿海入长江,趁天文大潮海水倒逼江水猛涨,以海船过采石矶,神兵天降于伯颜军侧后,并以舰炮轰击,声势震裂天地,元军断后之阿剌罕、宝音皆高呼酣战而亡。
伯颜不支而走,率残兵至溧水,前有范文虎五万兵马拦截,后有汉军及葛明辉部追击,江船俱为汉军所夺,粮尽援绝插翅难飞,曰:“本相纵横天下未逢败绩,战必胜、攻必取,今为黄口孺子趁江潮而败,时也、命也,非战之罪!吾当不死于范氏小人之手。”遂引刀自戕。
四月,汉陆军副司令陈吊眼率第一军溯江长过洞庭入荆湘,于岳州追及一路烧杀抢掠之格日勒图万人队,水陆并进枪炮齐施,遂一战而歼,格日勒图力战而死。
江东江西大都督吕师夔闻讯弃暗投明,改奉汉为正朔,发麾下六万步骑围参知政事阿里海牙,待陈吊眼兵到,元兵尽数歼焉,惟阿里海牙狡诈如狐,乘间遁去不知所踪。
这一连串让人目瞪口呆的消息,随着报纸传遍了大江南北、八闽两广、荆湖四川,大汉皇帝楚风的声威直振天外,捍动了蒙元征服下的广袤疆土,世界征服者手中所握的羊皮纸地图上,不仅长江以南燃烧起了熊熊烈焰,河洛燕云、关中延绥……处处有隐藏的火星,变成明快的火苗,将蒙古帝国的统治烧得千疮百孔。
山东益都路摩云崮,山石嶙。峋飞鸟难过,削平的山崖上刻着笆斗大的几行字:“四娘子在山中久,兄弟今将山寨守,此处都说不咋的,官家有的全都有。”
郁郁葱葱的山岭中,却有大片火。红的色彩,迎着朝阳熠熠生辉,仿佛旭日渲染的云霞降落人间。
是初夏的花海,还是镀金的霞。光?不,是无数身穿红色棉袄的男女好汉!他们神情严肃,无论男女每人手中都提着杆红樱枪,只枪头之后还绑着个小圆筒,不知是何道理。
首领站在最高的山石上,把南方传来的好消息向。兄弟姐妹们报告:“大宋换成了大汉,可比以前好得多啦,不忌咱们民军,还给粮饷官凭!汉军爷们在江南,杀得鞑子大败亏输,咱们红袄军要带种的,就跟着汉军一起干,杀鞑子!”
原来这是山东河北有名的红袄义军,当年女英雄。杨妙真的属下!
那位梨花神枪杨妙真,可不得了,后世大明军神。戚继光《纪效新书》盛赞:“枪法之传,始于杨氏,谓之曰梨花,天下成尚之,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后世鲜有得其奥者。”何良臣则在《阵纪》中夸道:“马家枪,沙家竿子,李家短枪,各有其妙……而天下无敌者,惟杨家梨花枪法也。”
金兵南侵,北方。沦陷,故宋百姓流离失所,惨遭金人凌虐,各地义军遂蜂蛹而起,保家卫国之士何止千万!杨妙真凭手中一杆梨花枪,数十年天下无敌,和丈夫李全携手共抗金兵;二人死后,儿子李璮又据山东,二十年前被忽必烈镇压,余部逃回当年起兵据守的摩云崮,啸聚山林直到今日。
红袄军兵将手中提着的,便是女英雄杨妙真传下的梨花枪,枪头之后绑着火药筒,内含柳炭、铁滓、磁末、硫磺、砒霜,上阵肉搏时点燃施放,既能以枪尖攒刺、又能用猛火毒焰焚烧敌军,端的厉害。
此时蒙元据山东已二十年,蒙古贵官、色目富商全无体恤百姓之心肠,百姓苦不堪言,李璮败亡至今,红袄军一直坚持着抗元斗争,从未屈服。
曾几何时,南方传来的消息总是一个比一个更让人沮丧,伯颜渡江了,重镇襄樊沦陷了,临安陷落君臣投降,行朝出海于闽广颠沛流离……坚持斗争的红袄军不明白,为什么朝廷的王师久久不见北伐中原,解救鞑子铁蹄下的父老百姓,却一败再败?
直到他们听到大汉这个陌生的名字,好消息开始接二连三的传来,并且一个比一个更令人欣喜若狂:杀人魔王、曾经屠杀益都数万百姓的唆都,被斩于同安城下;当年战败李璮李大帅,山东军民的大仇人张弘范兵败身死…。。。最后,那位大元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被视为长生天庇佑的伯颜丞相,统率八万百战精兵,竟然也在铜陵走到了穷途末路!
首领继续把山东河北父老渴盼已久的好消息告诉人们:“大汉皇帝发布了檄文,从葱岭到辽东,从琼州到漠北的不里牙剔,凡我汉唐故土皆要一一收复,开封、洛阳、长安、燕京,皆我祖我宗所留,必定北伐中原救济万民,王师即将北伐……”
河北山东父老等待了百余年,终于等到了今天,人群中一位读过书、不屑做元官而落草为寇的士子,已然喜极而泣,颤抖的声音中带上了三分癫狂:“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百年沧桑,百年沧桑啊,如今王师终于要来了,山东河北的父老乡亲们,王师就要来了!”
“是的,王师就要来了,”首领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着部下,“可咱们鼎鼎有名的红袄军,走到山东河北随便哪处,凭咱这身红袄,都有百姓们冒着杀头的风险,把自己舍不得吃粮食、鸡蛋送给咱,把家里好儿女送到咱寨子。咱吃了百姓的粮,睡了百姓的炕,能傻呆在这摩云崮上,等着汉军打过来,再厚着脸皮走下山?”
“不能,决不能!江南有好汉,咱们山东人也不是孬种!”人们举起了手中的梨花枪,当他们沉寂的时候是一片静默的森林,现在举起来,就成了愤怒的红色海洋!
出击,红色的箭头指向益都,指向大运河途径的节点临清,指向山东益都元军后方各处粮仓、马厩和铁矿!红色的铁流席卷山东河北。
有下乡征税的色目税官,连续七八天没有回到县衙官署,当县官带领大队人马前往搜索的时候,发现色目人的尸体被挂在了大树枝桠上,旁边还有张揭帖:“此贪赃搜刮民脂民膏者,红袄军替天行道”。
有奥卢官带着护兵到城郊仓库去取粮饷,准备发给留在后方的军人家属,但他到仓库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粮草早被洗劫一空,守卫仓库的元兵,十多名精锐的蒙古武士倒在地上,早已气绝多日,他们身上没有伤口,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