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青叶自然晓得规矩,虽则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起初还担心不已,时不时地起身去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有无追兵,到了午后也没人找来,她渐渐也就放了心,便嗑着瓜子,跟满仔两个坐在墙角专心看热闹。
满仔娘法力大得无边,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一家接着一家。她能者多劳,也不嫌累。等青叶的一包瓜子嗑完,满仔娘也唱跳扭蹦着捉住作下滔天大恶的三只小鬼并一只千年老妖,点了一把真火烧死了。花了八钱银子又两箩筐大米便除去了三只恶鬼一只老妖的人家口中称谢,点头哈腰地走了。
青叶看得津津有味,满仔殷勤道:“你若想学,我叫我娘教你。”
青叶:“死一边去。”
满仔:“我其实也都会,只是不如我娘熟练罢了。要不今后我来做这大仙,你只管给我做帮手就成。名号我都想好了,我叫做黄大仙,你叫做黄半仙。”
青叶:“滚。”
晌午,满仔爹烧了一桌菜,招呼青叶一起吃了。几人这才搁下饭碗,又有生意上了门。
这回是一家老少几口人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黑瘦小娃娃,小娃娃睡得正香甜。满仔娘问:“哪里不对?”
小娃娃的娘满脸愁苦道:“这孩子白日里困得香甜,一到夜间便哭,哄也哄不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咱们是什么法子都想过了,没有一样管用。”
满仔娘接过小娃娃,晃了晃,果然没有晃醒。小娃娃的爹又道:“怪得很,他一睡一天,一哭一夜。天一上黑影,他两眼一睁,立时开哭,哭得声都黄了,没有个人腔;等到天一亮,鸡叫头遍的时候,他两眼一闭,头一歪,即刻睡着……敢问黄仙人,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满仔他娘黄仙人吊着眼睛,不见眼珠,只见眼白,掐着两根手指头沉吟道:“这个老东西道行深得很……倒要费我许多的神……”
那一家人齐齐打了个冷战。小娃娃的娘便从袖筒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黄仙人的手中,殷切道:“少不得要黄仙人费心劳神了!若是能瞧好咱们儿子。咱们必不会忘记大仙的恩情。”
满仔娘伸手接下荷包,笑道:“好说。”往小娃娃身后狠狠地剜了一眼,仿佛小娃娃的身后跟着什么人似的。小娃娃的娘不敢看自己的身后,只吓得要哭。
满仔娘问小娃娃的娘:“小娃娃是从何时起便这样爱睡爱哭的?”
小娃娃的娘道:“大约是一个月前。”
满仔娘又问:“你好生回想一下,那时候你可有抱着娃娃到过什么偏僻的地方?或是人家有丧事,你带着娃娃去瞧了热闹?”
小娃娃的娘仔细回想许久,迟疑道:“没有瞧过什么吓人的热闹,也不曾带他去过什么偏僻的地方。倒是上个月回了一趟娘家,我一个人驮着他走了许久的路,但我折了桃枝放在他衣裳里头,再说,那是一条走惯了的大路上,人是不多,但也不偏僻呀——”
满仔娘沉吟道:“是了,是了。你是在那条路的路口冲撞到人家了。你不知道,跟着你家娃娃的是个老不死的老恶鬼,这恶鬼坏得很,他托不了生,只能一天到晚在那路口转悠,时不时地便要作恶。”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长长地叹息一声,“那个老不死的,他一到晚间,便摸到你家来找你家小娃儿,他的脸看着凶恶不说,他还要手拿一跟戒尺,使劲地敲打你家娃娃的脑袋,不许你家小娃儿睡着。这么小的个人儿,被人敲打着脑袋,他疼得慌,想睡不能睡,却又说不出来,你说他会不哭么!”
小娃娃的一家人吓得口吸凉气,挤作一团。青叶也忘了嗑瓜子,悄悄地往满仔身后缩了缩。满仔不失时机地捏住她的一只小手,转眼被撒了一脸的瓜子壳。
满仔娘叫小娃娃的娘抱着小娃娃坐下,她则围着那母子二人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转完圈,站定,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娃娃,冷哼了两声,这才大声斥道:“你个老鬼!你成日里跟着人家,到底是何用意!你若是想要银钱,你找你儿孙要去!这家人家跟你无冤无仇,你跟着人家的小娃娃算什么!老恶鬼!这般缺德!怪道你托不了生!只能在那十八层地狱里受罪!你给我死开!咄!咄!”言罢,恨恨跺脚,怒睁双眼,口中发厌恶之声,费力驱赶那众人都看不见的老恶鬼。
青叶悄声问满仔:“那老恶鬼的不是要到晚间才来找这小娃娃么?眼下不是才过午时么,老恶鬼又不在喽……”
满仔转了转眼珠子,道:“适才我娘把他召来了。你没有看到么?”
青叶“哦”了一声,又往后头缩了缩。
满仔娘恶声恶气地驱赶咒骂了许久,忽然间又换做一脸笑意,好言好语道:“你若听我的话,放过这小娃娃,我便给你多烧些纸钱。虽不能使你早日托生,离了苦海,却也能使你在地下的日子好过些。你道如何?不单是我,这小娃娃一家定然也感激不尽的。”言罢,两眼死死地盯着小娃娃,等着那鬼作答。众人自然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满仔娘等了许久,这才“哦”了一声,笑道:“好罢,我便多为你烧些纸钱,为你扎两个使唤的女子!你放心!今后若是有人再敢欺负你,你来同我说!我自然也要帮你一把!”
小娃娃一家大喜,晓得事成了,口中自是千恩万谢,又奉上谢银若干。满仔娘便叫满仔爹端来一个火盆,烧了好些纸钱,念了好些咒语,末了,送了几张纸符给那一家,又再三叮嘱要那一家人务必要扎两个美貌年轻的女子,于三日后的午夜子时,拿到小娃娃他娘回娘家的那条路的路口上去烧。那一家自然满口应承,感激不尽地走了。
☆、第33章 褚青叶(三十一)
好不容易等到用过晚饭,天色黑透时,青叶催赶着满仔出了门。出门前,满仔娘还在忙着为一个老阿公治病。那老阿公嘴歪眼斜,口流涎水,倒像是中了风的症候。
满仔娘吩咐满仔爹去灶房的水缸里捉来一条小黄鳝,黄鳝捉来后,满仔娘让那老阿公坐定,自己抓着黄鳝的尾巴,将那黄鳝的头对着老阿公的嘴脸噼里啪啦一通猛抽,抽完又搓,搓完又擦,黄鳝起初还拼命挣扎,不过片刻,在她手中便成了软绵绵的手巾子一条。过了许久,黄鳝与老阿公都处于半死之际,满仔娘方才问:“可好些了?”
那老阿公摸了摸自家已被抽打肿得老高的嘴脸,流着涎水,含糊说道:“吾,勿晓得……吾,大约是好些了,好了一眼眼……”
青叶本来一只脚已跨出大门的门槛,见状诧异不已,便问满仔:“我竟没有听说过,难道黄鳝是什么神物不成?”
满仔点头:“神得很!”
此时,但见满仔他娘黄仙人将昏死过去神物黄鳝交给满仔爹,道:“拿去杀了,抓把盐腌着,盐多放些。”
青叶忽然想起午饭时有一道红烧黄鳝来着,据说是满仔爹的拿手菜。满仔爹还殷勤地给她夹了两三筷子,她心里虽然嫌弃满仔爹的筷子脏,但还是勉强都吃掉了。说实话,那黄鳝除了有点咸以外,烧得着实不赖,入味得很。
青叶扶着墙呕了好一阵子,倒耽误了好些工夫。
青叶与满仔到了海边,二人合力将满仔的扁舟推到海里。青叶跳进去小心坐好。满仔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糖姜片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取了一片放到嘴里慢慢地吃,两片下肚,便辣的身上冒汗。胸口的翻腾恶心之感倒压了下去。
此时大海里一片寂静,唯有满仔的摇浆声,扁舟滑行于水面之上的声音,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重又落入海中的水浪声。二人头顶一片星光,正中则是一轮弯弯细细的下弦月。青叶就着月光,趴在船舷上看水中成群的水母游过。
她伸手去捞水母,有几回指尖已碰到水母们滑溜溜的裙边了,然后却总是抓不住。她从扁舟里摸出一只水瓢来,这下毫不费力地便从海里舀起一只小小的透明的水母来。水母看着薄如蝉翼,犹如云朵般轻盈,拿到手里却是厚厚重重、颇有分量的一只。
“你不要嫁给浪里滚。那个人也好赌,不是个好人。”满仔摇浆,忽然开口说道。
青叶一惊,骇笑道:“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了?”
满仔忙道:“还是上回咱们去,他吃醉了酒大吵大嚷……”回头见她将那只小水母放在掌心里细看,又迟迟疑疑地拿到嘴边,张口想要生啃的样子,忙叫道,“这水母蜇人!不能吃!快放回去!”
青叶瞪他一眼,又笑道,“我谁也不嫁。以后我就跟着四海哥及珠仙他们在海上过日子了。”
“四海哥已经打算归顺朝廷了,你不知道么?”
“你又是听谁说的!”青叶顿吃一惊,掌心里的水母滑入海中,在水面上静静漂浮着,并不急着逃走。
满仔道:“这一段日子,四海哥送了好几回信给朝廷的那个二皇子,送信的人都是我接送的,我想着,既然四海哥对他这么热络了,想来不久就要归顺了吧。”
青叶心里慌慌的,口中却说道:“倒吓了我一跳。四海哥生性谨慎,想来不会轻信那人。”
满仔道:“我倒觉着归顺朝廷的好,将来不必再提心吊胆,害怕哪一日忽然就人头落地了。”
青叶烦恼道:“你懂什么!”
满仔嘿嘿笑道:“等着瞧罢。”
还是跟上回一样,二人到了无人荒岛上后,自有人出来接应,又换了一艘渔船,将她二人送到仙人岛。虽然已到了大半夜,珠仙还是打着哈欠出来接她,二人搂抱着又是一通笑闹。珠仙问:“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来投奔咱们,一家一当不去说它,怎么连包袱都没有带一只?”
青叶嘴里含着一片糖姜片,含糊笑道:“跟着你混,还愁没有那些身外之物?”
珠仙面有喜色,拧了她一把,亲自将她领到上回的屋子里,与她挤在一张床上歇下了。
次日,青叶醒来,见珠仙早已梳妆打扮好坐在床头了。青叶便笑:“今日你又要带我去转悠么?”又伸手到她的小腹上摸了一摸,比之上回,并没有凸出来,还是平坦如初。
珠仙笑道:“傻女子,咱们不过才分开了十天半个月,哪里会那么快!”
青叶洗漱时,珠仙总跟在她身后转悠,殷勤地为她递个面巾,拿个梳子。青叶渐渐心慌,将手中物事一丢,转身扳住珠仙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珠仙小心翼翼地笑道:“我若说实话,只怕你又要生我的气……”
青叶问:“你们真的要归顺朝廷了么?”
珠仙点头。青叶呆了一呆,失神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莫非你已经把我的那番话跟四海哥说了?”
珠仙点头又摇头,轻声道:“……我忍不住,便说了,对不住。”见青叶面色转白,忙笑着去拉她的手劝慰道,“知道你是担心咱们,只是四海他本已有此意,听了你的话后便下了决心……可浪里滚却不与你四海哥一条心,他一心要与倭人做买卖,偏他手下有一千亲信……你四海哥怎么劝他也不听,真是让人头疼,归降的日子也因此迟迟定不下来……”
青叶恼怒,不由分说将珠仙赶走,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发呆,心内悔恨不已,恨珠仙又恨自己,又有几分委屈与茫然。天大的烦恼无法排解,唯有叹气流眼泪而已。呆坐了一会儿,怕郑四海两口子再找来,便一个人到海边去溜达。岛上的小喽啰小海盗们看见她,无不笑眯眯地唤一声“褚姑娘”,她看着顺眼的,便“嗯”一声,看不顺眼的,则视而不见,睬也不睬。幸而这些人早已见怪不怪,也不以为意。
青叶坐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抽泣许久,郑四海与珠仙还是亲自找了来。她一见郑四海来,抽泣声更响。郑四海笑道:“听说你连早饭都不吃。快跟我走。”她不动,郑四海便在她身畔坐下,正色问她,“你上回跟珠仙说的话千真万确么?”
她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道:“话是侯怀玉亲口所说,我亲耳所闻的不假,但是这话是真是伪我却不知道。”
郑四海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傻丫头,莫怕,你四海哥自有主张,走罢。”遂用力将她拎起来,与珠仙两个半拖半拉地将她撮弄到了他与珠仙居住的小院内。
小院内栽有花草几簇,怪石堆就的假山一座,因七月里热得很,饭桌便摆在一株文旦树下,几个使女正在摆放碗筷。海风习习,涛声阵阵。若不是有拎着酒壶,捧着酒盅的浪里滚在,这小院倒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
青叶一见浪里滚,赌气转身要走。郑四海忙笑道:“傻丫头,咱们总是一家人……上回他唐突了你,我叫他给你赔个礼。”
浪里滚端坐不动,只看她一眼,笑了笑,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