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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抄-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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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更天将过,外头还黑蒙蒙的,怀玉早早起身,悄悄下了床,虽然与云娘及丁火灶说话时轻声细语,但还是把青叶惊醒了。青叶慢慢睁开眼睛,见屋子内灯火透明,怀玉已穿戴完毕。他今日身上是山字纹铜铁铠甲,甲衣内衬钢片,战袍上密缀铜星,足蹬一双战靴,行动间,身上哗啦作响。她从前在日出丸上也看过一回,但那回因为恨他怕他,不敢看他,也因为眼睛哭肿了,没能看清楚他。
    今日再仔细一瞧,才发觉他身着战袍铠甲真是说不出的雄姿英发,飒爽矫健。看得太过出神,不知不觉间,就“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忽觉心头燥热,伸手取过床头的一壶冷茶,自己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喝光了。
    怀玉收拾好,欲要到外头去,青叶以为他就此走了,忙掀了被褥从床上跳下来,赤足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把脸紧紧地贴在他背上。怀玉拉她的手,一下,没拉动,再一下,还是没拉动。一时性起,转身将她一把揽住,低头欲要亲她时,见她半边脸上都是甲片的印子,不觉好笑,问她:“不生我的气了?”
    青叶满脸的陶醉,痴痴道:“你穿上铠甲真好看。”
    怀玉得意发笑:“怪道你要抱住我不放。”
    青叶愈发陶醉:“嗯。我家夫君威风凛凛,真想带你去街上转上一转,叫对面老板娘知道你是我家夫君。她早前还领我去看你迎亲,说叫我见见世面,看看三皇子是什么模样儿。嘻嘻。她不知道,比起迎亲时的三皇子,身着铠甲时的三皇子才是最最好看的。”
    怀玉笑说:“这还不容易?等我回来时,你邀了对面老板娘去城外看热闹,迎我进城,到时我当着她的面亲你都不在话下,也叫天下人都知道你与我侯怀玉乃是恩爱夫妻。”
    青叶把脑袋偎在他颈窝里,并未认真听他的话,嘴里只管自己唠叨自己的:“真好看真威风,真威风真好看。”
    怀玉瞅瞅她抑制不住迷醉的面孔,一时间,心口发烫,自信膨胀,对天思索良久,终于下了决心,伸手开始撕扯拉拽身上好不容易才穿上去的铠甲。这铠甲有护膊,战袍,护胸,铜镜,战裙,穿到身上费了许多工夫,脱,也同样不易。因为心急,扯了许久,一样也没扯下来,又怕耽误了祭牙旗、祀五兵,急切间,将青叶半推半拖地拉扯到床前,抱住她一同往床上倒去。
    青叶被他抱在怀中,随着他的前倾慢慢向后仰倒,生怕被他压疼,连忙伸手去推,碰到他胸前的冰冷的甲片,手指拂动之处,响起甲片相互碰触的清脆声响,不知怎地,身子竟被这声响激的战栗不已。微微睁开眼睛,透过一排长长的睫毛偷眼去瞧他,见他嘴角紧抿,一脸的急躁与不耐烦。
    他的唇覆上来的时候,她也终于仰面躺倒在床上,心里怕耽误他的正事,却又贪恋这一刻的时光,手虚虚的顶在他的胸膛上,心里面犹豫不决,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着外面云娘等人都在,叫人听见却不大好;想着他每回都爱说她是祸害精,害他不浅,明明是他自己骚气又放浪才对。
    心里面想着煞风景的事,眉梢眼角在不知不觉间却带出些撩人的□□来,左右躲避他的唇舌时,身上寝衣的纽扣松开几颗,半露的香肩与两根排成一字形状的锁骨几乎晃花了他的一双桃花眼,使得他更挪不开眼睛。
    她如今娇气得很,又会作,怕身上的甲片会硌疼她,遂极力克制着自己,手撑在她的上方,看她红着脸蛋,看她微微地眯着眼,看她一头青丝散乱。
    定定地看了许久,方慢慢俯身向下,亲吻她的鬓角与眉心,听得到她也在微微喘息,脑子里轰的一声,冷静与克制力顷刻间土崩瓦解,再也按捺不住,手伸到她的寝衣里面轻轻重重地爱抚,其后停留于她的腰间,摸索那一根细细的带子。
    她明明动了情,却不肯顺从他。在他身下吃吃笑着,左右扭动躲闪,掐他的手背,拧他的脸,揪他的头发,抓他身上的甲片。怀玉心急,俯下身,贴在她耳畔诱哄道:“乖,听话,不要乱动,不会弄疼你。”
    事实证明,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更何况是身怀绝技的侯怀玉。直至外面有人隔着窗子催,怀玉方才起身理了理一身移了位的铠甲战袍,再亲了亲她的后脑勺,道:“在家里等我。”
    青叶伏在床上抽抽搭搭地哭了出来:“你要早些回来,平安回来。”
    怀玉道:“放心。”把她的手从身上拉开,塞到被子里,又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云娘与夏西南两个人的话。我走了。”
    青叶伸手从脚踏上拎起自己的一只软底鞋,猛地往他身上掷去,口中嚷道:“你要是不平安回来,我就跟旁人跑啦!”
    怀玉已掀起珠帘,正要往外头去,听得耳后风声,伸手将她的鞋子一把接住,往怀里一塞,笑了一声,道:“我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放心罢,小叶子,我若果真战死,必定要带你上路的,哪里还能容许你跟旁人跑。”
    三月廿三日,怀玉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向北去了。青柳胡同内的日子却还是照常,青叶睡至午时起身,用罢饭,叫云娘备饭食去胡同口喂猫,云娘笑说:“我叫火灶等一时便把猫抱到家里来,省的你一趟两趟往外跑。殿下不在,咱们还是少出门为好。”
    青叶点头称好,与丁火灶两个一起出去抱猫,才出院门,见东风东升几个跟门神似的守在门口,登时吓了一跳。走到胡同口,又见三五个男子分站在左右的柳树下,这些男子虽作寻常市井小民打扮,但个个身形高大,身子挺得笔直,神态与闲散的小民全然不同。
    她不过伸头往街上张望了一下,想看看青官可有回来,立时便有人过来阻拦道:“姑娘请回。若要些什么,回去吩咐人即可。”
    她与丁火灶抱了玉官,急急的又折了回去。这一二个月内都不能出这胡同,固然有些不便,但想想,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晓得怀玉是为自己好,便也罢了。
    三月廿三日的傍晚,昏睡了许久的皇帝终于醒来,心里万般思念孙儿,遂叫人去赵府探视阿章,送些阿章爱吃的吃食过去。赵献崇率三个儿子跪在府门口,身后是怀玉调遣过去的兵士,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也数不清有多少人。赵家父子口称罪臣,连连向皇宫的方向叩首,却死活也不放人入内看阿章。皇帝派去的人无奈,只得无功而返。
    皇帝明知会是如此,听了禀报后,却还是吐了血,其后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当场昏厥过去。再醒来时,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长久地在寝殿内默坐。怀玉兵权在手,世子阿章被禁于赵府,二皇子怀成已成了无论死活都无人在意的落毛凤凰一个,如今这势,在谁的那一边,已是不言而喻了。

  ☆、第122章 侯小叶子(五十九)

至晚,将要安歇之时,亲卫军统领袁来保入宫复旨,皇帝将身边人等都屏退后,方才道:“你说。”
    袁来保道:“……明里暗里的人数加起来大约有三五十名,皆是三殿下的亲兵。人数虽不如臣原先料想的多,但众所周知,三殿下手底下的人个个好身手,这些又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强中之强,仅听命于三殿下一人……”
    觑了觑皇帝的脸色,又道:“臣若带上一千人马,一日之内必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但若是交战,必少不了一场恶战。这也便罢了,那一带的街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最是热闹,胡同周围尽是些食店、客店、酒肆等各色铺子,恐误伤无辜民众,引发百姓惶恐。臣斗胆猜测,这大约也是三殿下未将人藏于僻静之所,放心地将人留在那胡同里的缘故……”
    皇帝道:“朕只是叫你去打探下消息而已,何时说过叫你去与人交战、将人一网打尽了?”又道,“没有朕的准许,不可轻举妄动。若是惊动了朕那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好儿子……”言罢,觉得自己说的话竟有几分好笑,连连干笑数声。
    袁来保不敢搭话,许久,方才道:“陛下放心,臣只是使了几个人去那胡同周围打探了一番,并未惊动里面的人。”
    皇帝冷哼:“逆臣贼子,既有恃无恐,却还要煞有其事地提条件,大约是怕朕死的不快,临行前还要再膈应膈应朕……”
    袁来保听得一头冷汗,不知皇帝到底是何用意,便又低声说道:“三殿下的亲兵将青柳胡同围了个水泄不通,里头的人不见出门来,生人更是混不进去,因此里头的消息臣无从打听……”
    皇帝挥手道:“知道了。你既无法,将人都撤回来罢。”
    三月三十日清晨,怀玉率大军抵达漠北,十万人在古城下安寨扎营,埋锅做饭。在这里镇守过数年,城内外的地形早已熟记于心,连伺察敌情的探子也未派出,只策马到城门下,亲自用箭矢绑了一封劝降信射入城内。守城的鲜卑人拾了这信,急忙送交正在巡城的一名头目手中,这头目展开看了看,字不认得几个,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却是看得见的,心中慌乱,忙忙策马去单于的新府邸送信。
    呼提拉颠簸流离的日子过的够了,也穷怕了,占城之后,头一件事就是忙着抢东西。直抢了好几日,把这城内洗劫一空,想着要犒劳一下自己,便带领手下黑白昼夜地饮酒作乐,有手下劝他一鼓作气再去旁的地方也抢上一把,被右大将乌孙拊离给劝住了。
    这头目信送到单于府邸之时,呼提拉昨日饮酒作乐到深夜,此时尚未起身,因他性情乖张,身边伺候的人皆不敢惊醒他,头目正急得跳脚,忽闻右大将乌孙拊离也来了,慌忙迎将上去,将这信呈于乌孙拊离看,慌道:“大事不好了!”见乌孙拊离看得仔细,便又道,“汉人最是讲究,一封劝降信还要盖上两个章。”
    乌孙拊离将这信前后看了两遍。字确是怀玉的字迹无疑,上款一方阴文图书,刻‘侯怀玉之印’,下款一方阳文,乃是‘子琛’二字,如当初所约定的一模一样。看罢,与那头目道:“晓得了,你且下去罢。”看完,将这信塞到怀内,转身出去部署去了。
    四月初四中午,皇帝一觉醒来,自觉精神好了许多,扶着人去御花园内走了一走。容长一高兴非常,笑道:“陛下少操些心,慢慢将养着,不几日便会康健如初了!”皇帝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午时,皇帝正在用膳,忽有捷报自漠北传来。毫无悬念的,怀玉大败鲜卑人,呼提拉的头颅被右大将乌孙拊离砍下,其后率人开了城门将怀玉迎进城内,至此,与漠北一带为祸多年的鲜卑一族终于被斩草除根。如他远赴漠北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一战,无有将士伤亡。他用兵,果然令人放心。
    朝野上下虚惊一场,此时无不欢欣鼓舞。皇帝面上却始终淡淡的,未见得有多喜悦,用罢午膳,吩咐摆驾宗正寺。
    怀成在宗正寺内的饮食上并未受多少委屈,却也没有受到一丝的优待。因宗正寺卿为人刻板方正,最是看不惯怀成素日里的做派。加之短短几日内,王妃病逝,王妃的娘家被抄,世子已成俎上之鱼。人人都晓得他要做一辈子失意皇子了,便是连命能否保住也不得而知,因此这宗正寺上下无有一人欲向他雪中送炭。他被关押的这些日子里,对外头的事情竟是一无所知,正是一无所知,愈是惊惧害怕,这十数日内,身形便瘦下去许多,手臂上的剑伤也未好透,人看着也有些萎靡不振。
    皇帝驾临时,他原本正在盘腿在屋子里的木板床上呆坐,听得外头的动静,心内一慌,急忙下床前去接驾,到得门口,才发觉急切间鞋子竟穿反了。
    皇帝下了肩舆,负手慢慢踱至屋子内,抬眼左右看了看,在屋子内唯一的一把木椅上落了座。容长一欲要跟进来伺候,皇帝摆摆手,命他去院门口候着。
    怀成过来,双膝跪倒在冰冷的泥土地面上,哽咽道:“爹爹,儿子知错了,已经反省了这些日子……儿子心里想爹爹,也想阿章,求爹爹将儿子放出去看阿章一眼。”
    皇帝举袖欲为怀成拭泪,手抬起来,在碰触到他脸庞之前,忽又生生收住,道:“爹爹今日便会放你回府。只是,你的王妃前些日子得了急病,未能救回来,已然……章哥儿如今在赵献崇的家里。他被三郎接走的时候,风寒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受了场惊吓,夜里时常做恶梦,但宫里头的几名太医都跟了去……赵献崇想来也不敢苛待他,眼下应当好了罢。”
    怀成一时惊住:“阿章怎么会在赵献崇家里?儿子的媳妇儿好好的,为何又会得了急病?”见皇帝不语,心内霎时明白了大半,自己担心了这些日子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终究是不甘心,咬牙问道,“可,可是三郎?”
    皇帝这才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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