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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宫寝殿里传出一声惊呼。
春阳披了衣裳,撩起帷帐,见太后喘着粗气,虚汗淋漓的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无比,忙道:“太后,这是怎么了?”
李妍缓缓的移过脸,目光落在春阳脸上,默然半晌。
“替我倒杯热茶来。”
春阳拿起衣裳,轻轻替太后披上,转身也未去倒茶,令宫女们打了热水来,绞了帕子拭汗。
“太后,夜深了,喝了茶怕又难入睡,奴婢给您倒杯温水,润润喉吧。”
李妍摆摆手,缓住心神道:“刚刚做了个恶梦!”
“太后梦到什么了?”
“梦到……”
李妍语塞,叹了口气道:“不说也罢!几更了!”
“回太后,四更的更鼓都已过了半晌了。奴婢扶您睡下吧。”
李妍沉缓了气息,静静道:“一晃先帝过逝,都快半年了。”
“太后原来是梦到了先帝啊,可不是快半年了。”
李妍胸口一滞,想着刚刚的那个梦,心底隐隐作痛。
“姚家的人都安置好了?”
春阳沉声道:“太后放心,安置的极为妥当,无人知晓。四周都有护卫守着,不会有什么意外。”
李妍深看了春阳一眼,缓缓道:“你心里定是奇怪,这姚家是哀家的什么人?”
春阳深吸一口凉气。
她十四岁进宫,便一直在太后跟前侍候,一晃已二十多年了。除了逍遥侯府外,未曾听说过太后还有其它的亲戚,心里早就存着疑虑,只是不敢问。
“奴婢只知道把太后吩咐的事情做好,旁的,不敢多问一句。”
“很好!”
李妍满意的笑笑。道:“这深宫之中,藏着许多的秘密,不闻不问方才能活得长久。你去吧,帮哀家把灯熄了!”
春阳心头一跳,笑道:“太后,留一盏吧,万一太后有什么事。有它照着奴婢也好跑得快些!”
“那……就留一盏吧!”
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
夜阑。微冷。
月光凉沁沁的洒下,似一张织得密密的网悄无声息的撒落。庭院里高悬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
夜,越发的深沉了!
呼吸间有锥心的焦痛。痛彻心骨。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
林西趴在草跺上费力的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阴森森。没有一丝声响。
她艰难的伸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心中吁出一口气。还好,面皮还在。
犀利的疼痛一阵阵的涌上来,浮到四经八脉,鼻尖隐有血腥的味道。
爷爷的。老子的屁股真的开出了花,天旋地转的痛啊。林西眼中渗出泪意。
手指轻轻动了动。果然是流年不利,命犯太岁。林西心中涌出悔意。
想她几个时辰前。还是玉树临风,八面玲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二少爷跟前威风凛凛的大丫鬟,怎的几个时辰后,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蟊贼了呢?
若不是身后那一*涌上来的疼痛,林西忍不住想,这会不会只是个梦啊!
抑制住心底无助的苍茫,林西咧嘴轻轻一笑。
套用一句男人中的流行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下可好,她不仅湿了鞋,说不定还要失了命。老爹啊,混到这个地步,女儿无地自容啊!
林西敛了心神,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日的经历似幻灯片一般,一张一张的在脑海中展现。
许久,那紧闭的眼睛陡然迸发出如箭的目光。林西咬牙切齿,当真不能小觑闺中女子的智商,为了对付她这个小小的丫鬟,居然连三十六计都用上了,高手啊!
高手二字尚未感叹完,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西凝视静听片刻后,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
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微胖的身影闪了进来,迅速走到林西跟前,伸出两跟手指头,在她鼻间探了探。
“妈妈……还留着一口气!”林西冷不丁的轻语。
熟悉的味道在鼻间萦绕,不用睁眼,都知道来人是谁。
“作死了,你个死蹄子,吓死我了!”
刘妈妈拍着胸口,惊魂不定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西艰难的动了动身子,虚弱道:“深更半夜,能摸到这里,又不惊动老爷跟前的人,除了妈妈有这个能耐,还会有谁?”
刘妈妈咬着牙沉声道:“这会子能的你,被人算计的时候,聪明劲到哪里去了?”
林西眼中闪过惊色,发了一会愣,有气无力道:“妈妈……信我?”
刘妈妈一屁股坐在林西身侧,长出一口气,叹道:“你跟了我四年,什么得德性,我怎么不知道。通灵阁那些个珠啊宝的,你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又怎么会去偷二小姐和如玉的首饰,那才值几个家当啊?”
“妈妈英明!”林西哽咽。
原来在这个府里,最了解她,最相信她的人,竟是眼前这个妇人。
“我问你,那两千两银票是怎么回事?”刘妈妈半句罗嗦的话都没有,直奔主题。
“妈妈……都知道了?”
“你们前头动静这么大,我若再不知道,也就白在这相府里混了这么多年。说,那银票如何来的?”
林西心里挣扎。若实话实说,势必又要牵扯到她为何进府,若偏个谎言,只怕刘妈妈未必会信。
刘妈妈见她不说话,巴掌重重落在林西肩上,沉声道:“不会真的是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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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时间,二更奉上!
第一百七十三回 三月初三
嘶的一声,林西疼得冷汗直冒。
“快说,你若不说,我也帮不了你!”
“妈妈!”
林西咬牙道:“我要知道自己有这么多银子,何苦卖身做丫鬟。”
刘妈妈人情练达,善于周旋,一听这话深信不疑。
“我说呢,你个无父无母的小丫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哼,能使出这么大手笔的,必不是普通人,放眼相府上下,也只那一人可行。”
林西疼得忍不住哼哼道:“谁?”
刘妈妈冷笑道:“相府就这几个主子。王姨娘小户人家出身,别说是二千两了,私房银子二百两都未必有。朱姨娘自己儿子都保不住,不会是她。何氏没这么大的能耐,能把手伸这么长。依我看,只有她最有嫌疑。”
林西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偏一句话都不在正点子上,哼道:“新夫人,何苦来为难我一个丫鬟?”
“你懂什么?你是先夫人买进来的,又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出了差错,不就可以证明先夫人不如她。真真是好计啊,哼,都说咬人的狗不会叫,下一个该动手的人,便是我了吧!我岂能让她如愿!”
刘妈妈一通百通,也不等林西说话,扔下个瓶子,道了句“
先擦着,我去想办法。”转身就走。
瓶子滚了几滚,落在了几丈外,林西伸手够不着,又挪不动身子,哀叹一声,垂下了眼帘。
痛意一阵阵袭来,思绪渐渐模糊。
……
朝阳院里。灯火微阑。
“夫人,太医已经来瞧过了。”正阳掀了帘子进来,见夫人正倚在床上瞧着他她,忙上前轻语道。
夏氏蹙眉:“太医怎么说?”
“只怕这一个月,二少爷又不能下地了。”正阳摇头道。
“明日从库房里拿些滋补的药,替我送过去。”夏氏轻轻一叹。
正阳淡淡道:“夫人难道又忘了刚刚在书房,朱姨娘是怎么指桑骂槐的了?”
夏氏看了她一眼:“挨板子的不是朱姨娘。是二少爷!”
正阳扬眉。冷笑道:“那小丫鬟也挨了板子呢!”
夏氏不去理睬她,拿起佛珠,拨了起下。觉得心绪有些不宁,遂道:“今日这两件事,有些蹊跷。”
正阳坐在床沿上,深以为然道:“若说二少爷逛妓院。这事我倒是相信。若说那丫鬟偷东西,身上还藏了两千两。这事不大对劲。”
夏氏心下帐然:“你说,蹊跷在什么地方?”
正阳怔怔了道:“蹊跷就蹊跷在林西身上。夫人瞧见没有,板子打下去,那丫鬟硬是一声不吭。试问这府里,有谁能做到。我私心以为,就这般气性的人。应该不会做那种龌龊事?再者说,一个丫鬟身上藏了两千两银子。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夏氏静默片刻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看人只需看眼睛。这孩子眼睛清澈,不像是大恶之人。”
正阳冷哼一声,黯然道:“偏偏是人脏俱获。”
夏氏微微沉吟,摇首道:“正是因为人脏俱获,我才觉得疑心,竟会这般巧?你可还记得当年……也是那么巧的事。”
正阳虽然精通武艺,却对药理之事一窍不通。当年夏氏被崔氏下了药,连滑两胎,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岂有不用心之理。所有的吃食衣物,均由正阳亲自过目。
彼此崔氏还有两月便要临盆,朱姨娘怀胎三月,三个女人同时怀孕,高府上下忙作一团。
高相爷似察觉到什么,在夏氏的院里派了四三个经事的婆子,轮班守着,护得像个铁筒一样,连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崔氏无从下手,便设下一局。她派人在朱姨娘的吃食里下了少量的滑胎药,朱姨娘不明就里,没几天下身便有些见红。
朱氏见红的当天,好巧不巧的崔氏也见了红。随即她又买通常给相府看病的太医,称崔,朱二人身体无任何不妥,查不出见红的原因。
于是,夏氏便成了府中的不祥之物被送去了庄子养胎,等待她的是夏氏精布心布置好的一次绝杀。
原来,一切的巧合,只是人为。所不同的是,在的人藏有明处,在的人藏在暗处。
正阳心中一动,接话道:“夫人是说……这是有人做的局?”
主仆俩交换过眼神,夏氏点点头道:“我若是个丫鬟,怀里揣着两千两,早就赎身出府去了。再者说,哪个主子丢了银子,默不作声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一笔。”
“夫人,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跟人无冤无仇的,谁要这么陷害她?”正阳百思不得其解。
“这便是我不愿意在这深宅大院的原因。”
夏氏眼中一片冰凉:“连个小小的丫鬟都能被人诬陷,想当初我被那崔氏害得滑胎,也不过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正阳见夫人说起当年之事,脸上已恨意,心知这些年来的佛经,已让她抛却了愁恨。
“夫人,当年的事,都过去了!”
夏氏的身子微微一僵,心中隐隐作痛。
“正阳啊,如何能过去。我一闭眼,都是那孩子的哭声,当年若不是崔氏将人引了过来,我如何会将她送走,她才刚刚生下……”
夏氏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悚然一惊,素手捂上嘴,只眼中的泪,无论如何也收不住,滴滴滚落在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氏泣不成声道:“正阳,这都是命。命中注定我与她,没有这个缘份。”
正阳暗地里倒抽一口凉气,哽咽道:“夫人,便是没有那些人……小姐……也许……早就……她生下来是这般赢弱,像只猫一样的,我抱在手里。气若游线,只怕活不过……我……”
胸口处没来帕被重重一击,痛到极致,便觉茫然麻木,似被踏存尘世迷津岁月的玄妙虚空,沉沦,挣扎。从此后。只有跪在佛祖面前,闻着那缕缕檀香,心神才有片刻的安宁。
一晃竟已经十四年。
夏氏黯然伤神。伏在正阳怀里久久不语。
“若她还活着,三月初三,便是她的生辰了。”
正阳体会到夫人的伤痛,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布满了全身。眼中滴下泪来。事实上,她曾经不放心。背着夫人偷偷回去寻过,只可惜,那里早已是废墟一片,她远远看着那烟雾。浑身动弹不得。
“夫人,别再伤心了。小姐她有那块灵玉陪着,下辈子。你们还能再遇见!”
夏氏轻轻一叹,叹声千回百转。
“一个美好的传说罢了。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前世今生,又怎能再寻见!”
“谁说只是传说,咱们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