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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前面路上突然窜出个孩子,我怕撞上去,惹了人命官司,到时候不好收场!”
“你脑子里灌了米糊了,咱们好好的驶着,便是撞死了人,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来,更何况那些个贱民,有几个胆子敢到逍遥侯府来闹?”
“得了,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消停些,你叽叽呱呱的吵得我脑子生疼。”一旁闭目养神的李从望瞪了她一眼,板着脸道。
李凤津扶了扶撞散了的发髻,委屈的撇了撇嘴道:“天干物燥,你吃了炮竹了。今儿要不是为了你的事,我这会子应该舒舒服服歪在塌上,何苦大老远的到那破地方,受那些下作小人的气。一路还得看你的臭脸!”
李从望正憋了一肚子气,听这话,顿时发起怒来,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这张嘴坏了事,老子我今儿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怪不得嫁不出去。”
李凤津未料到自己亲弟弟居然口不择言,气得捂着帕子嘤嘤直哭,边哭还边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我这是为了谁?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你竟然为了她连亲姐姐都不顾了,我不活了……哇……”
李从望被哭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门生疼,不得不好声哄劝道:“别哭了,别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姐,你打我,骂我都成,求求你别哭了,行不?”
“不行,从小到大,连父亲,母亲都不敢吼我,你居然……呜……”
“好,好,好,回头我让人从通灵阁定制一套上佳的翡翠头面,算是赔礼。别哭了,姐,你哭得我头直疼。”
李凤津见他服软,方止住了哭,偏又心下不甘,一甩帕子,打到李从望的脸上,恨声道:“定是要最好的,我才肯入眼。”
“好……好……挑最贵的总行了吧!”
李凤津破渧为笑,嗔骂道:“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居然勾得你心魂不定的,要我说,强抢了进府又如何?再者说,世上的好女子千千万,那人不过长得好看些罢了,何来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
款款而立,细步香尘。二八少女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袅娜的擦肩而过。一回首,杏脸桃花,风情万种,这样的女子是尤物。
男人什么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似尤物一般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哪怕只有一个细小的眼神,足以乱人心性,能要了男人的半条命。
李从望细细琢磨了下,嘴角一翘,冷笑道:“你们女人素来只看到女人身上的坏处,又如何看得到好处,只我们男人才知道这其中的妙处。姐,跟你说也说不清,反正这个女子,够美,够辣,够倔,够滋味,合我的心意。我就是稀罕。”
李凤津未曾想,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论起女人来,居然头头是道,气笑道:“没出息的东西,府里这些个美婢侍妾不稀罕也便罢了,高门大家那些个千金小姐总能入你的眼罢,偏偏看上个乡野货色……”
李凤津眼尖的见弟弟眉目竖了起来,心里打了个突,忙陪笑道:“得了,得了,赶明儿我进宫,到姑母那边吹吹风,让她赏几个绝色的给你,省得你像那未见过女人的馋猫似的,总围着一个打转。”
李从望乜斜着眼,懒懒道:“姐,多谢你的好心,你还是求姑母赏个好夫君给你,早点嫁出去才是正经!”
“你……啊……嘶!”李凤津脸色突变,双手挠上了脸颊。
李从望眉头紧皱,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从望,我这脸上,身上有些痒。”
“我说姐,以后那些个什么粉啊,露的,少往脸上擦,把脸砌得密不通风的,不痒才怪。回头学学小南,看看人家,素着一张脸,最多匀一层淡淡的粉,多好看!”
李从望自顾自埋怨了一阵,不经意的抬了抬眼,吓得往后一坐,抚着胸口呆愣住了。
眼前的李凤津红肿着一张脸,脸上布满了爪痕,一条条,微有血丝渗出,很是骇人。
“作什么这副样子?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看我,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唷,真痒……痒死我了!”李凤津犹自不知,十指纤纤灵巧的手在脸上挠。
“老赵……老赵……快回府……快……派人请大夫……不……请太医!”
一个时辰后,逍遥侯府某处精致的院落里,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
午后的阳光疏疏落落的照在窗户上,似淡薄的云彩,映在长门宫不染一丝尘埃的地上。
已贵为太后的李妍手持一卷奏章,懒懒的斜靠在榻上,身后是花开富贵紫檀底屏扇,脚边,鎏金博山炉里焚着檀香,淡淡的,似有若无。
“回太后,逍遥侯爷已在殿门口候着。”
李太后看了眼殿角两处开得正盛的杜鹃,眼中似有恍惚。
从如玉宫搬到长门宫已四月,这是她头一回接见娘家人。说是娘家人,其实也算不上……她从十四岁认识逍遥侯爷,流光无声,一晃竟已快四十年了。
李太后整了整华衣,扶着春阳的手,缓缓而起,威严而肃穆道:“把人请进来!”
“微臣拜见太后!”身形微胖的逍遥侯一身官袍,实实在在的跪了下去。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行大礼!赐座!”
“谢太后!”
李英杰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坐了半个身位,恭敬道:“太后召见微臣,不知有何吩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回 一切枉然
李太后挥了挥手,宫人尽数而出,偌大的殿里,只剩了兄妹两人。
李英杰一时如坐针毡,嘴角牵出一个难看的苦笑,踌躇道:“太后!”
李太后深深打量他,眼中似有深意,默然不语。
上位者不可捉摸的心思令李英杰四脚冰凉,脸成青白之色,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央求道:“太后娘娘?”
李太后深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起来吧,你我兄妹,何必这么见外。”
李英杰五官微微扭曲,如何敢起,忙道:“微臣不敢,请太后明示。”
李太后捻着手里一颗一颗的佛珠,斯条慢理道:“若哀家没有记错,侯爷今年五十有七。”
李英杰额头渗出密密的汗,道:“劳太后掂记。”
“起来说话吧,到了花甲之年,身子不比年轻之时。”李太后终是不忍,言语间已然有了松动。
李英杰暗松一口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定,不敢往上首瞧,咬咬牙道:“太后脸有忧色,不知可让微臣分担一二!”
此话讲得极为大胆,然李太后却并未动怒,只冷眼看了他一眼,幽幽叹道:“汉高祖三子,初封王,生母薄太后,帝奉养无怠。母常病,三年,帝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仁孝闻天下。先帝病逝,这偌大的深宫只余下哀家一人苦苦支撑,哀家看着侯爷夫妻和眸,儿孙环绕,颇为羡慕啊!”
一字一句,都如重擂。狠狠的击在李英杰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长门宫富丽堂皇的大殿里,静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李太后淡漠一笑,目光深深道:“侯爷可还记得文成三十二年。”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李英杰浑身脱了力,浑身上下如在烈火上炙烤一般,他颓然跪倒在地,哀道:“太后娘娘!”
李太后目中闪过泪光,慢慢瞌上了眼,声音却无比坚定道:“无父何怙。无母何恃,你帮哀家一个忙……”
……
暮春三月的京城,暗香浮动。
春日的午后,永远让人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然北琴湖边。却游人如织。
湖边有座亭,名荷花亭,亭边柳条摇曳,峰石嵯峨。
亭中一灰衣男子背手而立,身形微胖。游人纷纷攘攘,去了又来,来了又去。男子似被眼前的美景所引,许久未动。
许久。一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踏步而来,立于灰衣男子身旁,间隔一人身位。远远瞧去。两人似并不认识,只共同沉醉于这春日的花月清风。
“来了!”
“何事?”
“公子让你派人暗下保护林西。”
“保护她,为何?”
“有人夜探高府,公子怕她有个闪失。”
“就凭她,人精一个,谁能伤得了她?”
“花拳绣腿。自保不易。只需半年。”
“我说齐进,你不是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吗?”
“公子喜欢。我奈如何?”
说话间,一群锦衣少年入得亭中。嘻嘻哈哈,不甚热闹。
不消片刻,亭中男子一左一右,似从未相识的两个路人,各自离去,
……
明月如钩,清辉如水。
连天边的星星也分外明亮,似晶莹剔透的水晶,一闪一闪的,跳动的欢如
林西满心悲哀的跪倒在欣然院的院子里,两眼发直,唇咬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下有些懊悔,早知如此,昨儿就不该让师弟好生照料那厮,出了一时之气,换来罚跪,这买卖,做得亏心。
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它给了你一个春光明媚的白日,就不会给你心情舒畅的夜晚;它给了你灌醉主子的机会,就一定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林西的代价是:跪两个时辰自省。
原因是身为二少爷的贴身大丫鬟,没有起到照顾,提点,规劝及死谏的责任,放任主子醉酒。
而那个烂醉如泥,被人抬上马车,又被人扛下马车的二少爷,此时正睡得昏天黑地,鼻子冒泡,全然不知道因为他的过错,连累了别人。
林西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心里把罪魁祸首高子眈骂了个地动山摇。似这般有酒胆,没酒量的货就该喝死他,然后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扔,随他自生自灭。
原本今天她计划的好好的,等二少爷入睡后,换身行头,去探一探夏夫人的屋子。
高相爷已经一连三天歇在正房了,今儿个怎么着也该往姨娘房里换换口味。趁着心头的这股子雄心壮志高涨,一鼓作气的把事情做完,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现在倒好,瘸着两条青紫的腿,凭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别说做贼了,自保都是困难。
一阵冷风吹来,林西打了个激灵,低垂下了头。
……
荷花从屋里走出来,定定的看着月色下林西清瘦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悄无声息的走到跟前,蹲下。
“给你留的,先垫垫底吧。”
林西抬眼去瞧,一盘已然冷的如意糕。
“不用了,荷花姐姐,等我跪满这两个时辰后,再吃吧。省得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把你牵扯进来。”
荷花若有所思的扫了她两眼,冷声道:“回头二少爷再要出去,你推掉,我跟着!”
林西心头微暖。自打与荷花共事以来,她清楚的知道这个面色狰狞的女子有着一副柔软的心肠。
心情莫名的好转,咯人的青石砖瞧着也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恨。
林西故作轻松道:“没事,荷花姐姐,我皮厚肉糙,跪几个时辰扛得住。”
荷花深深看她一眼。半晌才道:“夫人看着娇滴滴的人,哪知行事那么狠辣。”
林西诧异。明明罚她下跪是高相爷亲口下的令,这关夫人什么事。
只短短一瞬,林西便明白了,荷花是崔夫人的人。出于对前主子的忠心,对顶替而来的后夫人有着强烈的仇恨。这就如同她跟师姐一样,但凡出言侮辱师姐的人,都是她林西的仇人,不共戴天,没的商量。
林西一想到李大小姐那张粉脸肿得像个猪头。心下就很得意。
荷花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心头微震,端起盘子转过身便走。
片刻后,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了杯热茶。
“点心不吃也罢。吃盅热茶暖暖身子,春夜微寒,冻坏了身子,少爷跟前谁服侍?”
冰一样的话语听在林西耳边,似甘露又似暖风。
她“哎”了一声,接过茶盅,咕噜几下,饮了个干净。
“荷花姐姐。你人真好。”
荷花皱皱眉头,冷笑道:“我不过是瞧你与旁的丫鬟不同罢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林西不甚明了。
“荷花姐姐。如何不同?”
“这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数百位丫鬟,削尖了脑袋往少爷跟前凑的不在少数,你与他们不同。”
原是这个不同,林西恍然大悟。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长得丑。有自知之明。”
荷花冷笑:“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有自知之明。”
林西细细揣摩这话中的深意。一时竟顿住了。
“听说,你还有半年便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