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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格兰北疆军的军旗,所代表的军队曾经横穿极北冰原直捣冰族王庭,彻底断送了所谓“冰原骄子”最后的火种。
他们常年在残酷恶劣的环境中作战,穿厚厚的裘皮,喝炽烈的酒,经受暴风酷雪的洗礼,拥有长途作战的坚韧毅力与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踩着冰海上方坚固的冰层跨海而来,在敌人还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刀枪架上了对方的脖子。
弗雷安以及他战功彪炳的祖上并没有多少与北疆军直接交锋的记录,甚至在长久以来的历史上,亦难以找出类似的记录,这支亚格兰的军队时刻肩负着抵御冰原蛮族入侵的使命,即便是在二十年前惨绝人寰的“临川会战”,亦只能眼睁睁看着友军战线渐次崩溃。然而,这一切已经成为历史,现在亚格兰,已经不存在冰族铁骑的后顾之忧!
认识到这一点时候,北疆军的铁骑已经入尖刀般狠狠插入古格军的营盘,驰骋冲杀间,电光火石交错,短兵相接,雪亮的军刀发射残酷的白色光芒切入对方的喉咙喷薄出一腔灼热粘稠的鲜血来。
“报告,亚格兰帝都军、禁卫军、西防军三军主力突破我军右翼战线!”
“报告,我军中央军团陷入敌军陷阱,死伤惨重!”
“报告,苏尔曼军团长已率中央军主力从前线撤回!”
前线的战报接二连三的传来,弗雷安的眉头越拧越紧,待到最后一道战报传来,终于长出一口气,扯过马缰绳,“放出信号给苏尔曼卿,全军从左右两翼突围,去索玛城与我会合!”
既然无法扭转战局,保存实力便是最为明智的决定。
唯有生存下来,才有资本讨回应有的一切。
盎格鲁家族的祖上出身大陆西部沿海的海盗,与风浪搏击的残酷经历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与其先祖一般深谙此理。
漠漠寒夜,战火从广袤的黑土地绵延到江边,火焰疯狂舔舐低暗沉郁的黑色夜空,烈马的悲鸣,与战士肃杀的呐喊交汇到一处,仿佛浓墨重彩的漫长画卷,一路铺展开去,流淌着鲜艳欲滴的绯红色彩。
王国历229年十一月三十日,在离江渡口苦战一月有余的亚格兰军终于突破古格重重防线,与此同时,北疆军横跨冰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部横扫古格军大本营,彻底扭转了亚格兰长久以来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弗雷安·盎格鲁公爵为了保存既有战力而不得不率领古格主力一路后撤,屯兵于索玛城。
这便是疾风皇帝在位期间第一次对古格用兵的最后一场战役。
这次用兵,不论是亚格兰,还是古格,双方都陷于苦战,从战力的损伤来说双方都没有讨到太大的便宜。此役之后,双方对峙数日,亚格兰事先夺下的萨图、罗迦、枫林、格仕丹、离江渡口一线以东十五座城池,古格无力再度夺还,而亚格兰将兵的持久作战导致战力疲惫和国内尚不稳定的局势也意味着不可能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三天之后,皇帝波伦萨·亚格兰在离江渡口发布声明,正式宣布,萨图、罗迦、枫林、格仕丹、离江渡口一线以东十五座城池重新归入亚格兰的版图,再现了亚格兰全盛时期的疆土。
“十二月十日,弗雷安·盎格鲁公爵率军后撤十里,对于我军宣布重新划分版图的声明没有提出异议。”
十二月份的帝都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大,天空飘着细碎的雪霰,还没偶来得及触碰地面便融化成雾蒙蒙的湿气,潮潮的寒意丝丝得渗入肌肤。
柯依达望了一眼窗外阴霾的天空,不以为意的挑挑眉:“这代表弗雷安公爵的默认?”
“萨图以东一线的民心从未真正归附于古格,不然当初蓝德尔上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一气夺下十余座城池了。”埃森·凯瑟站在办公桌的对面加深嘴角弯起的弧度,“想必正是弗雷安公爵也是领悟到这一点,而不得不罢手了吧,毕竟历经此战,他们也没有讨到太大的便宜。”
而从另一方面说,亚格兰军也不会有余力进一步深入古格腹地,但话说回来,皇帝本身也并没有指望能够毕其功于一役,整个大陆广阔浩渺的蓝图,亦不是一夕之间便可写就的。
柯依达毫不否认自己在接到最近一封战报的时候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奔波已久的孤独旅人终于望见远方自家窗前燃起的灯光。
“大军何时抵达帝都?”
对面的情报处长官低头翻翻手头的文件:“西防军陆续进驻接管萨图、罗迦等要塞城池,帝都军、禁卫军以及西防军部分人马拔营班师,陛下的御驾预计会在半个月之后抵达帝都。”
“我会去桑科切尔要塞迎接御驾,通知国防部做一下准备。”她抬起头扫了一下眼前的几位重臣,“我不在这段时间,帝都的安定就有劳各位费心了。”
“是!”
所谓的各位,无非是监察长埃森·凯瑟侯爵和帝都军军长卡诺·西泽尔而已,彼此诺了一声,便终结了这一次的会面。
卡诺湖色的眼睛在她身上流连许久,沉吟了片刻,与监察长官一道,礼数周全地退出去。
柯依达凝视他渐次消失于眼帘的背影,阖上眼睛,竟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侍立于身侧的赫尔嘉听得这一声喟叹,不由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什么。”再度睁开眼睛来,眸子里已是一片清明,“时间还早,去一下巴琳雅夫人那里吧。”
由于种种的原因考虑,巴琳雅·索罗夫人作为目前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性,不得不代为照顾已经被从母亲身边抱走的娜塔莎公主和刚刚降生便失去母亲的小皇子,因为一下子多了两个婴儿的缘故,玉百合宫一时变得热闹起来。
小皇子降生已经有一个多月,因为早产的缘故身体有些虚弱,但精神却很好,时常哭闹起来便令乳娘和宫女手足无措,即便是温柔如水的公爵夫人亦无法抵挡新生儿嘹亮的啼哭。
“到了现在还是很怕生,不熟悉的人一靠近便哭闹个不休,偏就是公主殿下这里,只要一抱他便能安静下来。”
巴琳雅这般说的时候,疾风皇帝的第一位皇子正在宽大的襁褓里蜷成一团,代表着皇室身份的苍冰色眼睛咕噜噜的转来转去,似乎是对此刻抱着他的女子身上银灿灿的军阶领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微微张开口,咿咿呀呀地朝着半空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些什么。
“从小就这么磨人,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小魔头。”柯依达冷冷哼了一记,不得不调整一下姿势,避开小不点的魔爪,努力落了空,小小的婴儿扁了扁嘴,露出近乎委屈的表情来,忽闪一下苍冰色的眸子,撒娇似的往她怀里蹭了蹭。
柯依达显然不善应付这样的场面,正想抬头呼唤乳娘过来把小鬼抱走,却只手臂上一湿。
“啊——这该死的小鬼!”战场上喋血千里面不改色的修罗姬倒抽了一口冷气,旁人正诧异间,却见已有湿漉漉的液体顺着襁褓的一角滴下来,乳娘和侍女脸色连变几遍,忙不迭地从她手上把婴儿抱走。
柯依达望着自己淋了童子尿的军装,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一下子要照顾两个婴儿,还是真是难为你了啊……”
巴琳雅却是盈盈地笑起来。
“他喜欢你,公主殿下。”墨玉色的头发的美丽女子柔柔的道,“婴儿的眼睛最为纯净,也从不会说谎,他所乐意亲近的人,内心的深处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
柯依达抬起眼睑来,望着眼前温婉娴雅的女子,复又缓缓的合上,修长的睫毛有着怎样的表情不为人知。
良久,微微叹了声:“你的话似乎太多了,夫人。”
巴琳雅·索罗的脸上掠过几丝尴尬的色彩,嘴角弯起一丝歉意的弧度,没有辩驳,只在她抽身走过身侧的时候,轻轻扯住她的衣袖。
柯依达止住脚步,略带愕然的表情回头,却见这温婉美丽的女人提起裙裾走上几步,伸出手来握住她冰凉的指尖,隐隐有些许暖意溢出:“即便时刻用刀枪不入的外表保护自己,也会难免错失美好的回忆,所以,必要的时候,请不要吝啬您的温柔,殿下。”
柯依达苍色的眼瞳微微一缩,仿佛夜空下深邃的海洋。
第63章Chapter61伤情
夜里,雪开始下的大起来,柳絮般纷纷扬扬的从苍茫的天穹里飘下来,在殿阁的檐角积起皑皑的粹白来,想必第二天一早起来便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银装素裹的世界,将一个月来的血腥杀戮掩埋地干干净净。
只是柯依达不知道,一遍又一遍血腥的洗礼何时才会在人的心底真正淡去。
回来以后她泡在寝宫热气腾腾的浴池里,呆呆望着氤氲的雾气缓缓缭绕出苍白的美丽图案,心底竟是几分怆然。
所以,必要的时候,请不要吝啬你的温柔。
低头想起下午巴琳雅的话来,竟是自嘲的笑了一声,强者的温柔不能轻易显露人前,否则必会成为自己的掣肘,如她这般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温柔的幸福?
她勾了勾唇角,给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公主殿下?”外面传来赫尔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冥想。
“什么事?”
“卡诺·西泽尔大人求见。”
中规中矩的通报,她微微有些意外,想起连日来的古怪气氛,幽幽叹口气:“请他在客厅稍等。”
换过衣服来到客厅的时候,卡诺·西泽尔面前的茶水已经换过几道,淡金色头发肩头金狮昂首的年轻人微微抬起头,站起身来,湖蓝色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停顿了片刻,将手举止额前,行了一个军礼。
柯依达微微垂下眼睑来,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坐下来。
“这么晚还过来,有事么?”
“明天就打算启程去桑科切尔迎驾?”
卡诺坐在对面,捧着白瓷茶杯,指腹在光滑的杯壁上来回摩挲,良久方才出声。从那次之后,与其说他们没有太多可以独处的时间和机会,毋宁说他们彼此都在刻意回避些什么,两人的相处突然变得客套而生疏。
“是。”柯依达抬起眼捡来,“就为了这个过来?”
“可以有我代行么?”
“为什么?”
“帝都的局面还是有你主持比较好,而且。”卡诺舐了一下唇,扫了她一眼,“你最近的脸色很不好。”
柯依达微怔了一下,嘴角不觉向上抬了抬:“不要紧,不过几天的路程而已,再说……”
她调整一下姿势,交叠起双腿来,稍显随意地窝在沙发里:“独断专行了这么久,不表现一下诚意的话,很快会有不好谣言滋生的。”
主持国政长达半年之久,手握王国一半以上的兵权,即便是贵为皇妹,亦难免给人留下攻击的口实。
皇帝的信任是她最大的屏障,亦是最微薄的筹码,如今的卡诺身处权力的中心,耳濡目染,稍稍一点即便了然。
于是只得道了句:“那么,一路上小心。”
柯依达紧抿的唇线不觉向上扬起来,微微侧了脸,下颔的线条舒缓柔和,揉进昏黄曼妙的灯光里,竟也显得妩媚动人。
卡诺微微怔了一下,低头踟蹰了许久,复又扯开嘴角:“在后悔么?”
“诶?”她不知所以的怔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双颊隐约便有些许燥热的感觉,匆忙地移开视线去。
一时便沉寂下来。
卡诺自嘲的叹声,低下头去,却听她淡淡的道了声:“这话换我来说才对,先代的公主们,可不止有一个情人。”
淡金色头发的儒雅青年愣了一下,释然地扬起唇线来:“看来,我要做好决斗的准备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来身来绕过精致的茶几,居高临下地俯下身来,浅啄她的唇尖,试探性探入唇齿的罅隙
女子微滞了一下,睫毛微颤着垂下盖住眼睑,伸出手来勾住他的脖颈,一任他辗转深入,荼靡般地弥漫开男子温润的气息。
他张开臂膀来环住她纤弱的腰际,缓缓向后倒下去,陷在沙发柔软的坐垫里,绵密的吻,缱绻如歌,仿佛窗外的雪花簌簌落下,濡湿了眼角。
待到意识渐次回复,她的指尖抵住他的肩头,彼此的喘息都有了些许急促。
他支着肘低头凝视怀里的女子,慵懒的姿势,青丝凌乱的散开,因为刚刚泡过澡的缘故湿漉漉地泛着潮气,平添一股靡丽的气息,清晰倒映地在他湖色的眼瞳里。
“下午我去了巴琳雅公爵夫人那里。”沉默了许久,她蓦的幽幽道来。
“然后呢?”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丝滑的质感如水。
“去看了小皇子,那个小家伙不给面子地赏了我一身的童子尿。”
“噗——”他忍不住的笑起来,毫不顾忌她的恼怒神情。
“还笑!”
“你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