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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福临捏紧拳头道,“还要和她们做那些事吗,若不做,舅舅是不是又要……”
苏麻喇掩嘴而笑,见皇帝发急可怜,又心疼不已,正经道:“皇上,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到时候您说嫌丑看不下去,不就行了?”
福临愣住,玉儿故意嗔道:“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皇帝却懂了苏麻喇的意思,忙道:“朕不饿着她们也不冻着她们,好吃好喝地养着,就算嫌她们‘丑’的话,我也只对舅舅一个人说,舅舅若爱宣扬出去,那朕也没法子。”
苏麻喇对太后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下吧,奴婢去磨墨,您给王爷回信,让他把孩子们送来便是了。”
福临向玉儿作揖道:“这件事,辛苦额娘费心。”
玉儿道:“皇上能心平气和地接受,那再好不过,这件事我和皇后会处理,皇上就高高兴兴等明年二月,把心上人接进来吧。”
福临有几分心虚,跪安后要离去,挪动了几步后,忍不住又转回来,为难地看着母亲。
“皇上还有话要说吗?”玉儿问。
“额娘,您真的不反对朕纳了董鄂氏?”福临眼中语气中,都带着几分怯意。
“额娘答应过你姨妈,要让福临将来娶自己喜欢的女人。”玉儿对儿子说,“可惜拖了那么久,才让你实现心愿,是额娘对不住你啊。”
福临心头一热,忙跪下道:“额娘,您别这么说,巴尔娅和元曦,都是朕心爱的女子,是……是朕负了她们。何况,额娘一直劝儿子废后,一直站在我这一边……”
苏麻喇上前搀扶皇帝,玉儿走到儿子身前,语重心长地说:“皇上,一切以江山天下为重,不要觉得我说这样的话刺耳,这句刺耳的话之下,你就能做任何想做的事。但是,你还那么年轻,还没到享受人生的时候,不要让你对董鄂氏的爱,成为她的负担。”
“儿臣遵旨。”福临感激不已,“额娘,儿臣会好好待葭音,葭音也一定会孝顺您。”
“我知道了,去吧。”玉儿道,“早些休息。”
苏麻喇送皇帝回宫,一路走出慈宁宫,她温和地说:“奴婢想去一趟鄂硕府上,看一看未来的新娘娘,皇上觉得合适吗?”
福临怔然,但是他知道苏麻喇的温柔,绝不会对葭音做出什么伤害的事,又或是吓唬她威胁她。
“皇上,奴婢是想去安抚一下董鄂小姐的心。”苏麻喇开门见山地说,“奴婢说的话,您别不高兴,奴婢很担心小姐在郡主府里,听郡主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若是无人去开解,憋在她心里该多难受?”
“苏麻喇……你是说?”
“皇上和郡主姐弟情深,那是您重情重义,可郡主再也不是从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眼睁睁看着双亲离世,眼睁睁看着双亲的坟墓被人挖出来。”苏麻喇道,“您愿意待郡主好,可郡主是否还像从前那样爱护您,只有天知道了。”
“你说的没错。”
“郡主很可能对小姐说了一些,类似于希望她将来能影响皇上,尽早为摄政王平反正名的事儿,董鄂小姐该多纠结?”苏麻喇道,“奴婢想去问候一下董鄂小姐,就看皇上觉得合适不合适了。”
“合适,当然合适。”福临道,“让她看看你多温柔可亲,她对额娘的惧怕也会少一些的。上一回在天宁寺,额娘突然驾到,一定把她吓着了。”
苏麻喇哭笑不得:“皇上真是的,董鄂小姐到底是将门之后,怎会是那些胆小如鼠的人呢,奴婢去过后,再向您回话。”
然而这件事,并不是苏麻喇自己想的,福临猜测,多半也有母亲的意思,他回到乾清宫和吴良辅一合计,吴良辅不敢挑唆母子关系,可劲儿地给太后说好话:“太后必然是想让皇上高兴,您喜欢的女子,太后自然是喜欢的。”
福临感慨万千:“姨妈若还活着,不知又会是什么光景,额娘今天提到姨妈,叫朕的心好疼。”
吴良辅是从没见过那位传说中天仙一般的宸妃娘娘,巴结着问:“皇上那么年幼时的事,都还记得吗?”
福临不屑道:“难道像你似的,狼心狗肺?”
他看了看时辰钟,便道:“元曦还没睡呢,摆驾景仁宫。”
慈宁宫里,玉儿即将入寝,传话的人说皇帝去了景仁宫,苏麻喇便道:“奴婢瞧着皇上说的,是真心话,就算董鄂氏进宫,不见得会丢开佟嫔娘娘。”
“元曦会做人,我一点也不担心。”玉儿道,“就不知道那董鄂氏,会不会做人,改天你去了,仔细瞧瞧。”
如此,在皇帝的应允和玉儿的授意下,两日后秋阳高照,苏麻喇带着太后的赏赐,从宫里来到鄂硕家中。
鄂硕彼时不在家,可家门前却很热闹,还是聚满了那些想要来巴结讨好的人,董鄂家的下人,正费劲地婉言谢绝。
“是慈宁宫的苏麻喇姑姑。”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苏麻喇,而继夫人得到消息,已经急急忙忙迎出来了。
门前顿时安静了不少,苏麻喇站在台阶上,冷声道:“太后有旨,董鄂小姐身体羸弱,需要静养,即日起任何人不得随意前来探视。这门口闹哄哄的样子,外头传得很难听,各位都是体面人,何必不尊重。”
一众女眷,毕恭毕敬,莫说辩解,连气儿都不敢喘,苏麻喇对继夫人则和颜悦色:“夫人,劳烦您亲自来接奴婢。”
“姑姑您登门,家中蓬荜生辉啊。”继夫人一路相请,把苏麻喇带进门了。
到了厅堂,落座不久,葭音便带着弟弟费扬古前来行礼,苏麻喇上前搀扶道:“小姐,奴婢只是个宫女罢了。”
第512章 册封贤妃
“您是长辈,晚辈理当向您行礼。”葭音落落大方,请苏麻喇上座,又命弟弟费扬古,向苏麻喇行礼。
苏麻喇虽说是宫女,可在紫禁城里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廷大员亲王爵爷见了她,都毕恭毕敬,她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太后的意志。
奴才的身份,却有主子的尊贵,所有人对苏麻喇,都是敬重有加,与吴良辅那样的小人得势截然不同。虽然如今人人都巴结吴良辅,可吴良辅在他们眼里,永远都不过是个狗奴才。
苏麻喇大方提出要和葭音单独说话,继夫人便命葭音请姑姑到后院闺阁里,她自然也是有心想让宫里的人。看看自家的女儿。
别的不说,她们家葭音除了天生丽质,更是满腹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宫里只怕是没人比得上的。
果然,苏麻喇所见,千金大小姐的闺房里,书架上整齐地码着古籍今典,窗下横着一把筝,炕桌上还有一盘棋没下完。
“乾清宫里,收着几幅小姐的字画,皇上很是爱惜。”苏麻喇道,“而太后娘娘爱看书,正经书闲书看了无数,一定与您很谈得来。”
“奴才只是识得几个字。”提起那些字画,葭音难免尴尬,谦卑地说,“至于乾清宫里的字画……奴才去年才知道,有几幅筹集善款时拍卖的陋作,和旧时学堂里的习字,被送到了京城。”
“是安亲王为解皇上的相思。”苏麻喇道,“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望小姐不要误会皇上的心意。”
“奴才不敢……”
“小姐,您对奴婢,不必这样客气。”苏麻喇道,“除了尚未进宫,尚未行册封典礼,您的身份已经是皇上的妃嫔,这一点,眼下世人皆知。”
葭音欠身道:“是,姑姑,我知道了。”
苏麻喇见这孩子懂变通,很是欣慰,又道:“奴婢来的目的,皇上是知道的,因此奴婢开门见山,就不说绕圈子的话。小姐突然从郡主府归来,是真心想侍奉双亲教辅弟弟,还是另有缘故?”
葭音为难地望着苏麻喇,那话,她可说不得,但透过彼此的目光,她能确定,苏麻喇猜到了。
“小姐,摄政王为谁而生为谁而死,都是他的宿命,他的忠魂会长埋在大清的江山之下。”
“是。”
苏麻喇道:“郡主作为女儿,无法接受双亲亡故的现实,人人都心疼她体谅她,但这是人情是道义,与朝政和大是大非,完全是两码事。最起码,和您不相干。”
葭音的心,一下落回了肚子里,放开胆子说:“姑姑,不瞒您,郡主要我好好侍奉皇上,为皇上生儿育女,讨得皇上欢心,期待早日能为摄政王平反。”
苏麻喇叹息,上前请葭音坐下:“小姐,从今往后,就把这些话忘了吧,太后不会再问你,皇上也想不起来这些话。”
葭音怯然:“姑姑,我可以忘吗?”
苏麻喇坚定地点头:“必须忘了,至于东莪郡主,她并不常进宫,往后你们不会常见面,不必忌惮。皇上怜惜您爱护您,一心一意想把您接进宫去过安逸平静的日子,小姐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可是……苏麻喇姑姑,我何德何能,为什么会让皇上如此记挂?”葭音茫然地看着苏麻喇,“皇上如此高调张扬地将我接进宫,我不知道在宫里,该如何自处。”
苏麻喇道:“这里头的情缘,皇上会慢慢向您解释。”
“是。”
“八旗女儿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但往后日子要怎么过,全看您自己。至于宫里的娘娘们,她们也没的选择,往后若不能接纳您善待您,便是罪过,她们必须与您和睦相处,这是她们的宿命,您无需多虑。”
葭音凝视着苏麻喇,这位面相和善,言语温柔的女子,自带着令人敬畏的贵气。
她说的话很残忍,但都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就连她说出这些话,也都是苏麻喇本身的使命。
“姑姑,我知道了。”葭音起身,福了福道,“请姑姑代为向太后和皇上转达,奴才会耐心等候进宫的日子,但求来日能伺候太后,侍奉皇上。”
“小姐如此明事理,太后一定很欣慰。”苏麻喇笑道,“您安安心心进宫,该是您享福的时候了。”
话虽如此,然而前途未卜,葭音始终忐忑不安。
她本无情无欲,对皇帝毫无幻想,更无法想象进宫后,要如何面对与皇帝肌肤相亲的日子,但做一个贤惠淑德的妃嫔,已经是她今生注定的使命。
送苏麻喇离府时,提起幼年皇帝在她外祖家避难的过往,葭音道:“姑姑,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连昔日同床而眠的佟嫔娘娘,也不曾提过。”
“能不能对人提起,皇上会给您一个答案,小姐心里有什么话,将来只管对皇上说。”可苏麻喇又问,“小姐,当年奴婢再派人送来的糖果,甜吗?”
葭音的记忆被勾到了年幼时光,四年多前选秀时,她也曾回忆过那段往事,也曾幻想过若被选中进宫,会如何与皇帝再提起那一段经历。
但她很快,就放下了对宫廷生活的所有幻想,一则是她被皇帝淘汰的现实,再则便是元曦妹妹进宫后凄惨可怜的遭遇,让她对紫禁城里的一切充满畏惧。
两年后接到圣旨,被指婚嫁入萧家的那一刻,葭音再也没想过,她还能回到京城。
“小姐保重身体。”苏麻喇要走了,躬身道,“再见面,奴婢就该好好向您行礼了。”
葭音福身,命添香为苏麻喇掀起轿帘,走下台阶,目送轿子远去。
然而,在官邸门前,路的那一头,郡主府的轿子停在路边,东莪站在路上,阳光从她的背后照来,让她的脸,完全在阴影之中。
继夫人和葭音都没察觉这一头的动静,互相搀扶着进门了,东莪阴测测地一笑,转身吩咐下人:“回吧。”
紫禁城里,福临兴冲冲赶来慈宁宫,拉着苏麻喇在茶房说话,苏麻喇笑道:“您这样可不体面,太后知道了又该唠叨您,没什么不能说的话,皇上和奴婢一道去太后跟前说。”
今日在鄂硕府所有的对话,苏麻喇一句不落地告诉了太后和皇帝,惊闻东莪威胁葭音,命她影响自己,好在将来为多尔衮平反,福临呆住了。
玉儿冷冷地瞥他一眼:“我叮嘱皇上的时候,皇上不是很不耐烦吗?”
福临单膝跪地:“额娘,是儿子错了。”
玉儿道:“皇上现在想明白,还不迟。且不论葭音这孩子,有没有遵守诺言的诚信,毕竟事有轻重缓急,不能一概而论。但至少,她心无城府干干净净。”
“是。”福临毫不犹豫地附和。
“皇上,好好珍惜吧。”玉儿道,“人家姑娘的命运,一再被摆布也罢了,但求不要一再被捉弄。”
福临内心激动,没有什么比母亲能接纳葭音更令他高兴的事,兴奋地向母亲行大礼,那满身溢出来藏不住的喜悦,叫玉儿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看着儿子步履生风地离去,玉儿笑叹:“撇开江山天下,他若不是皇帝,这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模样,真是叫人又爱又怜。光是看一眼,都会觉得这世上花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