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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梓柔一张俏脸气得忽红忽白,难看至极,反观书凝,却像是一泓掀不起任何波澜的井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一步都不曾退开,岳梓柔怒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大步而去,鲜艳的裙摆犹如炽烈燃烧的火焰,沿途摧折无数花草。
宜兰殿。
岳梓柔推门进来的时候宫女们刚刚把内廷司的人送走,殿内一片空荡,岳凌兮独自坐在黄花梨石心茶几旁,轻揉着酸痛的腰肢,一抬眼,那张梨花带雨地脸庞就撞进了视线里。
“为什么?”
不明不白的三个字问得岳凌兮有些茫然,不经意瞥见后脚跟进来的书凝,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却没有回答岳梓柔的问题,只是默然地看着她,眸光朦胧如雾,浮浮沉沉,尽是难以言说的为难和无奈。
“你来到王都已经两年了,不认祖归宗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岳梓柔凝着泪眼望向岳凌兮,声声俱是控诉,控诉她的不孝和凉薄。岳凌兮并没有反驳,而是扶着腰缓慢地起身走到她身旁,菱唇微张,吐出一句简短的话:“柔儿,我不能。”
不是不认,是不能。
“有何不能?”岳梓柔追问道。
“在替岳家洗清冤屈之前我不能向任何人坦白我的身份,否则便是害了夜家,害了陛下,甚至是害了腹中的孩子。”
岳凌兮声音发沉,每个字都说得非常艰难,岳梓柔却无法理解,甚至觉得她冷血。
“说到底,你心里只有你的夫君和孩子。”
“他是我的夫君,亦是万人景仰的楚国皇帝,我不能让他为了岳家受千夫所指。”岳凌兮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一世,只要我在他身边一天,就绝不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借口,岳家如此,你更是如此。”
一席话说得岳梓柔气愤不已,忍不住指责道:“你果真是无情无义,枉我叫你一声姐姐,还不如娘看得透彻……”
岳凌兮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娘早就看清了你的心性,所以才没有把唯一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你!”
岳梓柔将将说完,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怒喝:“住口!”
楚襄大步踏入殿内,周身萦绕的戾气扑面而来,犹如凌迟一般教人窒息,岳梓柔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还没做出任何反应,那双幽邃的黑眸已经射出一道寒光,几欲穿透她的身体,将她撕得粉碎。
“你瞒着我……是因为这个?”
岳凌兮迟缓地抬起头来,娇容微微泛白,仿佛已经在这一瞬间将所有的片段串联起来,可还是想从楚襄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楚襄看着她这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霎时心如刀绞,偏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向来坦荡,何曾如此欲言又止过?
从岳梓柔出现的那一刻岳凌兮就明白,楚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瞒着她这么大一件事,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求真相,却不知会是这样的伤人。
天旋地转,世界仿佛在刹那之间崩塌。
岳凌兮晃了晃,突然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
“兮兮!”楚襄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见她面色苍白地靠在自己肩头,已然失去了意识,他顿时大吼,“快去请太医!”
书凝压下内心的惶急,狠狠剜了岳梓柔一眼,然后飞快地跑出去了。
太医院并不算很远,来回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只是陆明蕊告了假,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诊治,书凝索性就把院首陆珩请来了。国手到底是国手,两针下去岳凌兮就醒了,他又静静地把了一会儿脉,发现并没有动到胎气,这才出门去向楚襄回禀了。
奶白色的窗纸上人影晃动了一瞬,很快就闪身而入来到了床前。
“兮兮。”
楚襄抚摸着岳凌兮的脸,心尚未落地,潮湿的触感已经蔓延至整个手掌,渐渐酝酿成倾盆大雨,将软绸枕头打得透湿。耳旁压抑的呜咽声也越来越大,柔软细嫩的唇瓣被她咬得发白,依稀渗出了血珠。
这是她第一次情绪崩溃,也是她第一次放声大哭。
楚襄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将岳凌兮拢在怀中,用温热的大掌反复摩挲着她的脊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岳凌兮紧紧地缠着他,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港湾,一颗心已经被海浪绞卷得鲜血淋漓,痛得她浑身都在颤抖。
母亲是真的不喜欢她。
活了十九年,却在即将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时得知这件事,岳凌兮几乎无法控制内心越来越重的无助感,她只能用力地抱紧楚襄,甚至都没察觉到已经在他手臂上留下了几条青痕。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他。
“别离开我……”
“怎么会。”楚襄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潮乎乎的青丝,在她耳边低喃道,“兮兮,为夫和皇儿会永远陪着你。”
闻言,岳凌兮眨去泪花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想尽力克制住情绪,以免影响到孩子,可是收效甚微,胸口依然疼到窒息。楚襄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吻去她的泪,双臂架起方寸大的天地,一直将她环绕在中央,给予她最深的安全感。
“莫怕,他们很好。”
岳凌兮摇头又点头,晶莹纷落一地,“我很爱皇儿,他们是我们的孩子。”
她不会变成她母亲那样厚此薄彼。
“为夫知道。”楚襄弯了弯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你给他们的已经够多了,他们不会比别人少什么。”
至于她曾经缺失的东西,他会替她完完整整地补回来。
第126章 开解
小楼东风吹彻,半庭琼霜映窗,满室幽白,静谧安然。
楚襄一下朝就去了西宫的藏书楼,无声梭巡片刻,最后在三楼的角落里找到了岳凌兮,她正抱着一本厚厚的典籍发呆,纸页还停留在最开始的地方,已经许久不曾翻动,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飘忽,魂不守舍。
他怕惊了她,轻步走到近处才唤了一声:“兮兮。”
岳凌兮抬眸,见是他来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之色,只是伸出藕臂松松缓缓地挽住了他的颈子,然后把脑袋靠在他肩窝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依偎着,楚襄见状暗自叹了口气,微一使力将她抱到了美人榻上。
这几日她格外黏人。
楚襄知道她还没有从打击中走过来,所以才会这么依赖自己,心里却希望她就这么一直依赖下去,这样她也可以活得轻松一点,而那些烦恼自有他这个做夫君的来解决,从前如此,以后也是一样。
思及此,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旋即移到美人榻的另一头,轻轻揉捏着她的小腿。
藏书楼存有无数真迹孤本,以防走水,在建造之初就没有埋下地龙等取暖的东西,岳凌兮常来以后,书凝前前后后搬了几个炉子过来,但还是抵不过楼里的阴冷,一个姿势坐久了总会有些僵硬,楚襄每天都来接她,替她舒缓一下再走也就成了习惯。
“最近怎么突然对这些书感兴趣了?”
之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怀里揣着一本春秋之弈,讲的是几百年前的棋道,他读来都觉得枯燥乏味至极,也不知她是怎么看下去的。
“没什么。”岳凌兮微微垂眸,长睫扇动了两下,笼下一片淡影,“当年我□□娘和姐姐救回去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养伤,什么都不能做,姐姐也有自己的事,不能每天陪着我,就在来看我的时候带一本书,其中就有这本。”
楚襄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意未尽,就没有打断她。
“那时家中所藏书籍不多,而且都是夷文,我就一本书反反复复地看,迫切地想要学会夷语然后回到自己的家,慢慢就养成了过目不忘的习惯,可是今日再看,我却连第一页的几十个字都记不下来了。”
家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最后一丝念想也就此断绝,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她语气极淡,楚襄却听得内心一阵绞痛,忍不住抽手将她揽入怀中,道:“兮兮,不要再想了,让它过去吧。”
岳凌兮靠着他,明明人很清醒,思绪却像是陷入了迷障之中,怎么都走不出来。
“夫君,我究竟哪里不好,为什么娘不喜欢我……”
其实她也想过,如果当时她知情,肯定也会跟母亲做出同样的选择,可她过不去的是被人主动且有预谋的放弃,无关人性,无关公正,只是因为爱得不够。偏偏她又不明白,这样懂事乖巧的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不讨母亲喜爱。
支撑她走到今天的信念已经彻底崩裂,再不复存在,若不是因为她还被楚襄所需要,若不是因为皇儿还在肚子里,她的人生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楚襄当然不会告诉她,是她的出现断了她母亲这个大家闺秀重回王都的希望,所以才被不喜,这种可悲的虚荣心只会在她心上多添一道伤口。他能做的,唯有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她,只盼能弥补分毫。
“兮兮,你哪里都好,这不是你的错。”
在他眼里,那个自私任性的岳梓柔及不上她一丝一毫。
岳凌兮低着头不说话,柔嫩的脸颊被楚襄胸前的刺绣压出了浅痕,他垂首看着,眸色渐深,忽然伸手抬起了她的脸,令她无法逃避。
“为夫是天子,眼光心界非常人能比拟,你既是为夫心尖上的人,便不该妄自菲薄。”
此言犹如一支破云穿雾的箭,瞬间划破了岳凌兮脑海中的混沌,纵使心结难解,她依然因他这般用心的呵护而心颤,忍不住仰起头去亲吻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低喃道:“我何其有幸,此生能做你的妻子。”
“那就好好地做。”楚襄温柔地回吻着她,“风雨不离,白头偕老,如是方休。”
她眨去眼角的湿润,默默抱紧了他的腰。
不久,两人回到了玄清宫。
自从那天闹得不快之后楚襄就让岳凌兮搬回去了,只不过他近来忙得紧,很少陪伴她,今儿个难得空闲留在了殿内,却瞧见书凝端了盏宁神香进来,顿时眉心一扯。
她怀孕以后颇为嗜睡,早就不需要这东西了,怎么现在又开始用了?
书凝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停下步子解释道:“陛下,这几天娘娘睡得不是很好,又怕没休息够会影响到小殿下,便让奴婢去太医院拿了些宁神香备用,这些都是陆院首亲自检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楚襄面色微微一滞,道:“先收起来罢,朕以后每天会早点回来。”
心病还须心药医,有他陪着,她心里总归没那么难受。
“是,奴婢知道了。”
两个时辰一晃即过。
可能因为楚襄就坐在外面处理政事,也可能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卧房和床榻,岳凌兮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暖烘烘的,疲乏尽去,反而有了想吃东西的感觉,书凝便将一早准备好的小点心端了上来,给她解馋。
岳凌兮随意扫了一眼,有什么紫苏梅子姜、盐渍葡萄、椰汁糯米球和金乳酥,都是平时去太极殿请安的时候见过的东西,正是疑惑之际,一件藕荷色的缀珠凤袍忽然映入眼帘,她愣了愣,忙不迭地起身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快坐下,说了不兴这些虚礼。”夜怀央笑眯眯地挽起她的手,一同落座于茶几两旁,“襄儿说你最近没什么食欲,母后寻思这几样东西比较开胃,就送来给你尝尝。”
听到这话,岳凌兮既感动又愧疚不安:“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母后是很担心。”夜怀央叹了口气,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温和而又充满了慈爱,“前段时间看着丰腴了些,几天不见又瘦了,肚子倒是一个劲地长,也不知道襄儿是怎么照顾你的,我回头定要好好地说一说他。”
岳凌兮与夜怀央相处了这么久,知道她并不是个说套话的人,是真的心疼自己,所以连忙替楚襄辩解道:“母后,与陛下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千万别责怪他。”
“护你夫君倒护得挺紧。”夜怀央笑嗔道。
“儿臣不敢欺瞒母后。”岳凌兮垂低双眸,掩去其中的黯淡之色,“陛下为儿臣做的已经很多了,是儿臣自己过不去那一关。”
“傻孩子,天下哪有过不去的关,多半都是自己在为难自己。”
夜怀央轻声感叹,岳凌兮却听得怔住了。
是啊,她可不就是在为难自己?十年了,无论有什么都该烟消云散了,她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不该义无反顾地向前看吗?
说到底,谁都不能向已经逝去的人追讨一份完整的爱。
“没关系,时间还长,慢慢的总会走出来。”夜怀央轻抚着散落在她颊边的发丝,温声道,“你只需记住,只要母后在,你永远都是母后的孩子。”
岳凌兮心口一震,眼前渐渐模糊。
“母后,您不在乎我的出身吗?”
“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