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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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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在兮兮到达王都之前我就与他们断了联系了……”端木筝语声一滞,后知后觉地攥紧了他的袖袍,颤声问道,“什么叫兮兮已经不在王都了?”
  楚钧半天没有说话,还撇开了视线,像是顾虑着她的身体而不愿多说,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本来平缓如常,谁知绕过富贵牡丹屏风之后猛地一顿,接着就传来了瓷器摔落在地的碎裂声。
  “夫人?夫人您醒了?”
  紫鸢也不管裙摆上还沾着水渍和碎片,一下子就扑到了床前,两行清泪迅速滑过脸庞,弥漫成倾盆大雨,湿透了衣襟。端木筝见她如此深感安慰,因不能动,便轻轻软软地唤她起身。
  “快起来罢,莫让碎片扎了腿。”
  紫鸢跪着不肯起,用手背揩去了泪水复又流下,好半天才止住。
  “夫人可让奴婢担心死了!虽说修仪斩钉截铁地告诉奴婢您不会有事,可奴婢见着您吐血昏迷的那一刻还是……”
  “等等。”楚钧沉声打断了她,“为何修仪会这样说?”
  紫鸢愣了愣,喃喃道:“奴婢也不知道……”
  楚钧皱起了剑眉,沉吟片刻之后又问道:“她还对你说什么了吗?”
  “其他的就没交代什么了,只不过……”紫鸢顿了顿,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怯怯地递到了楚钧面前,“修仪说,等夫人醒来之后让我把这个交给她。”
  楚钧眸中精光大盛,二话没说就把信拆开了,数行秀致的小字顿时映入眼帘。
  “姐姐,我要离开王都一阵子,不过你不必担心,很快我就会回来,希望再见时你已经养好了身体,到时我们再去赏花。”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拓跋桀来到王都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楚国和西夷即将开战,他以你的性命要挟我,让我替他盗取西北前线的战略布防图。此事关系重大,我又怎能让他如愿?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把地图记在心里,他给我母蛊之前我画出一半,给了之后我再给他画出另外一半。当然,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得到整张地图的,只要你平安的消息传出来我就会想方设法逃走,所以你不必担心。”
  “拓跋桀此人工于心计,之前我一直拖到最后才去与他交易是为了取信于他,实在迫不得已,姐姐,你不要怪我,陛下和你,我谁都不会辜负。”
  楚钧给端木筝念完之后,她的脸霎时白得吓人。
  这个傻丫头,简直是与虎谋皮!


第85章 风声
  宫中的老人都说这是个多事之秋,竹子莫名开了花,大雨下了半月不止,就连篱笆园那位吃饱了就睡的混世小魔王也开始反常,竹笋和果子都不啃了,成天蔫蔫地趴在窝里不愿意出来,怎么逗弄都没用。
  这天,负责照顾它的宫女们照旧来到了篱笆园,远远就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顿时惊掉了手里的篮子。
  陛下怎会来此?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疑问,自从太后娘娘将襄襄交给陛下,陛下就压根没有管过它,后来还是修仪进宫了才接过这个担子。无论刮风下雨她每天都会过来一趟,看襄襄有没有乖乖吃饭和睡觉,或是陪它玩一玩,所以它跟修仪感情最好。
  眼下修仪不在了,陛下倒是亲自来了,正蹲在襄襄旁边给它喂吃的,面容极为深邃,瞧不出是什么表情。
  宫女们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却见薛逢春摆了摆手,于是她们放下篮子就离开了。
  整座篱笆园顿时安静得只剩下襄襄嚼东西的声音,不过也只是片刻,很快它就将竹笋扔到一边不再触碰,小身子也趴回了干燥软和的稻草上,徒留一块雪白的肚皮在外面,仔细看去,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肉乎乎的感觉了。
  它也瘦了不少。
  楚襄薄唇微张,溢出几个不轻不重的字眼:“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襄襄低低地叫了一声,不像往日那般尖锐,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它瞅了楚襄片刻,忽然迈开小肥腿爬出了自己的窝,然后一头栽进楚襄怀里,像个被泡了水的肉丸一样瘫在那儿半天都没动,情绪异常低落。
  难得楚襄没有动手掀它,只是面色依旧发冷。
  “少来这一套,等她回来你再撒娇也不迟。”
  楚襄撑地起身,顺带拂去了衣摆上的草屑,襄襄也从他膝间滚回了窝里,倒不似方才那般颓丧了,探了个脑袋出来,然后一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就在这时,薛逢春弓着身子凑到了跟前。
  “陛下,王爷到了。”
  楚襄眸色一敛,略显冷淡地说:“让他进来。”
  “是。”
  薛逢春转身离开,不消片刻,一身云纹朝服的楚钧就沿着那排篱笆走进来了,衣袂翻飞,步履稳健,却在见到一人一兽对视的场面时愣了愣,尔后才抱拳行了个礼。
  “皇兄。”
  楚襄并没有看他,从雕花木架上拿了颗红果扔进了襄襄的窝里才道:“情况如何?”
  “回皇兄,岭南路、汝州路以及云荆官道都没有发现拓跋桀的踪迹,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其他偏僻的路线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
  “不必了,人都撤回来罢。”
  闻言,楚钧顿时一怔,旋即毫不犹豫地问道:“为何?眼下才过了十天,即便快马加鞭也不一定能赶到边关,更何况我们还在沿途设下了关卡,拓跋桀是有很大可能还滞留在楚国境内的!”
  “他已经出关了。”楚襄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淡然而又笃定地说,“十日对他而言已经算久的了。”
  楚钧对他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当即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半晌才道:“那蛮子国师有这么厉害?”
  “厉害不假,手眼通天也是真的。”
  这话像是一盏明灯,倏地驱散了楚钧心中的迷雾,他目光一凛,压低了声音道:“皇兄的意思是……我们有人暗中相助于他?”
  楚襄这才回过头来看他,眸光疏冷,无波无澜,仿佛平静到了极点,然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些你不用管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启程返回西北。”
  筹备已久的战略进程不会因为出了这种岔子就停下来,西北前线需要有人去坐镇,再加上岳凌兮很有可能已经到了西夷,他去了也好探听她的消息并组织援救,这点楚钧是非常明白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端木筝,而且她要去找岳凌兮的心思不知有多强烈,他都已经快劝不住了。
  思及此,楚钧缓缓出声:“皇兄,能否让筝儿同我一起去边关?她对西夷和拓跋桀都相当熟悉,对寻找修仪会有很大的帮助。”
  “不必了,你自行前去罢。”
  楚襄的态度非常坚决,不容置喙,让甚少见到他这一面的楚钧感到奇怪不已,正欲再次开口,忽然听见薛逢春说:“王爷,夫人的病尚未痊愈,如何能去那战火纷飞之地?到时您既要领兵作战,又要暗中搜查修仪的下落,怕是难以顾全夫人,不如让她留在王都养病吧,陆太医自会照料妥当的。”
  说完,那双老眼不经意地微微抬起,与楚钧的视线相交一瞬旋即错开,楚钧的思绪犹如暴风雨来临前被闪电划亮的天幕,顿时清晰了起来。
  是了,筝儿还有个身份是西夷的细作,皇兄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她上前线?他是一国之君,在这种事情上不会顾及任何情面,自己早该意识到的,能继续担任三军统帅指挥作战已经是种莫大的信任了,自己不该如此不知分寸。
  楚钧幡然醒悟,旋即微微垂首,正色道:“臣弟遵命。”
  楚襄并未多言,摆了摆手就让他退下了。
  短暂的谈话就此结束,薛逢春亲自将楚钧送出了篱笆园,沿着鹅卵石小径不紧不慢地走着,风过竹林,沙沙作响,掩去了两人低沉的交谈声。
  “方才多谢公公提醒。”
  旁人若是得了冷冽如冰的宁王一句谢恐怕要高兴得跳起来,然而薛逢春只是轻微地弯了弯嘴角,山壑般的皱纹亦随之一动,之后就再无变化。
  “王爷折煞老奴了,老奴也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罢了。”
  “……是本王疏忽了。”
  听着楚钧略显沉滞的声音,薛逢春头都没抬,弯着腰边走边道:“夫人病重,王爷无暇多顾也是人之常情,但王爷须知,夫人这条命是修仪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若没有这层羁绊在,陛下又岂会容忍到这种地步?”
  “本王知道。”楚钧顿了顿,神色颇为坚毅,“本王会尽全力找到修仪的。”
  薛逢春点点头道:“王爷何等睿智,自然无须老奴多嘴,此去西北还望王爷一路顺遂,早日载誉归来。”
  这话粗听没什么,细细分辨就会感觉不对——他说的是找回岳凌兮的事,薛逢春却祝他克敌制胜,这是什么意思?
  楚钧蓦然扭头看向薛逢春,他神色疏淡,挂着浅浅的笑,与平时一般无二,可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之中分明闪过了什么东西,快得教人看来不及看。楚钧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谁知小径已走到了尽头,薛逢春顺势施礼告退,摇着拂尘慢慢地走了。
  回到篱笆园,楚襄还站在原处,襄襄却不见了踪影,想是缩回窝里睡觉去了。薛逢春在楚襄身后站定,看着清风灌入他的袖间,凭空飘扬,细微的鼓动声中,他的声音犹如流水激石般涌入了耳帘。
  “送往西宫的东西也该到了罢。”
  薛逢春神情微微一滞,旋即平声答道:“回陛下,昨日就该到了。”
  前方半天没有动静。
  薛逢春见他不说话也不敢擅自多言,暗暗揣测了片刻,上前一步试着问道:“陛下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不如回宫小憩一会儿吧?”
  “不必了,宣兵部的人前来觐见。”
  说完,楚襄负手踏出了篱笆园,背影挺拔如昔,只是略显冷硬。
  明黄色的伞帷从竹林中晃了出来,簇拥着龙辇朝御书房而去,所到之处宫人侍卫皆要垂首回避,然而远处高阁上的那个人却不受限制,站在屋檐的阴影中肆无忌惮地监视着这一切,无人察觉。
  “事情都办好了吗?”
  宋玉娇一开口,身后忽然闪出个身形矮小的宫女来,穿的是最普通的翠鸟衔花裙,看不出是哪个宫的,对她却是恭敬莫名。
  “回小姐的话,人已经迷昏了交给国师的手下了,眼下估计快到咸阳了,宫里还没人察觉到,我会易容成她的样子继续待在宜兰殿,等人彻底落到了国师手里我再消失。”
  “差那么几天也没关系,反正人都运出去这么远了,想追肯定是追不到的,你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一旦感觉不对就立刻撤离。”
  宋玉娇话说得好听,心里的算盘却拨得震天响——拓拔桀许她的不过是个空口承诺罢了,她也只是做长远利益的考虑,没必要为了他搭上自己埋在宫里的棋子,要知道这可是她千辛万苦才培养出来的,别不小心毁了还溅得一身泥,那就得不偿失了。
  宫女自然不晓得她的算计,还以为她是为自己着想,于是立即应道:“是,奴婢省的。”
  “很好。”宋玉娇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随后又吩咐道,“最近你就不要与我会面了,以免被有心人查出破绽来,待此事尘埃落定,赏赐必然少不了你的。”
  宫女福了福身,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小姐。”


第86章 中计
  整整十日,岳凌兮一直处于颠簸之中,几乎没有下过马车。
  拓跋桀生性谨慎,制定的路线也是滴水不漏,他们不曾进入任何一座城池,也不会在某个地方停留超过半个时辰,白天赶路晚上也不休息,两队人轮流驾车,沿途会有安排好的人提供补给和更换马匹,保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边关。
  如此不分昼夜的赶路换作普通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身体不好的岳凌兮,白天还能挺过去,晚上颠得厉害没法睡觉,她就倚在角落里眯一会儿,如此反复数日,她已经有些挺不住了,拓跋桀让人给她喂了几颗药就不管她了,任她独自一人待在车厢里。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给了她机会,先前她只能在下车方便之时偷偷观察一下周围,现在拓跋桀不在,她可以无所顾虑地窥探外面的情况,从而推断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又是一日午后,酒足饭饱,人困马乏,她掩着唇轻咳了几声,然后掀起一角帷幔悄悄向外看去。
  一行宽叶梧桐屹立在路边,两座简陋的茶寮就开在树荫之下,从眼前一晃即过,垂下的草帘隐隐浮现一大片乌影,似乎人满为患,即便马车飞快地驶过,某个粗嗓门的大汉所说的方言还是飘进了岳凌兮的耳朵里。
  荆州?
  之前在学习楚语的时候她也捎带着扫了一下各地的方言,刚才那人说的分明就是荆州的方言,而其中的某个特殊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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