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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帝王看过书函,敏锐觉察到自己的三儿子或是在大晋遇到不好的事。无论书函里面是怎么一个说法,他深知事情不妙,唯恐自己极为疼爱的儿子祸在旦夕。
不知是三皇子隐下身份到长安之前曾有所交代,抑或是从这封书函里感觉到大晋不会轻易放人,南诏帝王没有派出官员和大晋进行交涉,而是直接派出一众大将前往边关。
南诏借由大军压境,扬言大晋若不即刻把人送回来,则率兵大举入侵大晋。殊不知大晋的军队在边关等候多时,而南诏的举动,无异送给大晋一个出兵的借口。
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至此爆发。
谁也无法阻止。
其后两个月的时间,战事捷报频频传回长安,大晋新帝亦陆续派出不少将领率兵赶赴边关增援,是对与南诏一战势在必得的架势。朝堂之上,亦无官员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这一段时间,谢清豫待在睿王府里,秉着谢泽的提醒,不曾外出。外面的事,消息总能得到一些,关于陆至言的事也或多或少会传入她耳中,晓得他如今受到新帝器重。
对于谢清豫而言,这倒不叫人奇怪或突然。至少在更早之前,先帝仍在世时,谢昭将她请去东宫、正逢陆至言有事,这般巧合事后再看,足以叫人体悟。
但究竟是因同样非求和一派而变成这样,还是存在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谢清豫无从得知与求证的了。至少,陆至言拥有了施展的机会。
不过,她如今同样明白之前陆至言之所以会那么信誓旦旦的缘由。只是当时那样的情况、那样的心情,无论他说什么,在她听来都会是安慰,不会相信。
七月流火,夏天的炎热渐渐褪去,天气转凉。
初十的这一日,谢清豫午间小憩醒来,在书房忙得一阵,夏果与她送来一封信。
是陆云绣给她写的信。
虽说同陆至言是姐弟,但两人字迹几无相像之处,陆云绣的字十分娟秀。
一封信内容简短,说是有点儿事,请她日落之前去书院一趟。
是什么事信里没有提,也许不方便过多解释。
谢清豫不做他想。
她从书房出来,回房间换过一身衣服,和杜氏说得一声便乘马车出门去了。
马车停在书院外面时,酉时未至。
孩童们陆陆续续从书院里出来,似乎正赶上放学的时间。
谢清豫刚下马车,看到站在书院门口的陆云绣。
对方当即笑着迎上来,稍微压低点声音说:“还以为你要晚点儿才能过来呢。”
谢清豫也是一笑:“正好无事,收到信便没有耽搁,这是来早了?”
“不会。”陆云绣说,“他在后院呢,先进去吧。”
无须多说明,谢清豫很快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人必然指陆至言。是以也大概知道,有事要找她的人不是陆云绣,而是他……没有多问,她一点头往书院里去。
谢清豫行至后院,一身绯红官袍的陆至言负手站在院子里面,她不用费劲便见到了他。大约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嘴边淡淡笑容,一双眼睛犹似闪闪发亮。
这一段时间,两个人虽未能见面,但陆至言一直有信与她。只出于慎重,她基本没有回过他的信,不过时不时会叫人送些点心果子到书院。
每次都说东西是给陆云绣的……
可到底是什么意思,谢清豫坚信他不会不知道。
久未见面,陆至言看起来消瘦了一些,脸上也看得到几分疲倦之色,偏偏身上的一股清隽气质愈显。一张如玉面庞尤甚往日俊美,微微而笑,便教人轻易心折。
谢清豫抗住这般美色||诱惑,假装淡定慢慢朝他走过去。
在离陆至言足有五步远外站定住,她佯作不满道:“有事儿找我怎么不直说?”
陆至言笑容不改,望向谢清豫的目光却越温柔。
他微笑着语气平静说:“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因而今天想见你一面。”
出发?!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太叫人措手不及,谢清豫错愕中,顾不上别的,几乎两步到他面前,连忙追问:“怎么回事?是要去哪儿?”
陆至言脸上满是镇静,反而笑说:“还以为你不舍得走过来。”
是说她在几步外站定的事……谢清豫脸上一红,轻哼道:“这就离你远点儿。”
她作势要走,被陆至言伸手拽住。谢清豫脸颊鼓一鼓,气呼呼般斜眼看他,他仍笑,文绉绉出声道:“这位姐姐莫要生气,小生这厢给您赔不是。”
话音落下,陆至言松开她的手,当真正经对她作了个揖。
谢清豫差点儿被逗得破功,忍下笑意,大大方方的口吻说:“原谅你了。”
陆至言直起身子,微笑重新牵住谢清豫的手:“走一走。”
于是,他们牵着手在书院里慢慢打转。
谢清豫格外在意陆至言说明天一早要出发的话,不可能不追问到底。陆至言和她解释:“要去谈一谈那位三皇子的事,还要去知会南诏一声,你就在长安,哪儿都不会去。”
这分明是要去边关的意思了。谢清豫想说是不是因为她,又迅速反应过来,哪怕确实与她有些关系,但也绝不会单单只是这样。国家和平兴盛,也是他的抱负,哪怕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一样会去做的。
谢清豫小声问:“会不会要去很久?”
“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过年节……”陆至言说,“大概是得费一段时间。”
谢清豫想着那当真是很久都要见不到,轻点一点头:“这份差事确实不简单。”
陆至言看她一眼,停下步子:“等我回来……”
谢清豫感觉他的语气听着像还有话要说,因而停下脚步的同时也看向他。笑意从陆至言眼底满溢出来,他凑到她耳边,压低点儿声音:“是好上王府提亲了。”
突然说起这种事,饶是谢清豫也觉得不好意思。
耳朵感觉到陆至言呼吸间喷薄而出的温热气息,一下子泛红,泄露她的心思。
做坏的人见状,不加收敛,反而继续和她咬耳朵:“能等一等吗?”
谢清豫埋着头不看他,咬唇说:“不等。”
“那这个也不准备收了?”陆至言把当初谢清豫还给他的木盒子拿出来。
谢清豫瞥一眼,重新低下头去。
陆至言拉过她的手,把东西放在她的手心,又蜷上她的手指:“也是今日才晓得明天就要出发,有些突然,但没办法。你好好的,得空要记得多少想一想我。”
“那你得空也记得给我写信……”谢清豫攥着木盒子,小声说。
陆至言含笑点头,答应了:“好。”
谢清豫想一想,抬起头,望入他的一双眼,认认真真问:“你那时候让我信你,不肯放弃,是不是因为知道陛下迟早会做现在这些事?”
陆至言没有否认,她也就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是下定决心,不论要等到哪一日,都必然等这样一个时机。等到大晋和南诏关系无法维持和睦的一天,然后……
如果不是出现那么样的意外,他准备怎么做?
谢清豫无法多想。
陆至言似看穿她的心思,微微而笑,语气温和说:“也不仅仅是这样。”谢清豫不解,他继续说,“虽然无处求证,但先皇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
可同意和亲之事的人不也是先皇么?
谢清豫心里对这话有疑问,却不好开口问,唯有冲陆至言眨眨眼。
陆至言也没有说得太多,只同她说:“如若先皇当真觉得与南诏和亲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你那时或许不可能那么容易把我从宫里带走。”
谢清豫十分诧异。
她从未曾深想过这一点,听到他这样讲,才觉察到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不是这样,多年之前她为陆家求情便不会觉得那么无力,也不会觉得自己做不了什么。毕竟那件事在先皇看来,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谢清豫轻叹:“没想到……”
“可惜没能早些察觉。”陆至言捏一捏她的脸,“否则也不至于叫你哭鼻子。”
被提起以前的事,谢清豫不好意思,强撑着说:“那得怪你。”
陆至言一本正经的承认:“嗯,是我不对。”
谢清豫又不答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她停住没有接着说下去,陆至言反而笑一笑,追问:“是什么?”
谢清豫扁一扁嘴,垂下脑袋,小声说:“是我害怕了。”
“都过去了。”陆至言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一揽,摸摸她的头,“以后也没事。”
谢清豫靠在他的胸前,微微点一下头。
“你到边关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瓮声瓮气说,“感觉你又瘦了好一些,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冤枉人是不是?”陆至言垂下眼看看怀里的人,嘴角翘一翘说,“估摸着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让你自己好好瞧个明白,才能洗刷得了我的冤屈。”
那是要等到他们成亲才可能有的机会。
谢清豫也笑:“真的有那种机会,我肯定好好看。”
不知不觉,夕阳西斜,时辰便已是不早了。天空一片橙红,院子里的草木也笼罩上一层光晕,墙角处栽种的翠竹,枝叶被晚风吹得发出沙沙声响。
谢清豫心知自己该回去了,陆至言也该回府收拾行囊,想到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见面,心底便有千种万种舍不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
以前哪怕也不是经常可以见得到,但或许因为同在长安,只要想见,总还是可以找得到人的,便不会觉得如何的难以忍受。而今却不一样,他去到那么远,她哪怕想见他也没有办法。
陆至言同样意识到时候不早。
他看一看天色,说:“快要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清豫问:“不要紧吗?”
陆至言含笑望着她,满眼宠溺:“不要紧。”
谢清豫仍旧有一些迟疑:“若是叫别人看见是不是不太好……”
陆至言说:“不会。”
是不会,还是不在乎?
谢清豫认为事实上多半是后者,可没有拆穿。
离开陆至言的怀抱,她手中依然攥着那一只木盒子。谢清豫把东西收好,抬眼看见他望住自己,不知怎么的,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非常羞人的梦。
谢清豫咬一咬唇,后退一步,又两步走到陆至言的面前。
趁眼前的人毫无防备,她踮脚飞快吻上他的唇:“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一个吻一触即分。
匆忙丢下一句话,她转身就要逃。
不想陆至言反应极快,在她跑走之前已经伸手扣住她的腰。两个人离得极近,四目相对间,无法言喻的暧昧气氛漂浮在整座院子里面,将他们团团包围。
谢清豫被他这么看着,莫名紧张又口干舌燥,由不得舔了舔嘴巴。
陆至言笑:“恐怕得多留你一刻了。”
要怎么留、为什么留,谢清豫很快便醒悟到。然而,也不过是脑袋昏昏醉倒于独属于他的温柔。那种甜蜜的滋味,一旦领教过,永生不忘。
谢清豫回到睿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和陆至言分开之前,她从他口中得知另外一件事——她哥哥明天会一起动身。
问过底下的人,得知谢泽正在杜氏那儿,谢清豫没有回琳琅院,也直接过去自己娘亲那里。不仅自己哥哥在,她爹爹、嫂嫂都在这里,小侄子大约是已经睡了。
谢泽看到谢清豫进来,笑着说:“妹妹回来了。”
她点点头:“我听说……”
“虽然突然了些,但是事情已经定下了,卯时出发。”谢泽接过谢清豫的话,又慢慢说,“大丈夫志在四方,缩在别人背后享受富贵是行不通的。豫儿,往后无事多陪一陪你的嫂嫂。”
“好,哥哥放心。”谢清豫当即答应下来。
偷偷看冯嫆,见她脸上犹有泪痕,多半是早就已经哭过一场了。
突然得知要和丈夫分开,多少受不住,何况慕慕不到一岁,心里难免慌张。谢清豫暗暗想着,走到冯嫆身边握一握她的手,低声说:“嫂嫂,还有我们在呢。”
睿王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众人,落在谢泽身上:“军中无儿戏,人在外面,要更警醒一些。上战场刀枪无眼,多加小心,千万不要随便逞强。”
谢泽郑重的颔首:“是,父亲。”
睿王叹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拍一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他们说话之间,管家在外面道晚膳已经备下。
“过去吃饭吧……”杜氏说,“明天便走,一家人吃顿饭,也是替泽儿饯行。”
一顿晚膳吃得不算太好,也无人喝酒。吃过晚饭,在膳厅里面说得一会话,睿王和睿王妃让谢泽和冯嫆回去休息,谢清豫也回去了琳琅院。
翌日卯时差两刻,天还不亮,睿王府众人都已经起身,为谢泽送行。冯嫆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