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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开全神贯注的凝视她,探究道:“你习惯了他在?”
正视着他的探究,谢韫舜冷静问道:“你在揣测什么?”
“什么也没有揣测。”贺云开沉着道:“颜留可以继续在这,只要你开心就好。”
谢韫舜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见他神色如常,她有必要说清楚,道:“颜留是个可靠的朋友。”
“我知道,颜留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贺云开从不疑虑她和颜留的相处,她和颜留的为人他都很了解,只是失意于自己不能被她习惯的存在。
这时,木桃捧着一份米豆粥进来,贺云开扶起谢韫舜半躺。随即,他接过粥碗尝了一勺,温度合适,便亲自喂她喝粥。
谢韫舜垂眼看了看送到嘴边的粥,抬眼看到他在示意她张嘴,咬了下唇,就由着他一勺一勺的喂。
一碗粥喂完,贺云开轻吮去她唇角的粥,把她放平躺着,情不自禁的和她拥吻了一阵,温言问道:“八月启程回京?”
“嗯?”谢韫舜无此计划。
“虹霓公主下嫁滕宗纯,大婚定于九月,你不回京赴宴?”贺云开见她是初次听闻虹霓公主的婚期,平和问道:“元惟来这里见你,不曾提及?”
谢韫舜道:“不曾。”
一个月前,元惟是掩人耳目的来过这里看望她,小住了五日。
她带元惟去看粮仓的建造,建造工艺结合了古人智慧和几人多年研究,挖好四丈深的粮窖,先用火烘干窖内,再用竹片、草木灰、稻草、柏木,制作出厚实的防潮防热隔板,铺贴整个粮窖内部,能保质的储存粮食。
她提出应该同时修建排水暗渠和防火引水通道,防患于未然。几人画出了多个暗渠和水道的方案,正好请元惟评估,他给出了很合理的建议,都被采纳,已动工。
贺云开道:“我是按等同于嫡长公主的最高规格为她置备嫁妆,这场大婚风光隆重。如果你能特意回京赴宴庆贺,比丰盛的嫁妆,更让虹霓公主享有莫大的荣幸。”
谢韫舜明白,当年因怀着身孕未能赴宴谢远川的大婚,又因刚生下孩子在月子里未能赴宴谢佳莹的大婚,颇为遗憾。
贺云开温言道:“她是元惟心爱的胞妹,你是她的皇嫂,何不亲临庆贺?”
“我八月启程回京一趟。”谢韫舜当然要亲临庆贺,也正要回京见见陆寄墨、颜永义、颜氤。
贺云开愉快的笑了,尽管她是看在元惟的情面回京,尽管她回京一趟会再返回垠口,只要能有机会多与她相处,他便觉愉快。
谢韫舜望着他的愉快,暖阳般的温煦,纯粹而自然。她眼帘一垂,下一刻,被他拥进宽厚的怀里搂着。
夜幕降临,谢韫舜入睡后,贺云开下床出屋找颜留,二人在月下烤着野味,长谈至深夜。
翌日清早,贺云开吻着她依依惜别,温言道:“你八月回家,九月到家,我在家等你。”
“好。”谢韫舜的心里莫名潮湿。
时光荏苒。
粮仓的修建井然有序,按照规划顺利的进行着。
女医齐氏的医术博闻,每日都为谢韫舜按摩穴位通经活络,结合食疗养生,同时静养得当,她的气色很好。
七月,二皇子贺明楷的百晬,皇上颁布诏书,赏赐天下所有跟二皇子同日出生的男婴,男婴分配而得的一亩良田,可免缴六年田税。
渐渐凉爽的八月,谢韫舜携三个孩子如期从垠口启程回京。谢远川提前派出了大批禁军接迎,沿途护卫。
为了孩子们不受长途劳顿之苦,马车稳稳当当的行驶,途中用了一个半月,赶在虹霓公主的大婚前夕进京,回到阔别一年之余的皇宫。
第96章 忌听天由命
皇后娘娘回京了!
贵胄权臣们震惊于虹霓公主大婚的隆重,竟是享有嫡公主出嫁的最高规格待遇。平日里节俭的帝后,为虹霓公主置办如此丰厚的嫁妆,且皇后特意从垠口回京,可见帝后对齐王贺元惟的尊敬。
喜宴之上,皇帝皇后一起亲临庆贺。众人不约而同的仰望皇后,皇后一袭仙鹤芷兰常服,一如既往的美丽高贵,落落大方的与皇帝同坐一席。
众人自然而然的发现,皇帝平日里内敛尊贵,在皇后身边时,俨然是深情的痴情郎,温情的眼神、温存的笑意、温柔的举动、温言的话语、温厚的气息,皇帝对皇后浓烈的倾慕流露无遗,未因分离许久淡化,反而与日俱增,被众人尽收眼底。
席上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曾明着暗着向皇帝进献过美色,都被皇帝心平气和的忽视了。渐渐,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皇帝于皇后不在皇宫期间,专心致志的治国理政,对任何美色皆视若无睹。
不可否认,依皇后的姿容气质、经纶大略,已生三胎更为仪态万方,不辞辛苦的为国为民,承得起皇帝的专一。
众人不免观察齐王贺元惟,他一如既往的沉稳,沉稳的对待皇帝皇后,举手投足间光明磊落,无任何令人遐想之处。
散宴回到皇宫,经过清幽的御花园时,贺云开旁若无人的牵起谢韫舜的手,带引着她朝九层玲珑塔而去。
见状,谢韫舜顿时明白他的想法,略有迟疑,示意侍从们退下。穿过这幽静的竹林小径,玲珑塔在小径尽头,塔的顶层有间素净的屋,屋里有宽大的床榻,他们曾度过两夜美妙的时光。
行至僻静处,她顺从内心的不情愿,驻步,问道:“你不去批阅奏章?”
贺云开握着她的肩,深情注视她,温言道:“没有心思。”
“嗯?”谢韫舜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心慌。
贺云开满怀渴望的道:“心思全在你身上。”
谢韫舜眼帘一垂。
贺云开轻声道:“想要一亲芳泽,心痒难耐。”
谢韫舜低声道:“我身子不适。”
“不适?”贺云开不安的问:“何处不适?”
谢韫舜明确道:“不宜行房。”
贺云开默默凝视她,发现她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身子不适不宜行房,而是不情愿。他苦涩的目光渐沉,揽她在怀,开诚布公的温言问道:“不情愿和我行房?”
谢韫舜垂着眼帘。
贺云开小心翼翼的问:“不喜欢和我行房?”
谢韫舜蹙眉不语。
“有何不满意之处请尽管说出来。”贺云开耐心的对她,不因她不情愿的婉拒而怨气,只是要听她的坦言,他再想办法解决,恳请道:“韫舜,请告诉我原因。”
谢韫舜开诚布公的面对,沉静说道:“我不想再怀身孕了。”
闻言,贺云开松了口气,她只是不想再怀身孕,并非是不喜欢、不情愿和他行房。转念间,他又觉惆怅。
谢韫舜清醒的道:“如果有不再受孕的法子……”
贺云开立刻道:“没有。”
谢韫舜抬眼看他。
贺云开平和说道:“我知道你怀胎生子的辛苦,韫舜,我很感激你的付出。任何不再受孕的法子都无法万无一失,伤身子,违背道法自然,怀胎受孕唯有听天由命。”
谢韫舜不畏辛苦,懂得道法自然。然而,怀着身孕在行动上被约束,极不方便,总是不得不慢吞吞的碍事。
贺云开眼神温煦,认真说道:“下辈子,换我为你生很多孩子,如何?”
谢韫舜一怔,不可理喻的暼了他一眼。
贺云开拥紧了她,情不自禁的温存声道:“此后,我全心全意对你,让你满意,让你体会到和我生儿育女是很值得的事,好吗?”
谢韫舜坚定的道:“我不要再怀身孕。”
贺云开呼吸一滞,沉默片刻,克制着心底的悲凉,温言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谢韫舜一探究竟的看他,看到他神情中的落寞,她蹙眉,语声平淡的道:“你实在无需如此。”
“嗯?”
“你说过此生唯我一人,我从未当真的要求你践诺。”
“嗯。”
“你无需真的坚持只有我一人,你是皇上,可以正大光明的有妃嫔,不会被天下人所诟病。”
“嗯。”
“你可以有非我所生的子女。”
“嗯。”
谢韫舜看着他的落寞消失了,神情变得平静,他的平静近乎没有情绪,仿佛是没有七情六欲。
贺云开只是平静的回视她,平静的等她继续说下去。
谢韫舜说道:“你无需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直到她不再说下去,贺云开才平和道:“我知道了。”
又是知道了?谢韫舜茫然,他知道了什么?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我自愿此生唯你一人,有权力不要妃嫔,有权力没有非你所生的子女,有权力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谢韫舜怔惊。
贺云开道:“你不想要再怀身孕,我答应。”
谢韫舜定睛看他。
“不再受孕,最万无一失的、健康的法子,就是不行房。你不情愿和我行房,我绝不勉强你。”贺云开温和说道:“你一年又一年的不在我身边,我也就这样孤独的过来了,没有什么熬不过去的事。”
谢韫舜只是定睛看他。
贺云开宽慰道:“你放心,别忧心。”
谢韫舜的心窝里莫名被注入了什么,泛酸泛疼,由着他拥抱,感受着他强悍的力量紧束,很多话欲脱口而出,她终是不忍说透,忍着,忍着,不语,不语。
良久,她告知道:“我要出宫一趟。”
贺云开不勉强她,让她自在的放松,慢慢松开怀抱,牵着她的手,走出御花园。送她回到祥凤宫,他才快步去议政殿批阅奏章。
谢韫舜望着他矫健挺拔的背影,胸口闷疼,不由得隐隐一叹,叹息命运的玄妙,自有主见。
她缓缓收回视线,心情复杂的步入寝宫,换上便衣,带着滕言慈和两个皇子,乘马车出宫了。
马车掩人耳目的驶入齐王府,贺元惟已经准备了茶点,并为孩子们准备了游戏地,等待着谢韫舜的到来。
古老的银杏树下,秋风中,他们二人相对而坐,孩子们在不远处玩耍。
谢韫舜不解的问道:“虹霓公主的婚期大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贺元惟沉着道:“你产后体虚,明楷在襁褓中,免你们一路劳顿。”
“你实在多虑了。”谢韫舜不以为然,道:“幸好他提早告诉了我,我留出了充足的时间,一路慢行回京。”
贺元惟不露声色,问:“你何时返去垠口?”
“五日之后。”谢韫舜只回来住五日。
贺元惟慢饮着茶,若有所思。
谢韫舜看出他有心事,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妥的事吗?”
“没有。”贺元惟微笑,“皇帝英明,官场严明,都妥当。”
“他英明?”谢韫舜惊讶于元惟对他的称赞。
贺元惟沉稳说道:“温硬兼施,法德并重,勤勉律己,不失为英明。”
谢韫舜笑了笑,能得到元惟的认可很不易,足以证明他的英明,他是位英明的皇帝毋庸置疑。
贺元惟看着她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引以为豪,或许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引以为豪。
谢韫舜笑着说出另一个来意,道:“有很多闺秀对国堂的布局、景致好奇,这几日里,我想给闺秀们游赏国堂的机会,借机推荐《好》和颜氤,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日?”
《好》,正是流传书坊新印制出的书籍。陆寄墨按照谢韫舜的要求,收集从古至今的奇女子小传成书,赞颂她们的品德,宣扬女子应不束缚于世俗,勇于不随波逐流。陆寄墨做的很出色,字里行间完全符合谢韫舜的要求。
“能,安排在后日。”贺元惟责无旁贷的帮她。
十个月前,谢韫舜写封信件给贺元惟,提出请他帮助说服了滕宗纯,使滕老批注的《道德经》能够在流传书坊印制销售,一为让此书进入越来越多的书房,二为让流传书坊扬名盈利。三个月前,因贺元惟透露出滕老批注的《道德经》在流传书坊已印制售卖,滕宗纯确定此举是滕家的授意,很多子弟慕名前去购买典籍。流传书坊的生意兴隆,薄利多销,已开始盈利。
谢韫舜得天独厚,能轻而易举的享有荣华富贵。然而,她所专注的是乐此不疲的做自己觉得有意义、想做的事。
尽管在垠口期间,她仍画笔不辍,几十幅画陆续交至颜永义,鹤居士在京城已是大名鼎鼎。有诸多子弟在看到鹤居士的画作之后,觉得画风很像国堂中皇后娘娘绘画的山水长卷,虽然颜永义很明确的表示鹤居士和皇后娘娘无关,他们还是频频细致研究。
流传书坊不必再贴补,谢韫舜把售卖画作的银子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颜留,第一间客栈已落成,用于营业开销。另一半交给了木兰,用于拉拢培植内应,有颜氤的帮助,木兰已在十七个权贵府中培植着三十六个内应。
离开齐王府,谢韫舜就让木桃派出大批宫女速去四品以上官员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