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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齐王府,谢韫舜就让木桃派出大批宫女速去四品以上官员府中,挨个府邸通知:府中大小姐和少夫人如有雅兴游赏国堂,后日一早可随皇后娘娘一同游赏。
夜幕降临之际,宫女们都已通知完成。被通知到的各府闺秀无不振奋,既有幸得皇后娘娘恩典,又能如愿游赏有口皆碑的国堂新址。
当夜,谢韫舜早早的就寝。直到过了三更,贺云开才从议政殿归来,吻了吻熟睡中的她,轻轻的抱她朝床里侧挪挪,躺在她身边,安分守己的轻拥着她入睡。
翌日,当谢韫舜醒来时,贺云开已去上早朝。谢韫舜用了早膳便出宫了,于霞庭湖畔的茶楼,相继见了颜永义、颜留、陆寄墨、颜氤,一件一件的谈着她觉得有意义的事:画作、客栈、书坊、内应,相谈甚欢,彼此相得益彰。
和谢远川在画舫里用膳时,谢韫舜再次听到了对皇帝执政的称赞,勤勉、明智、勇敢,不怒自威,令百官敬畏。闻言,她笑而不语,自然懂得贺云开是称职的皇帝。离开画舫告别,她没有从谢远川手里拿回兵符,因她过几日就离京去垠口了。
天黑之前,贺云开就步入了祥凤宫的寝宫,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有等到谢韫舜回宫。
第97章 忌分道扬镳
谢韫舜迟迟没有回宫,杳无音信,贺云开担忧不已,派出大量暗卫四下寻找。过了三更,一位暗卫回禀:“皇后娘娘和齐王在傍晚先后出城,娘娘夜宿柘翠园,齐王夜宿国堂。”
闻言,贺云开的脸色阴郁。
谢韫舜是在傍晚出城,带着两位皇子和贴身侍女去了柘翠园,便于次日一早前往距离不远的国堂。
月光惨淡,贺云开伫立在窗前良久,背影孤冷。
大清早,排队出城的马车络绎不绝,几十辆香车宝马,皆是兴致勃勃的驶向国堂。
四时雅致的国堂中,在一群娇贵的闺秀面前,谢韫舜仪态万方,被她们簇拥着游赏国堂。与当年游御花园的方式如出一辙,她漫不经心的推荐出颜氤,由颜氤漫不经心的推荐出流传书坊的《好》。
午后,谢韫舜离开国堂,径直回到柘翠园。刚进入园林行宫,就看到了等待着她的贺云开。
阳光下,贺云开内敛寂然,见她平淡的驻步于原地,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他眼神深沉,整个人散发出肃静强盛的气场,有着寒冬冰封大地之势。
谢韫舜感受到了他从未有过的冷沉,示意侍从们都退下,踩着落叶石阶,独自缓步走向他。
贺云开注视着她,神色隐晦不明,道:“你不告而去,独断专行的擅出京城夜宿皇宫外,在你眼中,我就那么微不足道?”
谢韫舜眼帘一垂,昨日出京城时,她闪现过告知他的念头,紧接着,就做出了不告知他的决定。
贺云开沉声问:“在你心中,我的存在已无关紧要到如此程度?”
谢韫舜垂目不语。
贺云开颇为伤心,目光深邃,语声尽量平和的道:“你完全的无视我,彻底的忽略我的存在,做出这种任性轻率的举动,让我很意外。”
谢韫舜抬眼,清醒的迎视他,冷静的问道:“我没有权力擅出京城夜宿皇宫外?所谓的‘随心所欲’、‘自由’、‘你开心就好’,都只能在你容许的范围内?都需要在你的掌控约束中?”
贺云开默不作声,冷沉的气息渐敛。
谢韫舜继续冷静的问道:“我没有权力完全的忽略你?”
贺云开平静的道:“有没有权力,你心知肚明。”
谢韫舜一怔,可想而知,他一贯的外德内法,表面温厚平和,实则不仅霸道,且有雄性的强悍,对领地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权力在他手里。
贺云开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慌忙温和的明确说道:“你有权力。”
他体贴的急于强调,更让谢韫舜感到不自在,更让她清清楚楚的去认清局面,她所拥有的权力都仰仗于他,他给予她就有,他不给予她就没有。
她一直都明白,他是皇帝,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尽管他欺骗了她,尽管他曾用她只能接受的方式对待她。只要她活在天地间,就置身于他的掌管,这种如影随形的不适,正是她不得不想要摆脱掉的拘束、枷锁。
贺云开意识到自己的强调如同欲盖弥彰,紧张的看着她,看她理智的思索着,看她冷静的神情变得薄凉,看她的视线无力的滑落。
镜花水月的权力,稍纵即逝的温情,皆好景不长,谢韫舜只觉悲哀,隐隐一叹。眼神再对上他的注视时,眸光已如秋风乍起骤然清亮,道:“皇上请立刻回京。”
贺云开不敢再追究,无法再计较,温言道:“请你跟我一起回京。”
谢韫舜决定道:“我要住在这里,后日直接从这里启程去垠口。”
贺云开想了想,顺从于她的决定,陪她在这里住几日,商量道:“能不能多留八日?”
“何故?”
“度过我们成婚六年之日。”
“不能。”谢韫舜坚定的硬起心肠,不能让自己的身心困束在他的领地。
见状,贺云开惋惜的道:“我全心全意的在乎你、重视你,如果你完全彻底的忽略我、抗拒我……”
谢韫舜漠然道:“你不应该对我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不切实际?”贺云开痛苦的皱眉,道:“你不开心和我在一起,必须要相隔两地,我承受和你分离。你不情愿和我行房,不要再怀孕,我忍受和你禁欲。如今,我只期望和你多说说话,算是不切实际?”
闻言,谢韫舜脱口而出道:“算是。”
贺云开惊住。
谢韫舜语声平淡的道:“你在我熟睡后三更就寝,在我尚未睡醒时五更起床去早朝,白日一直在议政殿批阅奏章、议事、用膳。我人在何处并无区别,你和我根本说不上一句话。”
“什么?”贺云开猛然发现端倪。
“难道不是?”谢韫舜见他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可理喻的道:“我这趟回京的前两日,除了一起去赴虹霓公主的喜宴,其余时刻,你都日理万机。”
“韫舜,你……啊。”贺云开情不自禁的笑了,他自是洞察出了她情绪里的不满,感同身受,正如他一再因她忙于别事而忽视他的不满。
见他笑容温存,谢韫舜一怔。
脉脉凝视她的错愕,贺云开很是得意的冲她眨眨眼,整个人愉快的神采奕奕。
谢韫舜顿时懂了,闷闷不乐的心事已被他参透了,她浅蹙眉,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背对着他,心慌意乱的快步走开。
她刚迈出一步,贺云开已追过去揽住她,从她背后拥抱她入怀,紧紧拥住,俯首在她耳畔轻语:“真是意外的惊喜。”
谢韫舜身心一颤,由着他得意,随便他欢喜。
“对不起,是我不好,陪你的时间太少。”贺云开惊喜于她的不满,她不满他这两日繁忙无暇陪她,可见她在意他的陪伴,但又忌惮会沉湎,因而矛盾焦虑?
谢韫舜闭目,内心确实矛盾而焦虑。惊心动魄的情爱,理性远见的禀性,体会到的甜蜜,预料中的危险,夫君和皇帝不同身份的立场,复杂叵测的命运……
贺云开霍然开阔的道:“我应该早些发现你的言不由衷,你那么矜持端庄,又是情窦初开,而且非常理智,对我动了芳心也不自知,更不轻易表露心迹。”
谢韫舜的脸颊发红,被火烧火燎般的恍惚,心迷神乱。对他动心了吗?她扪心自问,千回百转,答案沉落心海。
贺云开轻轻笑笑,温言问道:“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会置气,你不甘愿接纳我而克制自己,不满意我很少主动出京去找你见面,不开心我陪伴你过于短暂,每次说出言不由衷的话时,你知道自己是在置气吗?”
谢韫舜缓和慌动的心绪,语声镇定的道:“自以为是。”
贺云开笑了笑,开心的道:“我不是自作多情了。”
“你是。”谢韫舜眉心舒展,岂能任他捉摸透彻,岂能作茧自缚。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持冷静,坚守主见,进退自如。
进退自如。
就是他善于的进退自如。
“好好好,我是我是。”贺云开懂得她的忧虑,松开臂弯,下一刻绕到她面前,再度揽她入怀。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目光温存的注视她,看她的眼波清湛,如秋意浓的深山,若即若离。
谢韫舜落落大方的呈现在他面前,清高不渝,盖郁盛苍松的风骨,盖溪畔白鹤的优雅。
贺云开的深情款款笼罩着她,只要她不是无动于衷,一切都值得。他先把近日的忙碌解释给她听:“因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员两年大考核一次,吏部已将初次的考核总结完毕。这几日,我在跟吏部尚书梁文宽考量四品以上官员的任用。”
他亲政则已有两年五个月了,谢韫舜漫不经心的听着,显然,位高权重的官员将被借机调整。
贺云开平和说道:“关于元惟,我跟梁文宽的意见有较大的分歧。”
谢韫舜问道:“梁文宽要削弱元惟的权势?”
“是的,无可厚非的权术。”贺云开再次面临两年前处理谢义时的局面,他的亲信都一致谏言必须削弱贺元惟的权势。
谢韫舜想了想,道:“明年,国堂的第一批学生将入仕,这关乎到国堂革新的成败,避免不必要的讧乱,我提议由元惟兼领吏部,取代梁文宽任吏部尚书,结合吏部制度,统一制定严明的入仕规则。”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这正是我昨晚等了你三个时辰,未能等到和你讨论之事。”
谢韫舜冷静问道:“由元惟兼领吏部,你意下如何?”
贺云开认真的道:“只要他放弃图谋暗杀我,我就答应。”
暗杀?谢韫舜心中一震,瞠目。
贺云开确切的告知道:“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在准备寻个合适的时机,设计制造我暴毙。那时,太子将名正言顺的登基,你会顺理成章的为皇太后。”
谢韫舜愕然,质疑道:“元惟称赞你是英明皇帝,他已安于为天下。”
贺云开无奈摇首道:“瞧,你如此信他,如果我暴毙了,你自然不会怀疑他,势必重用他辅政。”
谢韫舜蹙眉。
“他对我亲政的方式耿耿于怀,一刻也没有放弃要让我付出代价。”贺云开一清二楚的道:“他顾全大局,原计划是等国堂顺利建成、开学之后动手,以免影响他胞妹的大婚,他的计划延缓到虹霓公主大婚之后。他不想让你从垠口回京,是为惩罚我死不瞑目。”
谢韫舜神情迷茫,若有所思,对元惟的计划存疑。
“等你过几日去垠口了,他就会动手。”贺云开坦言道:“我明知道他对我有杀心,顾及你的感受,我不敢先动他。”
谢韫舜定睛看他,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贺云开波澜不惊的道:“像当年面对翟太后设局的伏击,凭运气了,尽人事听天命。”
谢韫舜懂得其中的利害,如果贺元惟真的图谋暗杀,依贺元惟的能耐,定然准备万全,只要天意不弄人,必将事成。然而,贺云开已经知道,也定然防备周到且做出精准反击。
这时,木桃来报:“齐王来了。”
贺元惟来到了柘翠园多时,正与太子明榰在湖边垂钓。
第98章 宜仰仗
宁静的傍晚,清风徐来,湖光山色沐浴在晚霞里。
湖边石桥上,谢韫舜眺望着开阔的湖面,波光粼粼,目极之远是茫茫重山。她旁边是身形挺拔的贺元惟,冷峻、尊贵的气息根深蒂固。
石桥边,太子明榰和澄明公主坐在竹凳上,姿态端正的学习垂钓。
谢韫舜漫不经心的道:“元惟,你最意难平之事是什么?”
贺元惟道:“没有子嗣。”
谢韫舜一怔,定睛看他。
贺元惟与她四目相对,沉稳问道:“你能否再生两个孩子为过继给我?”
谢韫舜目光一垂,瞧着湖面涟漪起,心中烟波浩渺。
贺元惟见她沉思不语,没再追问,随意问道:“你后日从这里启程去垠口?”
谢韫舜立刻问道:“你计划在我去垠口后的第几日动手杀他?”
贺元惟的神色只是微微诧异,问:“何出此言?”
“元惟,他已有所察觉你的计划,防备周全了。”谢韫舜冷静说道:“他甚至知道你把计划从国堂开学延缓到虹霓公主大婚,如今是定在我去垠口之后。”
贺元惟薄唇微抿,不动声色。
谢韫舜清醒的道:“元惟,我们不应该把个人的情绪,狭隘的影响到国泰民安。他是皇帝,有目共睹的明君,于国于民,我们只能接受。若与明智的皇权计较,无疑是罪恶,比他的所作所为还令人齿冷。”
贺元惟语声稳定的问:“你释怀了?”
谢韫舜摇摇首,很多情绪难以释怀,坚决的道:“元惟,我不允许你此生背负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