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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绕雾般探寻着众人。
“不知此事怎惊动了皇上?”皇后移位于次位,疑惑望着弘历问道。
静娴心想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这几日本就与弘历有些别扭,现下看到弘历深不见底的黑眸,心中更是有些没底儿。
“朕本在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寿康宫的奴才通传说是裕太妃在雨花阁受了惊吓,朕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永寿宫的宫女投井了。”弘历望了眼殿中并未坐下的静娴,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娴妃只不过斥责了那位宫女几句,可巧她想不开,就投井了,但臣妾记得,这个青青原本是在长春宫侍奉皇后娘娘的人。”嘉贵人看着一旁的皇后,等着她给予肯定的答复。
静娴心中猛然一抖,当日她只让落微盯紧了她们,但未想到青青曾服侍过皇后,这若是让人揭穿,想必今日难逃此劫了,她心中七上八下,千防万防,终是疏忽了这些下人的背景。
“青青的确服侍过本宫几日,当日她打碎了一支琉璃盏,本宫训斥了她几句,又看着长春宫人手太多,便挑拣了几个拨回了内务府。”
沁雪刚开口欲说话,便被凝斓抢先说道:“昔日她打碎琉璃盏受到训斥,但并未想到自尽,今日娴妃娘娘同样是训斥,她便如此想不开了。臣妾愚昧,不知是皇后娘娘与娴妃娘娘语意之别还是此事另有隐情呢?”
弘历眉头一紧,思忖了良久,他望着她单独一人站在殿中有些孤立无援,他的一双黑眸拂过静娴直接跳到织锦身上,“织锦,你说说,娴妃训斥青青所为何事?”
织锦一惊,未想到弘历会让自己答话,忙俯身字字严谨的答道:“回皇上,左不过是一些琐碎事,她耍着小心思偷些懒,现下愈发猖獗,主子便训斥了她几句。”
“娴妃娘娘待奴才是极好的,像织锦姑姑,落微姑娘已经伴在娘娘身旁多时,若娘娘是如此蛮横的人,想必她人早已众叛亲离了。”仪答应娇唇轻启,含笑望着殿下的静娴,又转而冲弘历婉转的说道。她不说还好,说完静娴便觉得头上阴云密布。仪答应这话说的好听,但细细分析,言外之意便是织锦与落微终是偏袒着自己的,她们口中的话自然不可信。
“皇上,恕臣妾大不敬,青青虽是永寿宫的人,但她自己既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何皇上和各位娘娘要询问臣妾?”静娴站在殿中看着四面射来的目光各异,她这番大胆的话,倒让众人一愣。
“若是她自己看透生命固然是好,只怕是她做了什么碍眼的事,惹祸上身。”众人向殿门口望去,只见裕太妃着了一身香槟色捻襟鲤鱼戏水绕芦苇的百褶裙,她声色俱厉边说边踏入殿内,话毕,冲弘历与墨心一福身。
弘历抬手,因着裕太妃深得先帝宠爱,弘历与墨心也不免对她礼让三分,弘历抬手说道:“太妃不必多礼。”
墨心面色温和,含笑问道:“太妃惊魂未定,怎不好好歇息?”
“本宫若是不来,想必有些隐情将石沉大海了。”裕太妃小指的护甲滑过紫檀木椅的把手,目光咄咄逼人地扫了眼站在一旁的静娴,缓儿,她的视线转移到皇后温婉秀丽的面上,柳眉一扬,眼尾随着上扬的弯眉缓缓舒展。只是微微的一个眼神,香盈便已了解,她退出内殿,顷刻间,将长春宫的巧儿带上了内殿,众人都不明所以的望着巧儿。
“本宫今日去宝华殿时,在甬道中见到青青与这个奴才说谈,本宫从宝华殿回来,便见青青投井自尽。偏巧这个奴才竟在长春宫侍奉,本宫不知这其中是否有隐情呢?”
“皇后娘娘,奴婢没有杀人,皇后娘娘饶命,太妃娘娘饶命。”
“既然你没有杀人,便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皇后蹙眉抿唇,言语间多了几分威怒。
“奴婢……奴婢与青青是有些熟络,今日她来找奴婢谈心,奴婢见她眼睛红肿,便询问了几句,青青说是……说是……”她抬头偷瞥了眼皇上与皇后的脸色,复道:“奴婢们一向知晓皇上与娘娘夫妻恩爱,而……青青是听说了皇上曾亲手为娘娘画眉一事,才胆大妄为,趴在窗根下偷看了娴妃娘娘与皇上。所以被……被娘娘责罚。”
静娴听着巧儿的声音甚是熟悉,现下才想起此人便是那日在长春宫廊角处偷偷议论的宫女。她看着弘历面色阵阵泛白,乌溜溜的黑眸漾着复杂的神色,让人望之后便觉得心底有秋风扫落叶的寂凉,她知晓若是有人冤枉她杀人,弘历有可能不会相信,但偏偏有人以“妒心”设计陷害,而“嫉妒”便违背了“妇德”中的柔顺之德,贤惠之道,古往今来,后妃明争暗斗,栽赃嫁祸的比比皆是,一切皆因“妒心”而起,这便是宫中的大忌。
皇后听闻此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闺房之乐竟然被赤裸裸的摆在众人面前,她一时竟有些难以启齿询问是何人私下传播。
弘历想起昨晚静娴问他的话,向来知书达理的她竟使起小性子,问他心中有多少是留给她的,弘历这样一遍遍的想着,心中的信任感也一点点被吞噬,他严厉的话语带着冷冰冰的寒气,让静娴不禁一颤,“可有此事?”
“臣妾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静娴知晓此时怕是越描越黑,她不说话便是最好。
“皇上,娴妃侍奉……”
沁雪一句话刚刚出口,弘历便怒嗔道:“她自己都不辩解,你又从何而来的言之凿凿?”
静娴忙冲沁雪使了个眼色,告知她不要铤而走险。静娴略一抬眸,竟与弘历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因着昨夜一事两人本就有些别扭,想着今日找个时机缓和下两人间的关系,未想到世事难料,今儿矛盾竟然加剧,弘历竟然真的认为自己妒忌皇后所以杀了原在长春宫侍奉的奴才泄愤,她眼底滑过一丝忧伤,不知该说些什么。
沁雪看着皇后脸色卓红,知晓她此时定是如坐针毡,她不想放弃为静娴脱罪的最佳时机,又未免弘历更加震怒,思忖良久后便望着皇后沉静说道:“东汉时梁鸿、孟光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故事流传至今,现下皇上与皇后夫妻和敬,琴瑟友好的美誉定也会被后世所赞誉。能有这样的国君与国母是大清的福气,也是臣妾们的福分。”
织锦一听,知晓沁雪是在竭力替静娴洗去嫌疑,她在身侧偷偷拉了下静娴的袖摆,静娴恍然醒悟,刚刚她心底的那份倔强又在隐隐作祟,她记起了几年前自己便是这副不堪低头的样子,若此时还如此倔强,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想到此处,她硬着头皮俯身,语带双关说道:“夫妻之间要信任并非疑惑,主仆之间要敬重并非惧怕,帝后和睦,宫闱和谐才是臣妾们的福分。”
皇后的面色如三月的桃花,盛白中晕染着绯红,她眼神漂移虽有些不自在,但言谈举止依旧仪态万千,“皇上,娴妃平日待奴才亲善,青青在窗根下偷窥,这罪名可不小,但娴妃只是轻轻斥责了她几句便作罢了,可见娴妃心地仁善,臣妾看,也许……是青青自个儿想不开。”
“朕竟不知宫中何时盛行了偷窥,并非所有的奴才都要亲善仁和的对待,皇后作为一国之母,也该做个典范。其余的事儿,皇后看着办吧。”弘历起身,腰间的玉佩香囊左右摇摆几下,他与静娴擦身而过像殿外走去,静娴愣愣站在原地,却被他路过身旁时带起的风撩醒。
皇后从窗棂的镂空中望着那抹明黄越来越模糊,心像是坠落到深潭,弘历是极少这样对待自己的,可见今日他是生气了。她面色带着愠怒望了眼巧儿,严厉说道:“小八子,将那些私下嚼舌根的奴才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花瓷,你给本宫盯着,看还有哪些个奴才搅得宫内乌烟瘴气。”
皇后心中怒气未平,静娴与织锦竟是对众人存有隐瞒之情,若是草草了结,众人难免不服, “娴妃的为人本宫是信得过的,本宫也相信流言止于智者,既是在永寿宫出了这档子事儿,确有本宫的疏忽,也有娴妃的大意,这些日子娴妃便在永寿宫好生管教管教奴才吧。”
弘历就这样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听着皇后一番话,裕太妃冷笑一声,起身向外走去。众人看着皇后少有的怒颜,都颔首不敢说话。“如若无事,便散了吧。”
“臣妾告退。”众人齐道。
第37章 (三十六)翠竹山曲水流觞
沁雪挽着静娴最后一个走出内殿,“妹妹莫要忧心,现下还不是太坏。”
静娴冷笑一声,“姐姐是没有看到皇上眼底的冷漠,那比牢狱之灾更让我心寒。”
弘历在甬道中快步走着,猛然一停,吓的王公公赶紧躬身站在一旁,他是在生静娴的气,她在他面前缄默不语,即使要还她清白也无力着手,而旁人却一个个的为她说尽好话。他突然想起刚刚对墨心说的话有些口重,踟蹰间,他向回走去。
弘历悄声走近殿内,让奴才禁止通传,却听见花瓷说道,“娘娘,昨日巧儿与惠儿在廊下说了些“皇上为娘娘画眉”的话,奴婢喝止后,便见娴妃从廊下走过,可想她该是听到了。
弘历本想压压静娴的小性子,但听到此话,才更明白为何静娴昨晚失常,她难道真是心存嫉妒?弘历听罢,悄悄走了出去,一切如常。
永寿宫内异常安静,几个下人都闷头做事,落微端茶上来时眼睛红肿, “主子骂奴婢几句吧,主子这样,奴婢于心不安。”
静娴疲惫的叹了口气,望着落微自责的样子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像今日这样恐怕是迟早的事。”
沁雪一仰头将其他人遣下,她拉着静娴的手缓缓说道:“妹妹若是自暴自弃,岂不是让他人称心如意了?”
“不知怎地,每每以为自己遇事能够静心凝思,但看见那些丑陋的嘴脸后,我便连解释都懒得开口。”静娴清冷的眼眸如冰山中傲然独开的一枝雪莲。
“妹妹这是在说气话,自古帝王疑心颇重,圣心难揣。妹妹若与皇上斗这气?需知吃亏的是自己啊。”沁雪知道静娴心气高,性子倔强,弘历句句话疑心,静娴才生气不辩解。
静娴心绪混乱,她起身燃起一根檀香,回头看着沁雪眼中的担忧,才牵强一笑,“是娴儿有负师父所托,未能处事不惊,也徒增了姐姐担忧。”
“妹妹非圣贤,虽在空灵寺学习佛性练就了些心性,但宫中人心复杂,妹妹心中有七情六欲的牵绊,又怎能像得到僧人般有空如尘埃的心境。当日子乔也只将佛礼传授给你,若是心境,还要你在日深月久的日子里自己慢慢体会和历练。”沁雪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淡静的如空谷幽兰般发人深省。
“姐姐说的是,深宫寥寥,娴儿的脾气若是不改,怕是只会惹祸上身。只是……一味的退让,只会一味的改变,当改的面目全非时,也就不是原本的自个儿了。”
沁雪抿了口茶,清淡的眼眸幽深辽远的望着前方,“所以深宫中留到最后的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痴儿。痴了一世荣华,痴了一生情谊,痴了那本不该奢求的荣宠,或许早早走的那些才是有福气的人。”
静娴靠紧了些沁雪,挽着她的胳膊,亲切的笑容如六月的栀子花惹人怜爱,“姐姐,你总能在我身边点醒我。”
沁雪轻柔的抚摸着静娴的头,自从静娴误食安神茶后,她心怀愧疚,从那一日起,她便暗暗发誓自己要用生命护她一生周全。
“娴儿想起一事要告知姐姐,昔日柔儿惊胎时,有奴婢扫院捡到了几个铃铛,前些日子我与柔儿在御花园清谈,却看见秀答应在遛鹦鹉。而那只鹦鹉脚上栓的便是同样的铃铛。”
“难道……是秀答应?”
静娴忙摇了摇头,复道:“秀答应说这只鹦鹉是仪答应所赠。”
沁雪面色稍带惊讶,沉思后旋即说道:“在王府时喜用铃铛系在鞋上的只有心兰,这样小巧的金铃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平常的奴才们是不会有这物件儿的。偏巧柔儿惊胎时,仪答应与秀答应已在王府。”
“可秀答应与仪答应两人……秀答应胆小怕事,仪答应言谈谨慎,但就算再完美的人也终有败露的时候,姐姐如何看待呢?”
沁雪一笑,与静娴四目相对,两人各自持茶轻抿。
翠宇山上茂林修竹芊芊,万竿墨竹直起,曲水潺潺绕竹篱,盈盈缱绻竹花香,舞蝶蹁跹掠过,才子执杯朗笑,如一幅逍遥空灵的仙卷般铺散在凡间。
弘轩坐在水渠旁,伸手取过水渠中的酒杯,自在的咧嘴一笑,吟道:“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谁说无丝竹管弦,贤弟看那是谁?”勋达看着悠哉的弘轩,向侧旁一仰头。
弘轩看着前方走来的秋娘,先是一愣,而后望了眼策凌与子乔,见两人都是疑惑的摇了摇头,心中思量着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