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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种民间祠堂并不被官府认可,也就是所谓的银祠,属于官府打击拆除的范畴之内。只是恶虎庄本就是无法之地,这些官府的规定,于他们而言就没什么约束力。祠堂内神主台上,放着百十个牌位。这些都是为了恶虎庄与人搏斗撕杀时,死掉的男人,死后他们的牌位就会被供奉在这里,受村民的朝拜。
这次的事后,想来这祠堂里的牌位,又会多出许多吧。白明光扫视了一圈祠堂里的人,老三马占魁,老四沙千里分别在上下手的位置坐下,原本属于徐风林的位置,已经被马占魁占了。
想来很快徐风林的一切,都会属于马占魁,自己必须跟他比快,比如徐风林那两个女儿……
他一边想着,一边对众人道:“老少爷们,各位弟兄,这次咱们确实栽了。那几条船上的点子太扎手,大家没讨到便宜,还折了不少人手。不过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你们看。”他用手指向那鱼网“这是肉票,而且我还要向大家交个底,这是一张花票。”
第二百九十九章血夜(五)
架票架到花票,一般来说,趟将们是搞不到什么油水的。这年月重男轻女,大户人家为了儿子破出血本,但为了女儿就难说了
。再说女人进了匪巢,大抵是保不住清白的,即使赎回来,也是给条绳子,让她自尽。与其这样,很多时候,他们都是选择不赎,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这花票既然是尚书家的千金,哪怕是最后换不到赎金,只一想到能玩一玩尚书的女儿,也足够让这些人兴奋。他们的出身都不怎么样,有农人有流民,还有的本来就是强盗响马,或是拳匪恶霸。于他们而言,最多也就是接触到县令的夫人小姐这个层面。一个尚书的千金,与公主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吸引力大的吓人。
“咱们恶虎庄能够存在到今天,靠的就是老大你够本事,弟兄们不怕死。这些伤亡,其实也是在所难免。单就这一张花票,我看就够本了。咱们向孙家传个话,拿三千两银子来换人。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三千银子不多。如果她家不出钱,就把她卖到纪院去,到时候看他孙家的脸往哪放。”
马占魁对于死伤的事,其实并不在意,毕竟死的没有他的亲族,伤亡于他而言,也就是个数字。相反,这个眼前的尚书千金,已经让他蠢蠢欲动“大哥,按着咱的规矩,花票过来头一晚是您的。过了今晚,是不是也让弟兄们乐一乐?”
“乐?我没看出有什么可乐的。”白名光阴沉着脸,如同一汪秋水。目光阴冷,整个人在灯影里,显的十分可怕。
“这次是我指挥不利,加上消息也不准,没想到那官船上居然有如此多的人马,还有那么多军械。我们这次折损的人手,甚至超过了近两年与人撕杀的损失之和。恶虎庄家家带孝,户户哭丧,我如果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睡花票,那还算什么大当家的?咱们恶虎庄有今天,靠的不是我白明光多么行,是靠大家上下一心,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才有了这个格局。谁要想坏了这盘基业,大家第一个不放过他。”
“尚书的千金么,确实难得,该要的赎金,也确实得要。但是这个人,我白某人不要,其他当家的也不能要。就按着以往那些抓来的女人处理,给咱恶虎庄的男人做老婆。今天我们死了这么多后生,就得让这些女人,为咱生出足够多的男丁来,我们恶虎庄才能人丁兴旺。才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恶虎庄在这一代臭名昭著,既穷且恶,没有女人愿意嫁过来。如果靠着他们自己,那就注定打一辈子光棍。即便是破出银子来下彩礼,也没人愿意攀上这么一群穷凶极恶的亲家。
后来还是在白明光的带领下,这些人或是拿出银子在远处买老婆,再不然就是拿着兵器在附近抢女人。不管是赶集的村妇,还是出来拾柴打草的村姑,乃至过路的女客,有谁是谁,总算是让村里的男丁大多讨上了老婆,也让白明光这庄主位置越发稳当。
可是以往那些妇人最多不过是有些城里的女人,细皮嫩肉,就得算是极品。尚书的闺女,那是连想都不敢想。一个尚书的女儿,给自己这些庄稼人当老婆?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这么好的闺女,给咱当媳妇?可是她可是尚书家的千金,能跟咱这些泥腿子安心过日子?”
马占魁心情颇为激动,他家里可有几个儿子没能讨到老婆。如果能讨到这个闺女做儿媳妇,自己这个当爹的,也不免可以分润一二。
只要能讨到这个儿媳妇,就算未来几年自己家少分些好处,自己也都认了。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点担心,那可是尚书家的闺女,若是不能留住人,那早晚还是鸡飞蛋打。
白明光冷眼看了他一眼“三弟,这有什么不能的?区区一个尚书的闺女而已,有点出息。不管她是谁的闺女,她也是个女人。不服就睡服,再不行就打断她的腿。以往那些女人怎么对待,这个女人怎么对待就是,等她生了娃娃,不安心还能怎么样。”
马占魁点头道:“还是大哥英明,您是知道的,我家还有三个儿子都没娶到老婆。您看看,这花票是不是该许给我家儿子……”他搓搓手,又嘿嘿一笑“我也知道,这是天鹅肉,也不是那么好要的。这次要来银子,我家就不分了。我再拿出笔银子来,分给众位乡亲父老,这样您看如何。”
他是个马匪出身,当年加入恶虎庄时,是带着十几个马上健儿外加十几匹脚力来的。在庄内,也颇有些实力。他一说这话,那些庄中父老也就没什么话说,只看着白明光等着他宣布。想来二当家既然被拿,多半是不成了,三当家递补二当家也是情理之中。这二当家的面子,大当家总是要给的。
哪知白明光摇头道:“三弟,你家那三个后生,我是知道的。他们的事交给我,我白明光当着合庄父老的面发个誓,将来定为你家找三个可心的儿媳就是。如果找的不满意,你就找我说话。”
马占魁见他如此说,就知道自家儿子没希望了,他忍不住问道:“白老大,那你的意思是,这闺女嫁给谁?我是知道的,嫂子去的早,难不成,您要把她收做咱的压寨?”
“事情不是这么回事。”白明光摇摇头“我若是真的自己留下这个妇人,有什么资格当你们的大哥?”他站起身子,走下自己的交椅,一直来到祠堂靠门首的地方,从角落里,搀起一个老人来。
这老人年纪满头白发,后背已驼,老态龙钟,眼睛总是睁不开的样子,看不到什么精神。这人马占魁自然是认识的,是恶虎庄的一个普通乡民,名叫鲁老实。在恶虎庄的词典里,老实就等于窝囊,他也人如其名,在村里没什么存在感。年老力衰,临阵冲杀的事,是指望不上的。他的儿子是个痴呆,没什么用处。
在恶虎庄这种地方,像鲁老实这种只会拾掇庄稼的真正庄户人地位最低,好在他还负担着收尸烧尸的苦差事,否则早就被赶出庄去。平日里不管分什么战利品,他家也分不到什么东西。像尚书千金这种好事,无论如何,也不该轮到他家头上的。
白明光拉着鲁老实,一直来到自己的宝坐之前,“鲁伯,你家的大柱现在还没婆娘,这事我是记在心里的。咱们恶虎庄内,不拘身份,一视同仁。大柱兄弟这些年没娶到老婆,是我这个庄主失职,今天这个尚书家的闺女,就许给你家了。”
第三百章血夜(六)
这种安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想不到,这种好事,最终落在了鲁家身上。一个尚书家的千金,最后居然嫁给了一个傻子,大家想着大柱的模样,有不少人心里,开始为这鱼网里的女人感到不值了。
马占魁开始对于这种安排颇为不服,可是见沙千里并未说话,他自己也不好发难。可等到想了一阵,却越想越觉得白明光安排的有道理,除非这样安排,否则不管怎么做,这庄子里总是会有问题。而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所有人都服白明光,这白疯子看来并不是真疯,相反倒是真有心计。
白明光既然安排好了,其他人也就没法说什么,他又吩咐道:“咱们恶虎庄怕是待不长了,劫了个尚书家的闺女,这事不会这么算了。大家怕是得躲到山里藏一段日子,等官军搜过去之后,再出来也不晚。今天晚上先把喜事办了,让柱子兄弟成婚,明天把带着她落洪的白布送到船上,找他们要银子去。今天晚上给柱子哥办喜事,其他人也别闲着,把彩号安排一下,再把灵牌刻一刻。”
恶虎庄这地方,对于死亡看的并不严重,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活不下去的一群汉子。生命于他们而言,随时都可以牺牲掉。对他们来说,操办丧事的行为,太过奢侈,也无必要。那些彩号有人送到各自的家里,由各自的家里人照应。
至于那些死的,有一部分死尸没能抢出来,而背回来的死尸,也不会有什么棺材成殓之事。只是用芦席一卷,再集中焚烧就是。他们唯一留在人世的迹象,就是祠堂里那些灵牌。
女人们去照顾彩号,或是把自己死了的男人拖到一起等待焚烧,有的家里没了壮丁的,就得等着被分给哪个新男人。有几个女人则被喊进来,将鱼网拿下来,拉着孙小姐,走向鲁老实的家里。
那些男人们则留在祠堂里,开始为死者刻灵位,这种事要忙一晚上。等到明天天一亮,大家就要着手准备转移的事,一个致仕的尚书也是尚书,地方官府肯定是要有所动作。
恶虎庄虽然凶悍,可是也不具备和官军正面抗衡的能力,官府动了真气的前提下,他们也是要逃的。这些年里,他们其实也习惯了。为了生存就要惹麻烦,麻烦惹的大了,就钻进山里避风头,等风头避过去再回来。
白明光要出去负责一下烧尸的事,眼看死尸被集中在一起,有人将木柴堆上去,接着是油,再后面便是火把。烈火熊熊,伴随着哭声阵阵,恶虎庄里从不为死人举丧,就像从不为喜事庆祝一样。
于他们而言,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喜事不需要庆祝,需要继续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悲哀,也不需要哀悼。最多就是当事人哭几声,纪念一下自己家死去的丁口,于其他人而言,不过是少了个劫道的伙伴,多了个可以考虑讨过来的寡妇,别的也没什么区别。
在角落里鲁老实对白明光道:“庄主,我那傻儿子,能配的上这么好的老婆么?趁着现在还没圆房,有些事还来得及,我看这次多出不少寡妇,似乎还是她们比较合适。”
“干爹,我记得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咱们快刀夺命鲁煞神的儿子,配她一个尚书家的丫头,其实是抬举她们了,怎么会有配不上一说?”白明光指了指那些在火堆前哭哭啼啼的妇人。
“干爹,这些女人,哪个不是抢来的?当初成亲的时候,谁不是哭天抢地,用刀子逼着才肯脱衣服。现在怎么样,不还是在火堆前面哭么?我记得当年还是您教我的,对女人就是打她睡她,没有不服气的,即便是金枝玉叶也不例外。何况尚书家的闺女,还算不得金枝玉叶。您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您,就连这庄主的位子,说来也该是您来坐。”
鲁老实摇头道:“什么鲁煞神不鲁煞神,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是鲁老实,一个没用的老朽而已。我不喜欢我当初的一些身份被人知道,这是咱们的约定,你应该遵守。”
他叹了口气“大柱其实是个好后生,厚道,老实,比起那些官宦人家的混帐小子纨绔子弟,他才更适合当丈夫。那姓孙的丫头跟了他,才是享福呢。只是她出身名门,想的就是嫁个门当户对的,将来当个诰命夫人,不懂得什么叫好歹,需要一段时间把这个弯绕过来而已,不知道我那老婆子能不能劝住她。”
“明光,这次虽然你行动失利,折损了不少人手,不过庄里的人,还是认你这个大当家的。老汉也不会出来反你,所以你也不必讨好我。咱们恶虎庄想活下去,就得你带着大伙干。不就是败一次么,没什么大不了,等过几年,咱们就能恢复了元气,依旧过好日子。”
白明光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干爹都会支持我。走,干爹,儿子陪您喝几杯去。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大柱兄弟娶老婆,大家不热闹,儿子得给您热闹热闹。刻灵牌烧尸体的事,用不到咱们了,咱喝一夜酒,明天动身进山。到了山里,还得您老这位山神爷给大家带路找饭吃,离了您,我们在山里可是活不下去。”
另一边,孙小姐被几个妇人带着,来到位于村子偏僻处的几间草房之前。歪斜的篱笆墙,低矮的草房,说明着这一家人的生活条件。
一个满头白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