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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对不起,我不觉得这样的小事,应该惊动万岁。我还是那话,所有对我的人用刑的,全都滚过来,每人鞭笞一百,再让我把你们衙门里的家具全都砸烂,咱们就算两清。否则的话,我就带着我的人,挨个去拜访今天在这的每个人,拜访你们,拜访你们全家!”
高全忠的手二次举起来,弓箭手手中的弓拉满,引弓待发。杨承祖身子下蹲,双手高举,风雪之中,灯火摇曳,只待高全忠的手落下,这洁白的雪地上就会绽开朵朵红花。
第六百六十八章风雪杀人夜(下)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陡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异常。只从马蹄声,就能听出来,所来之骑为数众多,竟是一支颇具规模的马队,向着这边冲来,还有人高喊着“武定侯府在此,谁敢放箭,杀他的全家!”
高全忠的手似乎想要想下挥落,可就这当口,已经响起一声尖利的哨声,一支鸣镝忽然射来正中高全忠的胸口。这支箭的箭头已经被摘了下去,射不伤人,但是自身所附带的冲力,将他震的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一个人已经如飞般冲过来,边冲边骂“直娘贼,活腻了么?都听到了我们武定侯府的名字,还想要放箭,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可是猛的,有一骑卷毛赤兔马从这人身旁掠过,一骑当先,朝着包围着杨承祖的队伍冲去。马上之人手中长枪舞动如风,马快枪疾,虽然枪舞的并不成套路,但是步兵组成的弓手,并不能拦住一匹疾奔的良驹,波分浪裂一般,向着左右避开。
高全忠也大喊着“不许伤马,不许伤那匹马。好一匹宝马良驹,好一匹卷毛赤兔!”
紧随这匹马后,另一匹马上的骑士也拼命似的催促着坐骑,堪堪冲进圈子,两人就从马上跃下来,差不多是同时扑向杨承祖。
“相公。”
“姑爷。”
杨承祖双手将两人抱到怀里,见锦帽貂裘之下,郭九姐和玉环的脸都冻的有些泛红,在两人的脸上各亲了一口。“你们怎么跑过来了?难道以为这种小场面,我应付不了?对我太没信心了吧。还有,九姐,你叶子牌打的怎么样,赢了还是输了?你们两个冷不冷啊,我看脸都有点凉,在家待着多好,非出来挨冻。”
“我没事,不过你怎么自己过来,也不喊我一声,难道不当我是你的娘子?要不是家里人看你骑马出去,还不知道你这边有了麻烦,不过是个六品的指挥使,还用的着你自己拿刀动枪?”
阵阵酒气扑鼻,看来九姐之前已经喝了不少,再看她那红扑扑的脸蛋和迷离的眼神,看的出她的酒其实已经过了量。原本要是不出这事,他们今晚上是要留宿于武定侯府,所以也就放开了豪饮。酒醉乘马,还把马骑的这么快,这一路过来没有出事,只能说是侥幸。
九姐醉眼乜斜的扫视了四周,见到十几匹坐骑上,那些哭的花容惨淡的女子,一个个衣服不整,有的人脚上穿着男人的靴子,还有人赤着脚。“鞋呢?谁把她们的鞋脱了?这么冷的天,就不怕冻伤她们的脚趾?”
铁直这时见来了足有上百名勋贵府的家丁,反倒是彻底不怕了,他微一拱手“杨夫人,你身上并无官身,只是个白丁,漏夜出行,同样违反了夜禁。还请你赶快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的话,恐怕于郭千岁面上,也没什么光彩。这些女人伤风败俗不知廉耻,在酒楼内以演戏为名,与男子勾搭,本官对她们进行惩戒,既是为了维护京师地面的风气,也为了尊府的家风着想,并无恶意。”
“这么说,就是你下令对她们动手的?还有你,是你要放箭射我相公是不是?”郭九姐的手,又指向了另一边的高全忠。高全忠并不理他,只是对着杨承祖道:“杨指挥,请你管好你的夫人,这里没她说话的份。”
郭九姐轻轻推开杨承祖,同时将对方手中的那口宝刀也夺了过来“原来,本夫人被人小看了呢。玉环跟我过来,咱们家的家训,郭家丢的面子,一定要亲手找回来。”
她手拿宝刀,步履蹒跚的朝着高全忠那边走了过去,五城兵马司的弓手刚刚举起武器,武定侯家的家丁就一眼瞪过去。“谁敢对我们九小姐动手,难道活腻味了?”
武定侯府的这些家丁,多是从京营里选拔出的精锐军汉,论战力不是五城兵马司这些连辅兵资格都没有的弓手所能比拟。尤其前段时间他们出城杀过北虏,手段厉害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恫吓几声,就把这些人吓住,没人敢阻拦。
郭九姐与玉环踉跄着朝着高全忠走去,拦在路上的士兵自动的分开左右,铁直挺身而出,拦在面前“杨夫人,希望你清楚你在做什么,高指挥乃是朝廷命官,不久前虏贼围城时,曾亲手杀过贼……”
话音未落,人已经向后跌却,郭九姐一记窝心脚突然踢出,将这位御史踹翻在地。“你这个御史,太烦人了!”鲜红的牛皮靴,从铁直的背上踩了过去,几名高全忠手下的亲兵护卫急忙列成一道人墙,希望把人拦住。
玉环手中长剑刺出,叮当几声,那几名亲兵手腕中剑,兵器都落在地上,被主仆两人打的东倒西歪的向两边摔倒,把高全忠露了出来。
“跪下,向我的夫君认错!向我府里的人……认错!”郭九姐手中宝刀指着高全忠的面门,雪花飘落在刀上,地上,随即就化成了水。口内喷出的白气,带着浓烈的酒味,朝着高全忠袭去。
高全忠手中的腰刀指地,并没有举起来抵抗的念头,好男不和女斗,他如果真和这个郭九姐动手斗殴,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他脸上的神情依旧严肃,语气也很坚定“杨夫人,我请你自重一点,这里是兵马指挥使司衙门,高某虽然位卑职小,但也是朝廷命官,不容人殴辱!”
“我在让你跪下,磕头认错,你难道没听见么?”郭九姐上前半步,手中的刀尖只差一点,就能够到高全忠的鼻子。“你以为老娘在吓你?我告诉你,本夫人说到做到,你今天要么给我相公和我家里的人磕头认错,要么,就让你家里来人,给你收尸!”
高全忠的眼睛猛的一瞪,厉声喝道:“你敢?我乃朝廷六品武官,你不过是个白身妇人,难道还想杀官么?”
远处一阵马挂銮铃声急,远远的,虽然隔的有一定距离,但是已经能听到有人大喊着“武定侯千岁到了,所有人不可放肆。”还有人大喊着“你们看住九小姐,她吃多了酒,不要让她惹出祸来。”
杨承祖也向前迈了一步“九姐,把刀给我,杀人这种事,还是男人比较在行。”
“谁……谁说的?我也不是没杀过人,不许小看我。”郭九姐的身子有点晃荡,但是刀锋始终在高全忠面前打晃“你说,我在问你的话,你到底磕头不磕头?”
“士可杀,不可……”
“九姐别乱来!”
“老夫在此,谁敢……”
在一片嘈杂声音之中,灯影晃动,郭九姐的脚下一滑,身子前扑,手中那口吹毛利刃已经捅入高全忠的肚腹,用力一搅,接着抽刀。在一阵惊叫声中,一个人的身形重重倒在地上,热腾腾的鲜血从身下缓缓流出,雪花落在上面,随即就被融化……
第六百六十九章跋扈(上)
杀了人的郭九姐等看到这鲜血和与鲜血一起流出来的肠子,喝下去的酒猛的顶了上来,转身吐了兵马司衙门前的石狮子一头一脸。郭勋今天喝的酒远比他女儿为多,好在是久历戎马,飞马赶来身形依旧拔的笔直。可等看到死尸,他不由跌足长叹“孽障,简直是个孽障,老夫紧追慢追,终究还是差了一步,这可怎么是好?”
与他同来的,乃是方才一起赌钱的那几位国公伯侯,见此情形也纷纷摇头,连叫大事不好。他们都是与国同休的公侯,家中有丹书铁券,即使杀了人,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可郭九姐只是个白身,当街杀了个六品指挥使,纵然是勋贵之后,这种事也不容易交代。
京师治安向来归五城兵马司、刑部以及锦衣卫几家机构共同负责,为了收税等事,几个衙门也经常斗殴,乃至闹出人命的事也是有的。不过这种斗殴乃至人命发生的范围都在下级,到了上面,大家都是体面人,彼此见面还是要有说有笑。
要是到人命的层面,如果打死几个兵弁倒是没什么问题,哪怕扔点钱出去,也能大事化小,但是死的是个六品指挥,那就是另一个问题。
京师里住的都是权贵,五城兵马司要想维持治安,发挥自己这个衙门的职能,就难免和权贵发生冲突。是以从朝廷这方面,对于这几位六品指挥也向来高看,争端中素来是对这些人持保护和偏袒态度。
事实也是这些人不论是本职还是差遣都苦的很,如果再不给一些政策方面的保护,那就没人能干下去。如果有人打伤了巡城御史或是兵马司指挥,一般来说,不管究竟是非如何,朝廷都会对打人者予以惩戒,以此维护整个治安体系的权威。
一个六品指挥使被杀,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小事,搞不好会闹出很大的风波。尤其现在是新君刚即位,就怕有权臣跋扈,动摇统治权威,正要寻一个人立威,九姐怕不是自己送上门去。
纵然看在家里的层面上,不会真的要她抵命,但是搞不好,也要判个发配。再加上她打了巡城御史,如果被有心人盯上不准赎刑,那就是要人命的节奏。这个时代女性的流刑,要么交钱得免,要么就是要死人。毕竟千里发配,没办法保持贞洁,为了颜面就只能一死了之。
几位同来的勋臣没想到好好的一场宴会,居然闹出这样的风波,作为同气连枝的亲戚也不能置身事外,纷纷想着自己有哪些关系可以找,又有哪些门路可以疏通。九姐吐了几口,酒意似乎也下去几分,晃荡着过来给爹和各为长辈施礼,又没心没肺的笑着
“你们不用……不用这个样子。咱家有丹书铁券,不就是杀了个六品芝麻官么?咱家看门的,也是六品……”
“混蛋!”郭勋抬起手来,这记耳光几乎就要扇出去,家里那个六品和这个六品,那也是可以比的?可是杨承祖这时已经抢步上前,劈手夺下了刀。“老泰山,小婿酒后失德,殴杀了六品指挥高全忠。您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过这事和九姐,没什么关系。”
郭九姐用手指了指他,摇头笑道:“相公,你怎么还跟我抢开了?这人是我杀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跟我抢。你看看我棒不棒,说到做到,敢不道歉,就一刀捅死他!你这刀真快,杀人像切豆腐一样爽利,将来借我好好玩几天。走相公,咱们回家,我困了,我要你抱着我睡……”
郭勋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杨承祖忙把九姐推到玉环怀中,嘱咐她看好小姐。又对郭勋施礼“小婿的事,把各位长辈都惊动来,实在是小婿的不是。改日小婿定要挨家挨户的上门赔礼道歉,希望各位长辈不要见怪。”
定国公徐光祚见他把这杀人的事扛起来,替自己的老婆顶罪,对杨承祖的看法倒是更好了一些。好心的提醒着“承祖,这个案子,你自己想清楚。它并不是一个小事,其实……如果你在任上的话,或许更方便疏通关节。”
郭勋也道:“谁做的事,就要由谁担起来,这个疯丫头自己惹的祸,就该她自己承担责任。你虽然是她的相公,但也不能连杀人这种事,都替她扛下,要不然,将来她就更无法无天,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让她在这长点记性,也是好事,就算……就算要她抵命,也是她自己命短,怪不得旁人。”
“老泰山,九姐是我的娘子,她杀的跟我杀的,本就没什么区别。何况这人就算她不杀,我也想杀,她不过是替小婿做了我想做的事罢了。风雪太大,几位长辈还是先回府休息,小婿在这里料理就够了。”
出了人命,杀了六品命官,肯定会惊动各部衙门,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人过来。杨承祖让各位勋贵回府,显然是自己要独力扛下此事,不牵扯其他人。郭勋摇摇头“老夫在边关带兵,滚冰卧雪的时候多了,这点风雪算的了什么。我正好留下看看,谁能把你如何?”
他一表态留下,其他几位勋贵也就不好离开,这个时候谁要是走,今后就别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多武功勋贵扎堆,细算起来,竟是为一群女戏子站台,这也得算是件奇闻。有身边的从人连夜砸开旁边铺子的门,从里面搬出板凳,让众位贵人坐下。
杨承祖则朝着衙门里面一指“把这里面所有能砸的家具全部砸烂,对了,椅子先别砸,让几位老前辈坐下歇脚。还有,那些木器集中起来,放把火烧了,给大家暖和暖和。”
他又一指那些被围住的弓手“我说过,所有打了我家下人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