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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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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看不到牢房在哪里。侍卫们先一步下去,排开,照亮了沾满绿藓的石壁通道。
    景同随后下去,止步在一个牢门前。莞初站在台阶上,腿像灌了沉铅,动弹不得,胸口紧绷的气息吸起来竟是不敢呼出,蓄在唇边,颤颤的……
    景同候了一刻,见她始终不动,便折返回来,握了她的腕子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来。
    铁栅内,一人盘腿席地而坐,一身粗布蓝短褂已经被扯得丝丝缕缕,胸口一个大大的“囚”依然那么扎眼,沾了血污,衣裳破败不堪,衣襟却折得十分仔细;青丝高束,鬓角齐整,他端端而坐,身陷囹圄依然不曾狼狈,不见了平日华丽的色彩,面上清静,淡然雅卓,火把与阴影将那面上棱角勾得越发英俊,他的模样正如梦中,正如初……
    寻着人声,他看过来,双目映着火把熊熊的光亮却丝毫不觉。听闻他一时心急失了明,在一个接一个的噩耗中她竟是忽略,此刻看着那毫无知觉的双眸,莞初只觉脚下虚软,心如刀搅,死死握住景同的手臂……
    “开门。”景同吩咐。
    应着铁锁开链声,齐天睿站起身,冲着牢门拱手施礼,“王爷,”
    “明儿你就要解往杭州赴刑,今夜本王特许夫人与你话别。”
    他眉头微微一蹙,“我没有夫人。”
    “嗯?”景同一愣。
    “相公……”心一颤,唇边屏着的气息吐出,语声弱的,连她自己都不闻,心慌,薄薄的唇霎时没了血色……
    “你说什么?”景同又问了一句。
    “一个月前草民已然休妻,”他语气淡,茫然的双眸冷得一丝波纹都不见,“如今孑然一身,并无牵挂。”
    “哦?”景同挑了眉,扭头看着莞初,“这老东西休了你了啊??那还看他做什么,咱们走!”
    说着景同握了莞初就走,莞初忙道,“王爷!王爷你听我说……”
    “锁门。”
    景同一句吩咐,侍卫立刻上前拉过铁门。
    眼看着铁链就要合闭,忽地生出一身的力气,“慢着!”莞初挣开景同,转身扑向铁门,双臂用力一撑,颤抖的力道把冰冷的铁门端端支住,侍卫随即一松送,门随着她哐啷啷向后退去,她几乎是跌了进去。
    “姐姐!出来!”景同厉声道,“他都不认你了,你还管他做甚?!”
    她慢慢直起身,见那几步之外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双目却捕不到她的方向,心碎,疼得她再也站立不住,扑进他怀中,狠狠地撞在他胸口,撞得他一个趔趄,却被她的双臂牢牢抱住,“那一纸休书……是我赌气求来的!我相公从不曾公之于众,时至今日,我依然是……齐天睿,堂堂正正的妻!”
    “放开我。”
    他抬起手握了她的肩,瘦弱的肩膀握在手心,颤抖,不知是来自何方……
    她倾尽全身的力气勒着他,泪汹涌而出,“不要动手……你不要动手……你推开我……我怎么活……”
    “离了我,便再与我无关,从此你自是逍遥,自是好活。”
    一句戳进最痛之处,他只是面色冷淡,并未拥旁人入怀,却已然冷得她遍体生寒,痛断肝肠,此刻方知体谅他当初的惊震与怒火,方知那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猝然衰亡的痛,她泪如雨下,苦苦哀求,“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你而去……不该伤你……自始至终,我只有你……你是我的男人,是我从六岁就盼着长大、长大能嫁的男人……求你……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看不到她,只有她使了蛮力依然孱弱的怀抱,朝思暮想的小声儿第一声唤已然软了他的心,口鼻贪婪都是她的味道,他亲亲的妻……
    茫然的双眸轻轻遮闭,他低头,绷紧的身体软下,似忽然坍塌的河堤,一身的力量汹涌都给了怀中的柔软;她紧紧抱着他,柔弱的肩支撑着他两个人,似很久很久以前,他醉酒,头一次,软在她肩头……
    “相公……相公……”一声声唤,梦寐以求,仿佛已然来世再相逢……
    看着牢房里紧紧相拥的两人,景同使个眼色,身后的侍卫轻手轻脚地把带来的厚垫褥、锦被铺盖铺进牢房,掌了烛灯,并放下一只四方食盒。
    牢门锁闭,所有人悄悄撤了出去……
    ……
    外头的风声隔着厚厚的石壁传入耳中,呼啸,寒冷,雨雪天阴暗的牢房里却是春意融融,分别不过两月,相思刻骨,怎样用力都觉不够,越抱,越怕分离……
    良久,他歪了头哑声在她耳边道,“还撑得住么?”
    “嗯。”
    她应得好乖,那么心满意足,这么半天手臂环着他始终不曾落下,紧紧的力道也丝毫不曾减弱,他笑了,又埋在她颈窝,贪恋那细腻光滑、暖暖的味道……
    “相公,”
    “嗯,”
    “让我看看你。”
    他听话地抬起头,寻着她的气息,脸庞近近的。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他问,“我的脸干净么?”
    “嗯,干净。”额头,眉骨,挺直的鼻梁……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棱角,连同他的苦,风雨,都留存在她轻柔的指尖……“牢中还许你们洗脸么?”看那唇边抿出一丝得意的笑,她蹙了小眉,“是喝的水?”
    “我想着你会来,怕你嫌我脏。”
    他说得随意,不察觉那茫然的眼睛离得她那么近,烛光里那么清晰的空洞,连他自己的笑都映不出,看得她一阵酸楚,虚弱的心似被狠狠攥了一把,痛得她气息难续,踮起脚尖环了脖颈,紧紧贴了,“相公,相公,我想你……”
    软软的人儿再不肯支撑他,像往常一样挂在了他身上,他撑着残腿抱起她软软的腰肢,想狠狠用力,却不敢,生怕一下就握碎了这轻飘飘的人儿,低头,摩挲在她耳边,“说,再说一遍。”
    “我睡不着……夜里睡不着,想你……梦你……相公,一时一刻我都受不得了……”
    喘喘的气息呵在他耳边,呵进他心里,她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不依不饶地撕扯着他的心。二十岁,老天只肯留她二十年,却在十六岁的时候才把她给他,疼她,疼得几乎碾碎了她……
    “晓初,晓初……”
    他哑声唤,唤得她猛一怔,“你……”
    “我的晓初,”他不知觉,只管咬着她软软的小耳垂,“你果然出落成个美人儿了。”
    自己亲亲的相公,鸳鸯帐下说过多少腻死人的话,此刻这么一句竟是让她红了脸颊,转而撅了嘴,“哼,你才记得……洞房那日,我也像那天一样涂了满脸的胭脂,你却,你却只记得洗,不记得我的模样!”
    埋怨的小声儿那么娇,他笑了,想起那冷水下慢慢脱出的小脸,清澈的浅水琥珀美得他倒吸凉气,不觉咂咂嘴,“真想瞧瞧我的晓初儿,我的小娘子。”
    看他睁大了眼睛在她脸上乱摩挲,她心疼道,“一点都看不见么?”
    “能看到灯光,其他的,都模糊。灯看久了,也头疼。”
    她轻轻落下脚,挽了他,“相公,来,我扶你躺下,给你揉一揉。”
    “嗯。”
    搀扶着他躺在垫褥上,抱着他的头轻轻揉捏。
    枕在她怀中,软软娇人儿,暖暖香甜,包裹着他,小手的力道忽而松,忽而紧,将那难耐的痛都揉开去。他享受着,不觉轻声呻//吟;想着那怀中旖//旎,心软如水,顾不得头痛,反手去抚摸她,她的发髻,小脸,脖颈,领口胜雪的肌肤,还有胸前……娇俏嘟嘟,大手顺了那曼妙的曲线滑到腰间轻轻一捏,她痒了,就躲,抬手拍了他一巴掌。
    “哎呀,安生着。”
    他一把握住那小手,抓到口边,正要张嘴,忽觉不对,指肚反复抚摸才觉那细滑之上一道浅浅的疤痕,他立刻蹙了眉,翻身起来,“丫头!你的手怎么了?”
    她也不遮掩,委屈道,“还不是你扔那链子,烫着我了。”
    嘶!回想那日怒火烧干,满眼血红,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那滚烫的铜炉,暴怒之下,他把自己扔进火中,岂料她竟是……此刻想来更觉心惊,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握着小手贴在唇边细细吻啄,那疤痕却再也抹不去,心疼得仿佛剜了自己的肉,“唉……”
    看他拧了眉,一声长叹好是怅然,她抽回手,环了他,“早就不疼了呢。”想说等你能看着了你瞧瞧,也不难看呢,却想起明日的分别,心一酸,贴进他怀里,不再吭声。
    “丫头,”
    “……嗯,”
    “你知道你我的上辈究竟是何渊源么?”
    “不知道,是怎样?”
    “你娘与我老父自幼相识,长起来又订了亲,却因着那一场祸事不得不分开。你娘后来嫁了你爹爹,一家也算圆满。可我老父……我小的时候就记得他总是住在书房,如今想来,是一天一夜地熬,念了一辈子。”
    “啊……”
    “原本我也觉他愚,觉得都是太太多心,如今,才知厉害。”
    “厉害?”
    “你啊,你与你娘一样牵扯人的心肠。老父尚且能忍,我却更没出息了。”说着,他低头,狠狠啄在她额头,“你知道么,那日回来,我杀了谭沐秋的心都有了……”
    他的话狠,字字都真,她怕,怕得心发颤,忙抱紧了他,“都是我的不是……相公……”想起那天他的决绝,眼中又有了泪,“可我的心也碎了呢……你不曾好好儿娶我,倒实实在在地写了两回休书……”
    他笑了,抱着她轻轻摇晃,“那可怎么办?如今你相公我莫说再娶你一次,就是想补个交杯酒也不能够了。”
    她抬头看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恍然道,“怎的不能?王爷给备了食盒,说不准有酒呢。”
    脱开他的怀抱,她坐起身打开食盒,果然,里头是各色点心,还有一小壶酒,欣喜道,“真的有呢!”
    齐天睿笑笑,怎会没有?那是最后备给死囚的断头酒……
    莞初欣欣然斟了两小盅,满满地递了一杯给他,托起他的手臂,两厢环绕,“相公,来,咱们喝交杯酒。”
    “丫头,你不能喝酒。”
    “怕什么,横竖……”话未尽,她轻轻咬了唇。
    他看不到,也没着意,只道,“好吧。不过酒凉,我先喝,你抿着暖暖再咽。”
    “嗯。”
    两人同饮,他一口饮下,她把酒抿在了口中。正是要咽,见他探了身过来,眼睛看不到,却是寻到她的唇,轻轻贴了,“来,给我。”
    她怔了一下,听话地启了唇瓣,那醇香的酒液便慢慢流进他口中,留给她满口余香……
    咽下,他满意地抿抿唇。她放下酒杯钻进他怀里,再也顾不得什么禁忌,心酸道,“相公……来生,你要好好儿地娶我……”
    “你还想嫁给我啊?我可不想要你了。”
    “我下辈子……一定托生个好身子,不会再……”
    小声儿含泪,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他抱了,吻在她额头,“那你得答应我要好好儿地听相公的话,再也不许瞒着我,哄我,骗我。”
    她忙点头,小鸡啄米一般,“嗯嗯,相公,那你应下我,你应下我。”
    “好,我应下你。下辈子,你还叫晓初,我一定,在你六岁的时候就找到你,再不放手。”
    泪滑落,落得他满怀,幸好,他看不到……
    ……
    夜深了,风呼啸,天寒地冻,牢中暖暖的鸳鸯被下,两人再不敢睡……
    “丫头,我听从夕兄说,你写了好多谱子给我,哼来听听。”
    “嗯,”她乖乖地点头,又道,“我从未写过这种曲子……你莫笑!”
    “好。”
    清凌凌的小声儿在怀中起,杜仲子从来都是山林水涧,小小玩趣,此刻却似一缕薄纱,那么轻,那么软,缠在他心上,相思,缠绵,小女儿的心思羞得无处诉,痴痴念郎,听得他心软如水,低头,“丫头……我齐天睿此生无憾,就是舍不得我的妻……”
    “相公,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一起做鬼?”
    “不是你说,做了鬼又是夫妻……”
    他笑了,翻身,将她紧紧裹在怀中……
    ……
    天亮了……
    听着头顶厚重的牢门打开,哐啷啷的铁锁伴着嘈杂的脚步,一声声都似砸在心头,莞初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头都不肯抬,唇早已咬出了咸咸的血珠儿,也不知觉。
    一排火把照得通明,景同款款而来,依旧是昨日一身双金滚边的雪白箭袖,负手立在牢门前,“姐姐,出来吧。”
    齐天睿低头,握了她的肩,“丫头,听话。”
    “不……相公,我不!”
    眼看那泪水就要泛滥,一对人儿生离死别,景同咧了咧嘴,“哎呀,行了,分不开,就一起出来吧。”
    莞初哪里听得到,只管埋在他怀里,齐天睿愣了一下,“王爷,您说什么??”
    景同笑,身边跟着府衙典狱长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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