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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请用茶。”
吴婶颤着手接过,喝了一口,又把自己准备好的鼓囊囊荷包递给赫连双。
赫连双道了谢,站起来。
小两口昨晚没圆房这件事,吴婶是知道的,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只字不提,只是笑着与赫连双说起旁的事。
敬完了茶,出了吴婶的院子。
吴二看向赫连双,“公主,我一会儿还得去武馆,你要是觉得闷了,就上街去转转,今天天气好,适合上街,遇到喜欢的,就看一看,买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能开心。”
说完,从怀里掏了几张银票给她。
银票都是小额的,加起来也才百十来两,赫连双虽然从小金尊玉贵,却还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知道外面的人赚钱有多辛苦。
这百十两银子,他得卖出很多大米才能换回来。
摇摇头,赫连双道:“我有银子。”
按照吴家的生活水平,永隆帝给她的嫁妆够她吃一辈子。
“你的是你的。”吴二拉过她的小手,把银票塞进她手里,“我给你的,是我给你的,意义不同。我是个男人,理应赚钱养家,而不是靠着妻子的嫁妆过活,这些钱是少了点,不过也没关系,你先拿着,等过几天我再给你。”
赫连双一听就知道吴家过着怎样让人心酸的日子,接下这个钱,她觉得心里堵得慌,还是还给吴二,“真的不用了,我什么也不缺,不需要买什么。”
吴二抿了抿唇,收回银票,“那好,往后你缺什么就跟我说,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买的。”
赫连双抬起眼,见到他面上那一抹笑容,比刚钻出云层的阳光还要暖上三分。
那满是坚定的眼神,就只是为了承诺会赚很多钱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
长这么大,赫连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傻,却让人找不到半分想骂他傻的理由。
“外边儿冷,公主就别在这里站着吹冷风了,早些回房。”吴二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去往武馆方向。
聂嬷嬷道:“公主,该回房了。”
“嬷嬷,咱们去外面透透气吧!”赫连双不想回房,一时半会儿,她还接受不了自己已经嫁为人妇的事实,回了房,关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便等同于逼迫她去认清并且面对事实,她会越发地想父皇母后,想哥哥,一想他们就只想哭。
“好。”聂嬷嬷没多说什么,小姑娘嘛,哪有那么快就能适应完全陌生的环境的,还不是得一步步来。
没让丫鬟跟着,也没让小厮套马车,赫连双只裹了一件厚实的斗篷,就带着聂嬷嬷出门了。
至于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出来走走总能疏散疏散心情,不至于一再压抑。
听人说,过分压抑会得病。
赫连双觉得,她只是暂时没法适应而已,还不想得病。
——
赫连双的大婚,云安曜没去,像上次看清云静姝真面目一样,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喝了一天的酒,上次还有些清醒,这次,是直接不省人事了。
丫鬟前来敲门的时候,一直没动静,这才急急忙忙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范氏。
范氏吓得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朝着云安曜的院子奔来。
依旧没有敲开门,范氏顾不得那么多了,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踹开门,就见到云安曜醉躺在地上,手里还抱着个空酒坛。
范氏一见,整个人都吓蒙了。
“曜哥儿,曜哥儿你快醒醒。”
云安曜没动静,范氏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儿。
范氏马上吩咐婆子,“快去请大夫!”
又吩咐余下的丫鬟,“快把房间收拾收拾。”
这才一天的时间,他就把自个的屋子弄得跟乞丐窝似的。
不多会儿,云安曜被抬上了床。
大夫很快来给他诊脉。
范氏心焦不已,“大夫,曜哥儿他到底怎么了?”
大夫断言道:“这位公子是因为饮酒太多而有了轻微中毒迹象。”
“中毒?”范氏一听,脸更白了,“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他!”
“好在并不严重。”大夫道:“我给他扎几针,再开服药吃下去,大概晚上就能醒了。”
范氏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了,大夫。”
大夫遣走多余人等,掀开云安曜的衣袍给他扎了针,又把药方递出来。
婆子很快去外面药堂买了药回来煎,云安曜喝下以后,黄昏时分果然醒过来了。
范氏一直守在床边,听到他要喝水,这才回过神,匆忙倒了杯温水过来亲自喂他喝下。
云安曜双眸充血,脸色苍白,眼神无力地看向范氏,“娘,你怎么来了?”
人虽然是醒过来了,但仍旧处在醉意中,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范氏拍拍他的脸,又好气又好哭,“曜哥儿,娘上回才跟你说得好好的,以后都不酗酒了,你这怎么又喝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安曜神智清明了些,一把推开范氏,“你别管我。”
范氏一听,恼了,“有个当娘的管管你,你还嫌烦了是吧?这都多大的人了,整天醉醺醺的没个人样,你出去看看,与你年岁相当的世家公子,谁像你这么不争气?明年你爹就要给你请封小侯爷了,若是再不拿出点本事来给他看看,你让他如何放心把爵位传给你?”
云安曜此时脑子里一团乱,像要爆炸,于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既然看我这么不顺眼,那不如把我也除族好了。”
一旁立着的秋燕和秋雨顿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大公子可真是无法无天啊,连这话都敢随意说出来,就不怕太太生气么?
范氏的确很生气,所以狠狠一巴掌扇在云安曜脸上,把他剩下的醉意全部扇跑了。
“娘——”清醒过来的云安曜捂着被打肿的那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范氏。
长这么大,他被云冲打过的次数不少,却是头一回见他娘对他动手。
“你这不孝子,刚才说了什么?”
范氏怒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剥了他的皮。
云安曜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句醉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那句话其实有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在里面。
“娘,不过就是句酒话而已,你怎么还给当真了?”云安曜不满地嘟囔一句。
范氏怒色不减,“你最好祈祷那是酒话,否则要真传到你爹耳朵里,他非得从北疆赶回来打死你不可!”
云安曜不说话了,如果赫连双还没出嫁,他的确有可能自请除族,可那个人早在昨晚就入了别人的洞房,他就算现在除族,又能挽回什么?
遣走秋燕和秋雨,屋内只剩母子二人,范氏慢慢平静下来,坐在床榻前,“你告诉娘,为什么喝酒?”
云安曜动了动嘴皮,正准备开口,范氏就又道:“别跟我说什么没事儿,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要是撒了谎,以为我真看不出来?”
“五公主大婚了,我难受,所以就喝了点酒。”云安曜闷闷地道。
范氏脸色僵住。
五公主?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贴身嬷嬷跟她说过,曜哥儿很可能已经有了意中人,她为此还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以为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抱孙子了,但怎么都没想到,曜哥儿的意中人竟会是五公主。
“你怎么会……”范氏痛心疾首。
“我知道权臣子弟不能与公主联姻。”云安曜接过话,可是知道又怎么样,感情这种东西,是能控制得了的吗?
“你……唉……”范氏揉着脑袋,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五公主已经出嫁了,你应该收了这份心。”缓了好久,范氏再劝。
云安曜没吭声,坐着不动。
“曜哥儿!”范氏拔高了音调。
“娘,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醉了一天,还没静够?”范氏竖起眉毛,“依我看,我就该早些给你订下婚事让你把心思收回来,否则要再这么堕落下去,你迟早要变得一事无成。”
“我不想成婚!”云安曜拧着眉头,满心不悦。
“不成婚,那你想如何?”
“我想去北疆,去我爹那儿历练。”云安曜憋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北疆?”范氏愕然,“可你还没受封小侯爷呢!”
“就当我是去历练。”云安曜道:“等明年我爹回来请封,我再跟着他回来就是了,反正以后也要跟着我爹去北疆镇守的,早去晚去都一样,刚好我不想待在京城了,就早些去也无妨。”
难得云安曜有这等觉悟,范氏自然不会阻挠,“那你先给你爹去封信,看他怎么说。”
云安曜点点头。
范氏突然想到什么,又改口,“不必给他写信了,再过几天他就得回来过春年,到时候你当面与他商量去,若是得他同意,那过完春年就直接跟着他去北疆。”
云安曜又是一番点头。
临走前,范氏再次嘱咐,“男儿大丈夫,当志在四方,为个女儿家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你给我振作点!”
“知道了。”云安曜有气无力地道。
——
春年越来越近了,各府都在准备年货,国公府也不例外。
这天,云初微带上梅子和白檀两个,打算亲自去街市上买年货。
苏晏虽然忙,但还是尽快处理好手上的公务抽出时间来陪她。
坐上马车,苏晏问:“咱们今天买什么?”
云初微想了想,“都说出嫁女儿大年初二回门,到时候还得回去东阳侯府拜年,咱们总不能什么礼物也不带吧?玉石瓷器什么的,送来送去也没了新鲜感,咱今儿去街上转转,看看可有什么特别的。”
苏晏道:“师父那边,我准备送他一副棋,加上最后剩的那一坛兰生酒。”
云初微“咦”了一声,“是小金库里那副黑子墨玉白子暖玉的棋吗?”
苏晏莞尔,“看来你都见过了。”
云初微脸有些烫,“其实我只是想看看皇上平时都赏你些什么东西。”
“最多的就是金银细软。”苏晏如实道。
“你那么喜欢金银细软吗?”云初微凑近他,看了看,“感觉你看起来不像那么贪财的人啊!”
“你看起来像贪财的人就行了。”
“那么贪财的人你也要?”云初微忍不住笑。
“你无须完美,我满意就行。”
云初微看着他,唇边笑意蔓延开来,突然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苏晏顺势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来坐着,然后低眸,与她对视,“又闯什么祸了?”
大婚到现在,每次闯祸或者是遇到没法解决非要他出手的事,她总会用这一招,偏偏屡试不爽,哪一回都能勾得他心痒难耐,最后缴械投降。
“这不是年终了么?”云初微咳嗽道:“我们少东家要请所有掌柜与合伙人去酒楼吃饭,咳,当然也包括我。”
苏晏凤眸陡然一沉,“什么时候?”
“明天。”
“那刚好,我很有空。”
云初微暗暗翻白眼,是谁出门的时候说今天有空陪她出来买年货明天很忙来着?
“你陪我去的话,耽误了公务,不怕皇上怪罪吗?”
苏晏看着她,优雅而缓慢地道:“处理公务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我可以缺席他们的明天,但你的明天,我一定会准时到。”
云初微秀丽的眉梢微微扬起,“就知道你不放心我。”
“因为你从来没让我放心过。”苏晏在她唇上浅啄一口,“换句话说,我从来都不放心你与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男人打交道,他们都是肤浅之人,只会贪图你的美色。”
云初微问:“那你贪图我什么?”
苏晏道:“我比他们君子,我只贪色。”
云初微:“……”
能不能来个人把这披着美艳皮囊的大尾巴狼踹下去?
——
马车到达热闹的街市,夫妻俩挑帘走下来,这家布庄转转,那家铺子逛逛,一圈儿下来,已经买了不少东西。
云初微特地放了梅子和白檀的假让她们俩自己去逛,就是想让苏晏来拎包,体验一把自己在前面尽情买买买,相公在后面大包小提的感觉。
不过,让云初微觉得扎心的是,有的人生而尊贵清雅,不管在任何环境中都没法掩藏这种气质。
比如她家夫君苏晏,即便手里提了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他被缀弯了腰,依旧长身玉立,清俊的背影挺得直直的,走路更似闲庭信步,看得周围一群姑娘妇人双眼冒心。
云初微心头暗恼,站在前头又是皱眉又是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