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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为一国之相,自然要为国君尽忠,就是做了对不起秦王之事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取公舍私、尽忠尽责又有何愧疚?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惶惶不可终日?而且惶惶不可终日有用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明净先是疑惑,很快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人人都喜欢忠心之人,做君王的人尤其如此!裴家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是出于私心,完全是为了忠君尽职,秦王惜才如命又胸怀宽广,所以他再怎么生气,却不会真正记恨裴家,哪怕裴相曾设计杀了刘文静,他都会放过裴家对不对?
现在新朝初定,太上皇已死,皇上生死予夺,再没了什么顾忌,要找谁算账早就算了,还用一直等下去?他现在需要的是为他尽忠、为新朝出力之人,这才是最关键的,是不是?我明白,我总算明白,我相信大哥一定会很快升职的!”
明净满脸的兴奋和欣慰,恨不得把长生抱起来转几圈。长生心知肚名,她看得这么清并非因为比老谋深算的裴寂和见多识广的裴逊更聪明,她不过是对唐朝的历史多些了解罢了。
后人都知道李世民最信任的重臣就是魏征,而魏征是前太子李建成的心腹爱将,李建成所做的削弱李世民势力甚至数次下毒铲除李世民之事,大都是魏征出的主意,甚至在玄武门事变之后魏征下了狱,他还惋惜地说太子若早听他言除了秦王哪有今日之祸?
李世民若记恨,他夺位后第一个杀的就是魏征,可是他没有,他看到了魏征的耿直、忠心和公正,所以不去计较魏征做的所有谋害他的事,以过人的谋略和胸怀重新起用了魏征,成就历史上有名的贞观之治。
魏征如此,裴寂能不如此吗?长生记得史上说,当初李渊迟迟不下了决心起事反隋,裴寂和李世民密谋设计李渊,使他中计后糊里糊涂地和杨广在晋阳行宫的两个失宠之妃共度一夕之欢,醒来后担心招来杀身之祸,这才先下手为强在晋阳称帝反隋,裴寂和李世民的情意,岂是魏征可比?
新朝局势已定,大浪淘沙,该清算的早已清算,该起用的一定会起用。李世民的心思已转到如何使国力强盛上,英雄莫问出处,无论他曾经忠于谁属于谁,下一步,谁能为君王分忧,谁能为新朝出力,谁就是朝堂上灸手可热之人。
魏征能如此,裴家亦能如此,明澈也会如此。
两人带着郡主的表礼来到裴家,裴府大门气派宏伟如旧,只是门可罗雀,除了偶有采买办事的家奴,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往,不复往日的大唐第一权相的风光,门前冷落车马稀,不过如此吧。
因为事先没有打招呼,谢明珠和裴逊看到他们夫妇和姝儿,显得激动无比,如今裴家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家奴中除了死契和家生子,大都想法设法赎身离去了,就连岑浩也是再多的束脩都留不住了。
谁都知道裴家得罪了皇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获罪,特别是太上皇已死,裴家没有了任何依仗,随时大祸临头,世交旧友、亲族同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牵连到自己。
谢明珠除了上次回娘家祭祀父亲,几乎再未出过门,细软收拾好了却不敢运出府,怕被人发现招祸,每日只打扮的整整齐齐坐在家里等着大祸临头。
裴寂想请辞宰相之位又不敢,想上朝既受不了朝臣的白眼,还怕会碍了新皇上的眼,无奈只得告病休养。裴谦和裴逊每日顶着莫大的压力、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去当值,也是有苦说不出,整个裴家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就连几个孩子也变得敏感胆怯。
裴逊带着明净去见父亲裴寂,谢明珠则带着长生去见婆母。裴老夫人被上次见时憔悴了许多,精神也看着不大好,应该是心理压力很重吧。
明净和长生如今还能主动上门拜访,她又感激又难堪,顺手把手上一个名贵的玉镯套在长生腕上,叹息着说:“你是个好孩子,配明净再好不过了,只是以后别来了,小心给你们招祸。这个是我的陪嫁,我也没个闺女,就送与你戴吧,千万别推辞,指不定哪天就被抄了,再多我也不敢给了,免得被人说转移家产,这个不打紧,戴上吧!”
说着哽咽起来:“我老了,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可怜了几个孙子孙女,若是他们因大人遭罪了,还不如让我去死,免得到时难过。”
长生看着极为不忍,她拉着裴老夫人的手劝道:“老夫人放宽心,皇上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岂会再揪住往事不放?何况事情过去一年多,要降罪早降了,还能等到今日仍然无事?”
裴老夫人摇摇头:“以前是碍着太上皇,现在太上皇去了,他再没顾忌,还能饶了裴家?其实裴家现在还不如谢家呀。”
谢家虽然曾被抄家,但是现在看来所有的恶运已成过去,渐有兴旺之势,最起码不用担心哪天龙心不悦记起前仇。
长生想起她和明净商定的事,也不知他对裴寂父子两个说得怎么样了,如果裴寂肯听明净的劝裴家肯定会化险为夷的,只是此时却不能对裴老夫人说什么,只得好言相劝。
谢明珠怕婆母说的多了身体受不了,就劝她歇息一会,带长生回到她的屋子。
长生早就交待过姝儿不要提起岑浩,免得让别人难堪,裴子骏兄弟俩虽看着懂事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行了礼就退下了,裴子琛没有了往日的骄纵,眼神敏感而倔强,她妒忌地盯着姝儿说:“以前岑先生是我们家的琴师,你要来我们家才能学琴,现在你有郡主做后娘,岑先生都跑到你们家去了,你可别得意,天下的后娘都心眼歹毒,小心她哪天把你卖给坏人!”
姝儿闻言愕然,顿时吓得哭了起来,谢明珠一个耳光就朝子琛扇过去,长生顾不上哄劝姝儿,慌忙拉住谢明珠,耳光才没落到子琛脸上,子琛委屈地跑开找祖母去了,谢明珠无助地跌坐在椅子上流泪,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长生待开口劝,谢明珠疲惫地挥挥手:“弟妹,别劝了,再劝也没用,裴家把当今皇上得罪狠了你知道不?普天之下,哪里还有裴家的活路?抄家杀头不过是迟早的事,你们也别吃饭了,叫上明净和姝儿快走吧,以后管好你们自己照顾好母亲就行,别再来我们家了,也不要再管我们,小心招来无妄之灾!”
正说着,裴逊和明净进来了,裴逊满脸的如释重负,眉宇间尽是喜色,明净对长生使个眼色,示意她裴寂听从了自己劝告,长生这才放下心来。
看到谢明珠泪流满面,裴逊嗔怪地说:“夫人快别难受了,事情快要解决了!爹爹今天高兴,让准备几桌最上等的席面,中午要和明净好好喝几盅!你快去吩咐吧!”
第384章 余波未了
天色快黑时他们才返回郡主府,明净醉熏熏的,车厢里满是酒味,长生却担忧地看着姝儿,她一路都板着小脸沉默不语,不理任何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子琛关于后娘的话,显然深深伤到了她,也吓到了她,她在裴家一直就沉默不语,上好的饭菜也没有吃几口,十分让人担心,还以为她因为不喜欢子琛想回家,人多眼杂的长生也不好问什么,在郡主府,后娘是个很敏感的话题,能不提就不提。
可裴家父母是长辈,当时那种情况怎么也不好告辞回家,长生想着安阳虽然交待早归,但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当然不会太在意裴家会带来麻烦,大不了回来解释一下就行。
她向安阳提出去裴家拜访时,大概安阳郡主根本不觉得去裴家一次会给郡主府带来什么麻烦,也就没当回事,由着他们去了,还准备了一份表礼,不过却交待不要久留,坐上片刻就走,免得引起人猜忌。
只是她本人是不会去的,因为裴家虽与郡主府也算亲戚,却不值得她堂堂的郡主登门拜访一个失势的亲戚。
回到郡主府,赶紧使人把醉熏熏的明净扶下车,并派人告知安阳郡主他们已经回来,她那一会儿还顾不上姝儿,姝儿板着脸谁也不理,跟着嬷嬷给安阳请了安就回自己屋了。
长生虽然很担心她,却也只能把明净先安顿好,给他换了衣服、喂了醒酒汤,擦了脸扔到床上去睡,这才准备去看姝儿。
可是还没等她去找姝儿,安阳带着几个心腹丫环气冲冲地来了。
“弟妹,你们两口子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了让你们在裴家坐坐就走吗?你看看都何时了?明净还在裴家喝成那样,若被人传出闲话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安阳是不怕别人闲话的,皇上再怎么迁怒,也迁怒不到我身上,只是你们大哥受得了吗?他才刚刚授了官,还是那么低级的小官,还要去西北驻军历练,若这件事引起别人猜疑,有什么闲话传到皇上耳中,你大哥如何自处?
你们真是太过份了!裴家在朝中人人躲之不急,你们看在亲戚的面上去看看也就行了,还留下大吃大喝到这会才回,有没有为你们大哥着想过?你们以为他当官那么容易吗?”
看到她横加指责的样子,长生很是生气,去不去裴家是她和明净去的,明澈还在路上奔波,自己和明净走趟亲戚怎么就会牵连到他?这个人真是刻薄,抓住一点小错就得理不饶人,她和明净都不怕,她安阳怕什么?
而且他们敢留下来大吃大喝,就有留下来的理由,要不是判断裴家危机已过,难道谁会蠢到自讨苦吃?就算安阳心有忧虑,大可托辞有事派人叫他们早点回来,没有叫就说明根本不打紧,到现在又发的哪门子邪火?最近相处不错,早上走时她还好好的呀?
长生很快明白,安阳这么做,没有别的原因,只为找茬,让他们不要太舒坦,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依靠她安阳生活,那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听她的话看她的脸色!
卧室里明净还是醉得不醒人事。一股怒气涌上长生的心头,他们是确实是寄人篱下不错,可也不是他们主动要来的,是安阳亲口请他们来的。既然是她自己请人来的,那又何必让别人看她的脸色?
只是此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因为明澈远行,她实在放心不下把姝儿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口气必须得咽下去,今天的事也确实让安阳抓到了把柄,虽然自己判断裴家已没有什么危险,但不等于别人也看到。
长生耐着性子听安阳发作完,压住想要拂袖而去的冲动,淡淡地说:“回来晚了是裴家长辈相留,我们是晚辈总不能太过违命。而且大嫂多虑了,我们敢留下来,就是知道留下不会带来麻烦。不信大嫂等着看,十日内必有结果,裴家不会再有任何麻烦,一切都过去了,若不是这样,我听凭大嫂处置!”
长生的自信满满倒让安阳的火气降了不少。她狐疑地看着长生。谁都知道裴家的好日子到头了,太上皇死后,皇上肯定不会放过裴家,得罪的人是一国之君,裴家还有好果子吃吗?就算不抄家问斩,也肯定会被撤职贬斥,朝堂上哪能再看到裴家的人?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为什么这个周长生如此自信裴家不会有事?也许是虚张声势故作聪明罢了!这个村妇在自己面前只有奴颜婢膝的份儿,居然还敢如此口气强硬!
安阳一时被噎住了,瞪着眼说不出话。半晌负气地说:“好!记住你十日之内必有结果的话,可别怪我到时翻脸不认人!如果这件事给你们大哥带来影响,我绝不会轻饶你们!”说完余怒未消地走了,这还是长生几次入府她第一次主动到长生的住处,却是跑来发火的。
长生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想起姝儿今天的表现极为反常,莫非子琛的话果真吓到了她?其实她和安阳这个继母相处还不错,安阳对姝儿说不上什么真感情,却看在明澈的面上照顾得还算周到,要是因为子琛的挑拨生出什么事来可不好,安阳岂是那么好相予的?
何况凭心而论,安阳再不好,对明澈却是真心的喜欢,也为明澈付出了很多,以她那种性子居然肯看在明澈的面上善待姝儿,仅凭这一点,别说明澈,就连自己和明净也是很感激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长生相信,明澈从内心也已经真正接受了安阳是他的妻子,他对安阳即使不象对结发妻子林心怡那么情深意重,但绝对是有一份情意的,若是安阳和姝儿起了矛盾,岂不是让明澈为难?
而且最终吃亏的只能是姝儿,她一个弱小女子,亲爹不在,拿什么和继母抗衡?没有生母,继母就是她明正言顺的家长,自己和明净这个叔叔婶婶也只是外人而已。
想到这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带着小凤就去锦姝的住处。新婚期间,安阳为了向明澈示好,把郡主府一处清静又不偏僻、精致舒适的院子拨给锦姝居住,并起名为锦姝院,以示对锦姝的宠爱。
锦姝院小巧精致,陈设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