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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龟-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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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些什么,临走却叮嘱方子衡道:“倪出局去转来,长恐要天亮哉嗫,耐定心点困歇。”子衡答应,兰芬瞥然去了。
  到得将近天明,兰芬却仍到余芹甫房内。芹甫正在朦胧之际,被他惊醒,问道:“你可是刚刚回来?”兰芬点头,便又上床睡下。睡了一会,见芹甫已经睡熟,悄悄的踅下床来,不知何处去了。
  芹甫这一觉,直到十点余钟方醒,睁眼看时,不见兰芬在床上,房内静悄悄的,便叫了兰芬几声,不见答应。只见阿金急急的走进来,问芹甫道:“余老爷要啥?”余芹甫问他:“先生那里去了?”阿金道:“倪先生刚刚起来,勒浪梳头,阿要去喊俚来?”芹甫点头不语。阿金去了多时,方见兰芬云髻半偏,秋波饧涩。一面打着呵欠,慢慢的走进来。芹甫道:“时候尚早,你为什么要紧起来?”兰芬含笑道:“倪困勿着哉呀,难末起来去梳个头,听见耐来浪喊倪,倪头也朆梳,要紧奔得来看耐,啥勿困歇起来介?”芹甫道:“我店中有事,十二点钟一定要自家到店,现在已将近十一点钟,也差勿多了。”兰芬见他要走,知道他向来如此,并不相留,但道:“格末耐吃仔点心去,勿要饿仔肚皮,叫俚笃去叫仔一碗鸡丝面来阿好?”芹甫点头。不多时叫来,娘姨送上,芹甫吃了匆匆而去。
  那边房内的陆小廷,七点钟已经回去。
  兰芬一时打发了两人,原到方子衡房内,殷殷勤勤的陪着他。方子衡那里晓得兰芬一夜之内接了两个客人,依旧欢天喜地的照常相待。陆兰芬见他瘟得利害,便把自己的全身伎俩施展出来,把个方子衡骗得伏伏贴贴的,竟把他当作世界之内有一无二的好人,渐渐露出要娶他回去的意思。
  兰芬听了,正中下怀,却故意不肯答应,向方子衡说道:“倪从前嫁仔格人,看看像煞蛮好,陆里想得到故歇再要出来做生意。倪吃格嫁人格苦,吃得足里足格哉,故歇倪想起来,再要去嫁人倒有点放心勿落。耐方大人肯讨倪转去,再要好也无拨。不过倪格两年生意勿好,亏空加二来得大哉,倪想再做两节下去,倘忙生意好点,还脱仔格亏空,格末再说到嫁人,阿是就容易哉。”
  方子衡听得陆兰芬的口风推托,心上有些不快活起来,便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嫁我的了?”兰芬听了,慌忙问道:“啥人说勿肯嗄?耐格人末,一句闲话缠夹仔大腿浪去。倪要嫁人,像耐方大人一样格人勿嫁末,再要去嫁啥人?不过倪心里来里想,倪格亏空,故歇好像拖得重点,再做仔两节下去,阿好拨轻点亏空就好哉。故歇倪总算是自家身体,只要无拨仔亏空,倪拍拍身体跟仔耐方大人就走,阿有啥人来要倪格身价洋钱?耐方大人故歇就要讨倪转去,刚刚正是尴尬格辰光,多花几千洋钱,耐方大人自然是呒啥希奇,不过倪自家像煞有点意勿过。”
  方子衡听了,沉吟一会,又问陆兰芬道:“你究竟有多少亏空,可有一万么?”兰芬道:“一万末勿到,也差勿多笃哩。”方子衡道:“既是不到一万洋钱,料想我还开销得起,我来和你还清债务何如?”兰芬道:“耐方大人肯来搭倪开销,倪阿有啥勿要格道理?不过倪搭耐想起来,耐也勿犯着实梗破费啘。”方子衡听了不觉愕然,呆了一会,方问兰芬:“为什么犯不着这般破费?你这个话儿来得诧异,倒把我说得糊涂起来。”
  兰芬忍住了笑,走过来,袅袅婷婷的坐在方子衡身上。方子衡看兰芬时,见他双鬟滴翠,高髻盘云。梨涡颊上之痕,低偎檀口;杨柳怀中之玉,醉倚纤腰。真个是花月为神,琼瑶作骨,把个方子衡看得骨软筋酥,刚才和他说的什么话儿,早一齐忘在九霄云外去了。兰芬低声说道:“勿是呀,耐就是一定要讨倪转去,倪有一个阿哥来里,大家也要商量商量,故歇热煞格天气,也做勿出啥格事体,索性让倪做仔一节,下节脱仔牌子收场,倪外势格局帐,也好去收收,多少收点转来,贴补贴补。故歇倪搭仔耐赛过自家人哉,耐少用一个铜钱,倪心浪好像快活点。晓得耐有铜钱人勿在乎此,省仔洋钱下来搭倪多创点物事末哉,瞎用脱俚做啥?方大人阿对?”方子衡听了,心上十分欢喜。
  看官,方子衡虽然是个富家,但如今世上的情只有嫌少,那有嫌多的道理?况且他认定了陆兰芬是个有情的女子,兰芬的一番说话,又句句打到他心坎中间,那得不入他的罗网?有分教:吹箫引凤,凄凉秦女之台;金屋银屏,辜负高唐之梦。
  不知陆兰芬究竟肯嫁方子衡与否?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还带挡做成圈套 订白头再捉瘟生

    
  且说方子衡听了陆兰芬一番说话,非但不要他的身价,而且还替他打算省钱,心里喜欢得毛骨悚然,十分畅快。便问兰芬可要先付些洋钱,慢慢的还清债项。兰芬连连摇手道:“格末谢谢耐,勿要实概性急,就是娘姨笃面浪,耐也勿要说起,赛过无拨格件事体。倘忙一格勿当心,拨俚笃说仔出去,大家晓得仔,格是勿要说啥生意哉,连搭仔局帐一钱才收勿着,去便宜俚笃格排客人,也勿犯着啘。”
  方子衡听了,觉得甚是有理,心中自是喜欢,但不免还有些儿不满之处,便向兰芬道:“你既是一心嫁我,何必定要多做一节生意?就有些局帐收不下来,我也不是这般啬刻的人,那有不肯代还的道理?况且你的身子已经嫁我,这些局帐自然要我包场,你又何必一定要替我节省呢?”陆兰芬听了,把眉尖一皱,颦蹙道:“耐格人啥总归实概性急得来,格个嫁人格事体,勿是一句两句闲话说得清爽格。倪末也总算商量商量,耐末也自家想想,勿要就是实概妈妈虎虎,故歇倪格身体总归要嫁拨耐格哉,阿好再去接啥格客人?就是生意做到下节,不过场面浪实概说法,赛过嫁拨仔耐一样啘。”方子衡听了,方才放心。
  兰芬见方子衡已经受了牢笼,这件事儿便有了二十四分拿手,正要乘着这个机会,狠狠的砍他一下斧头,还要叫他情情愿愿的报效出来,一毫不觉得陆兰芬是个敲竹杠的都头,砍斧头的名手。正是:准备金笼关彩凤,安排香饵钓神鳎闲话休提,书归正传。忽一日陆兰芬院中来了一个客人,是阿金同来的熟客,兰芬却讪讪的不甚应酬,过去略坐了一回便走了出来,把那客人丢在房中,佯佯不睬。那客人坐了半天仍不见兰芬出来,心中未免也有些生气,起身要走,却被阿金拉住不放,急急的过来和兰芬说了,要他出去应酬。兰芬坐着不动,那里睬他?阿金见了这个样儿,不知何故,呆呆的立在旁边,见兰芬只当没有听见一般,忍不住又催一遍。兰芬冷笑一声,也不言语。阿金见连催了两三遍,兰芬只是不理,发起火来,也冷笑道:“做生意勿做生意,生来勿关倪娘姨啥事,倪阿好来管耐?不过耐挂仔牌子,客人来仔勿应酬末,做啥格生意介?”兰芬听了不觉面上一红,道:“个把客人,倪勿做末勿做哉啘,要耐生瞎巴结俚格啥?倪做仔生意,倒挨着耐格娘姨来管起倪来哉,阿要笑话!”阿金听了更加火冒,按捺不住,大声说道:“倪娘姨末娘姨,倒也三千洋钱笃哩,耐末是先生,倪末是娘姨,客人做勿做生来勿关倪事,只要耐拿格三千洋钱带挡还拨仔倪,格末随便那哼随耐格便,勿然末倪也有两句闲话勒浪说说。”陆兰芬听得阿金竟是顶撞起来,那说话的神情十分可恶,只气得蛾眉倒竖,粉面生红,把一双小脚在地下一跺道:“耐一塌刮仔三千洋钱带挡,啥格希奇勿煞,还仔耐格洋钱末,才完结哉啘,阿挨得着耐来瞎噪,嘤嘤喤喤,啥格样式!直头无拨仔淘成哉。”阿金冷冷的把手一摊道:“还仔倪格洋钱末顶好哉啘,倪有仔三千洋钱,阿怕无拨仔生意?勿要耐故歇末说得蛮好,停歇歇要起洋钱来原是无拨,格是定规勿成功格嗫。”
  兰芬怒极,转向方子衡说道:“耐听听俚格闲话,阿要气煞仔人,二三千洋钱才拿勿出仔末,直头拨耐钝光格哉。”阿金呵呵冷笑道:“耐实概格红倌人,阿怕拿勿出仔洋钱,就不过还有倪经手格店帐好像勿少,耐倒记记明白,一淘交代仔倪,等倪去还拨仔俚笃完结,明朝等耐舒齐好仔倪来拿。”说罢,竟自走了出去,头也不回,自去回覆那客人去了。只把个陆兰芬气得呆了多时,一言不发。
  方子衡婉婉转转的劝了兰芬一回,兰芬长叹说:“总归倪要仔俚笃格带挡勿好,耐看俚格样式,标得来,阿像啥格娘姨,赛过比仔本家再要利害,故歇倪也说得勿哉,想点法子还仔俚格洋钱,看俚阿再有啥格说话?”说到此处,便登时愁锁双眉,着实的踌躇起来。方子衡问他为什么这般着急?兰芬道:“阿金格带挡洋钱,倪答应末答应仔俚哉,故歇想起来,一时三刻,陆里拿得出几化洋钱?格件事体倒直头尴尬哉嗫。”方子衡笑道:“这些小事极是容易,何必要这般的着起急来,明天我就去打张票子来替你还了他的带挡可好?”兰芬摇头道:“耐勿要实概性急,等倪到别处借借看,倘忙无借处,再搭耐说。”
  方子衡诧异道:“前日我早已和你说明,替你代还债项,为什么忽然的不要起来?”兰芬道:“勿是呀,耐勿要缠错哩,耐搭倪还债末倪阿有啥勿要?耐搭格洋钱放来浪,总归一样格呀,等倪下节勿做好生意,再拨倪好哉。”方子衡听他说得有理,点头称是。
  隔了一天,兰芬说是出去借钱,去了半晌,方才愁眉不展的回来。方子衡急问他可曾借到?兰芬拍手道:“无借处嗫,啥人肯借拨倪呀!倪问格客人要借五千洋钱,俚勿借倒也罢哉,陆里晓得俚说出来格闲话,格末来得讨气,俚倒说耐借得忒多哉啘,一借就是五千,叫倪陆里来得及”勿比三百五百洋钱,倪还好应酬应酬。倪拨俚气婚哉,对俚说倪穷末穷,几百洋钱倒也勿在乎此,倪要老仔格面皮,问客人笃来借格三百五百洋钱,格是好煞格哉,难末倪一径跑仔转来,耐说阿要勿色头?”方子衡道:“既然如此,我一准去划了票子来可好?”兰芬道:“难是生来只好问耐方大人借哉,不过耐方大人末,看仔几千洋钱无啥希奇,倪自家心浪意勿过煞来里。”
  方子衡果然去后马路汇划庄上,划了一张五千洋钱的汇票来,交与兰芬。兰芬接在手中,低声笑道:“谢谢耐,倪今朝拿仔耐格洋钱,赛过就是收仔耐格定洋,故歇耐搭倪两家头……“兰芬说了半句,觉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两颊微红,回头匿笑。方子衡看了这种含羞佯笑的情形,浅逗轻挑的言语,只把他喜得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陆兰芬接了银票,便立刻唤了阿金上来,又从妆台抽屉内取出一叠发票,一一的算清。合起来连那三千带挡洋钱统通在内,竟有五千多些。兰芬又开了拜匣,取出几张钞票,一齐交与阿金,当面言明,从此两无交涉。又把阿金数说了一番,说他不该这样的全无义气,无缘无的和他吵闹起来。阿金银钱到手,并不计较,只冷笑两声,接过票子,收拾衣装,扬长去了。
  这里兰芬便问方子衡道:“倪收末收仔耐五千洋钱,阿要写张借票拨耐?”一句话,把个方子衡说得哈哈的笑起来道:“岂有此理!难道我不相信你么?”说得兰芬也一笑道:“勿是呀,常恐耐勿相信,说倪骗仔耐格洋钱。”
  自此以后,兰芬便和方子衡商量,要办红裙披风、珠花首饰,一切嫁人应用之物,估计起来也有三千开外。方子衡那里晓得兰芬不是真心,一味的拿出钱来任凭布置。兰芬因天气甚热,借着歇夏的名头不出堂差,夜间的和酒也就少了些儿。
  方子衡忽然想起要坐马车,便向兰芬说知,要他同去。兰芬道:“一淘去也无啥,就不过倪去末总要带个娘姨,一部车子坐勿落啘。”方子衡道:“一部坐不下就叫两部,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兰芬方才欢喜,叫相帮去雇两部橡皮马车。相帮去不多时,马车已是来了。方子衡便催着兰芬,叫他快换衣裳。
  兰芬将就洗一把面,略施脂粉,重整云鬟,换了一套衣服,越显得娇如解语,弱不胜衣,扶在娘姨肩上向方子衡笑道:“价末倪去哩。”方子衡只是讪笑,要让兰芬先行,兰芬不肯,道:“倪勿要呀,耐豪燥点走嗫。”方子衡一面笑,一面同着兰芬出门,上了马车。马夫加上一鞭,跑开四蹄,径往大马路泥城桥一带跑来。
  此时正是六月初天气,新月在天,明河倒影,碧天如水,萧然无云,已觉得心旷神怡,烦恼尽去。再过了跑马厅一带,无数的重阴密树,接干交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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